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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大理寺出來,宋祁馬不停蹄趕回逸親王府,埋藏在心底的傷口再次被揭開,現在他迫切地想見到心裏的那個人,隻有如此,才能平息心中翻湧的情緒。


    然而匆忙回府,得到的卻是顧安年回了永濟侯府的消息。


    “王爺,要不老奴立即去接側妃娘娘回來?”福祿小心翼翼問道。


    他瞧見了主子臉上沉悶不愉的神色,猜想定是發生了何事,是以也心生擔憂。


    宋祁沉默良久,最終擺了擺手,轉身去了書房。


    福祿留了個心眼,叫來一個小丫鬟,吩咐她去永濟侯府報聲信,讓側妃娘娘盡快回來。


    再說顧安年匆忙趕到永濟侯府,去給太夫人請了安,便被迎進了暖香苑。


    項氏早已在偏廳等著,一見顧安年,掛滿焦慮的臉上顯出了幾分驚喜,忙拉著顧安年進了廳內,關上門說話。


    “安年,你可要救救你表兄啊!”項氏第一句話便直奔主題,語調哀切。


    顧安年聽到“表兄”兩個字,不動神色地抽了抽嘴角,這親戚關係倒是攀得好。心中暗自好笑,她溫言安撫道:“母親莫慌,五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度過此劫的。”


    雖知曉這隻是安慰的話,項氏聽了卻依舊是鬆了口氣,寬心不少。在她心裏,她的年姐兒儼然已經成了她的支柱,隻要有年姐兒一句話,她就比吃了定心丸還要安心。


    稍稍冷靜下來。項氏由顧安年扶著到塌邊坐下,喝了口涼茶醒神,歎道:“母親也是被瑾貴妃報來的消息唬住了,這才慌了神。”


    顧安年拍撫著她的後背順氣。笑道:“瑾貴妃娘娘護子心切,言辭自然是急切了些,如今五皇子隻是暫時被關禁閉,我們切不可自亂陣腳才是。”


    項氏連連頷首道是,顧安年眼珠一轉,狀似不解問道:“也不知五皇子是犯了何錯,竟惹出這般禍來?”


    “這……”項氏猶豫了,瑾貴妃寫與她的信中提到了緣由,隻是她不知如何向顧安年開口。畢竟這事與逸親王有關。她擔心顧安年一旦知曉,會不願幫忙。


    顧安年見項氏猶豫不定。眼中閃過了然。安撫一笑。道:“母親,若是不便透露便罷了,女兒一會回王府與王爺求求情。想必王爺會答應的。”


    聞言,項氏心中慚愧,卻也大大鬆了口氣,拍了拍顧安年的手背,歡喜道:“母親沒有白疼你一場。”


    顧安年乖順一笑,被項氏拉著兩人挨著坐下。


    解除了心腹大患,項氏這才有心思問起顧安年扶正為逸親王妃一事。


    “聽說聖旨已經下來了,可定了大婚是哪一日?”一掃方才的焦急擔憂,提起扶正一事,項氏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顧安年含笑頷首。回答道:“定了,八月十四。陛下還封為女兒為一品誥命夫人,賞金萬兩呢!”語氣裏有掩飾不住的得意驕傲之色。


    “好好好!”項氏歡喜地連連點頭,細細琢磨了一番,喃喃道:“八月十四倒是個好日子。”又忽地想起什麽,驚道:“那豈不是與逸親王殿下行冠禮在同一日?!”


    顧安年淡笑應了一聲是,項氏頓時喜不自勝,忙不迭頷首笑道:“這個日子好,雙喜臨門,逸親王殿下行冠禮與大婚的儀式一同舉辦,此等大事,必定要大肆操辦,到時想必是熱鬧非凡,風光無限!”


    顧安年臉上露出幾分嬌羞之色,項氏見了更是開心不已,又是一番感慨歎息,竟說起了顧安年幼時的事情。顧安年臉上的笑僵了僵,隨即不動神色繼續陪著項氏說笑。


    項氏本想留顧安年小住幾日,但見逸親王府派人來接,她也就不留了,隻悄聲囑咐幾句,便放顧安年離開。


    從暖香苑出來,顧安年舒了口氣,她發現,自嫁到逸親王府後,每次麵對項氏,她心中都莫名沉重,與每次回到逸親王府的煩悶不同,那是一種虧欠的沉重。


    七月的傍晚,殘陽如血,將本就五彩繽紛,色彩斑斕的花園映照地更繁花似錦,顧安年領著青蓮走在中庭的花園遊廊上,迎麵吹來的風有幾分濕熱,帶著夏日特有的韻味。


    “嫻側妃娘娘。”遊廊前頭傳來清亮的叫喚,顧安年將視線從姹紫嫣紅的花簇中收回,抬眼望去,是一身薄紗青衣的顧安繡立在遊廊轉角處,臉上帶笑,眼帶疏離。


    顧安年是有封號,有品級的側王妃,顧安繡這般喚按理她並沒有錯,隻是作為親姐妹,這般稱呼就著實生疏了。


    彎起嘴角,顧安年頷首示意,客套道:“許久不曾見五姐姐,五姐姐愈發風姿卓著了。”


    顧安繡微微一怔,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言行太過生疏,不利於自己的目的,她忙順著顧安年的稱呼,溫和笑道:“七妹妹過獎了,是七妹妹愈發端莊秀麗了才是。”說罷張了張嘴,想問的話卻沒有出口。


    顧安年含笑接受了這番讚美,見顧安繡欲言又止,她好心替她開了頭,道:“五姐姐可是有事?若無事,妹妹要回王府了。”也是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


    她大抵猜到了顧安繡在這裏攔她的目的,方才項氏又再次向她抱怨了顧安繡不願說親一事,若是她沒有猜錯,顧安繡還惦記著陸方伯,此番也是為了向她打聽陸方伯的消息。


    聞言,顧安繡眼中閃過焦急,咬了咬下唇,她揪緊手中絲帕,支吾半晌,才羞怯道:“七妹妹,你時常陪在逸親王殿下身旁,可……”頓了頓,垂下頭接著道:“可曾聽聞過陸、陸公子的消息……”


    好不容易擠出這一句話,顧安繡已雙頰漲紅。


    向旁人打聽旁的男子的消息,此等大膽舉動,若顧安繡不是在農莊長大,怕是她無論如何也問不出這話來的。


    雖是意料中的事,但顧安年還是不免有些吃驚,不過她倒是能理解顧安繡為何會對陸方伯念念不忘。


    比起尋常大家閨秀喜歡的斯文俊逸的文人墨客,顧安繡這般在鄉間長大的女子,性子更為直爽活潑,自然更傾心於英勇雄壯,不拘小格的武者將士。


    陸方伯的消息,顧安年多少還是聽聞了一些的。在年初前幾個月,因著宋祁的傷勢與計劃,她並未關注西北的消息,直到除去了莫正德,她才間或聽聞了一些零散的消息。


    大多都是陸方伯用兵如神,少年英才屢建奇功的消息,詳細的情況顧安年不知曉,但陸方伯還活著這件事,她是肯定的。


    想了想,她如實對顧安繡道:“軍中之事王爺甚少在我麵前提起,我隻知陸將軍如今一切都好,並無大礙。”話音剛落,她便看到顧安繡眼中閃過欣喜於放鬆。


    臉上掛著掩不住的喜悅,顧安繡攥緊絲帕,真摯道謝:“多謝妹妹告知姐姐此事。”


    顧安年客氣一笑,兩人寒暄兩句,顧安年便離開了。


    回到王府時,已是掌燈時分。


    福祿聞信等在王府門前,見顧安年的馬車回來,忙迎了上去。


    顧安年不知曉宋祁回府後心情不愉的事,下了馬車,見福祿迎上來,便問道:“公公差人到永濟侯府遞消息,可是有何要事?”


    福祿苦了一張臉,落後一步跟在顧安年身後進府,輕聲道:“回娘娘的話,王爺午後才回的府,回府後便一直關在書房內,不吃不喝的,也不許打擾,不知是怎的了。”


    他從來都知道自個兒主子脾氣大,這麽多年也都習慣了,隻是自嫻側妃來了後,王爺發脾氣有人鎮得住了,這不嫻側妃一不在,王爺脾氣上來了,他就措手不及了。


    顧安年揚了揚眉,轉念一想,含笑吩咐道:“匆忙趕回來,本側妃還未用膳,要勞煩公公去備一桌酒菜了。”


    對顧安年的話,福祿是無條件遵從的,聞言立即躬身道:“是,老奴這就去準備。”說罷便轉身去廚房吩咐了。


    “去書房。”福祿一走,顧安年領著青蓮直奔墨軒閣書房。


    書房裏沒有點燈,從外往裏看,黑漆漆的一片,顧安年微皺雙眉,轉首對身後一眾丫鬟道:“你們在外麵候著。”拿過丫鬟手中的燭台,獨自一人推開書房門走了進去。


    “小七回來了。”幾乎是顧安年一推開書房門,宋祁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無奈呼出口氣,借著微弱的燭光,顧安年繞過擺滿玉石瓷器擺件的博古架,以及收拾地整整齊齊的書架,避開議事廳裏的桌椅,尋到燈台。


    一盞盞琉璃宮燈被陸續點亮,書房裏亮如白晝,顧安年點亮最後一盞燈,將手中的燭台吹熄,轉過身不讚同地望向坐在太師椅宋祁。


    迎著她責備的目光,宋祁咧嘴一笑,笑容中卻有幾分僵硬。顧安年不禁心中一痛。


    看到她眼裏的心疼,宋祁意識到自己此時的狼狽,長長吐出口氣,不再硬撐,苦笑著搓了搓臉,恢複了一臉失神茫然。


    “這是怎麽了?”顧安年皺眉走到他身邊,雙手捧著他緊繃的臉,望進他無神的眸底。


    宋祁搖頭,望著顧安年溢滿擔憂的雙眼良久,薄唇微啟,顫抖良久,才緩緩道:“小七,你知道我為何要對他們一再隱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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