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卿站在那棵枝繁葉茂的銀杏樹下,靜靜望著麵前的訪客。


    安崇光道:“我今天過來是特地通知你一件事,秦老因為牽涉到當年神秘局的舊案,已經答應配合調查了。”


    秦君卿皎潔的麵容風波不驚。


    安崇光道:“他提出和你見麵。”


    “不見!”


    安崇光皺了皺眉頭,這其實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點了點頭道:“秦老讓我給你帶來一封信。”他將信遞給了秦君卿,轉身離去。


    秦君卿等他走後,方才打開了那封信,卻見上麵寫著——


    一盞青燈伴古佛,半為修行半入魔。


    秦君卿將信紙合攏,輕輕抖動了一下,雪白的信紙瞬間化為纖塵。


    ****


    張弛回到京城之後第一時間聯絡了秦綠竹,想要將發生在清屏山的古怪事情告訴她,他認為秦綠竹應當知道內情,可一連打了幾個電話都處於關機狀態,張弛往秦老家裏打電話也是無人接聽,張弛難免有些奇怪。


    返校上課的第一天,張弛就被係主任曹明敏了辦公室。


    曹明敏今天的表情有些嚴肅,示意張弛坐下之後,她翻開了麵前的文件夾,輕聲道:“張弛,有幾件事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張弛點了點頭。


    “根據官方的資料,你父母雙亡,你的爺爺是張土根,這份資料是否屬實?”曹明敏將他的個人資料遞了過去。


    張弛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沒錯!”


    曹明敏道:“你是由秦老推薦進入學院的,理由很簡單,你是神密局的子弟,你的爺爺張土根是神密局七位創始人之一的張清風。”


    張弛頭皮一緊,看來這件事並不是秘密,隻是曹明敏突然翻起舊賬,找自己核實個人資料又出於怎樣的動機?在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張弛認為曹明敏對自己應該是沒有惡意的,這件事十有**是有人授意她這樣做。


    張弛故意裝出詫異的樣子:“不對啊,我爺爺叫張土根,不是什麽張清風,我怎麽可能是神密局的子弟?”


    曹明敏望著他的雙目,試圖從他的微表情上發現他是否說謊,張弛的心理素質非常強大,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慌亂。


    曹明敏提醒張弛道:“你的每句話都關係到你的命運,學院非常重視一個學生的素質考評,我希望你不要撒謊。”


    張弛越發感覺到不妙了,學院的領導層都清楚自己是秦老推薦進來的,就算最討厭自己的陸百淵,也必須要給秦老麵子,不敢在表麵上太過針對自己,現在曹明敏竟然公開調查自己的情況,這樣的行為分明是不給秦老麵子。


    “我沒撒謊,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秦綠竹。”


    “秦綠竹因為違反了內部條例,已經被拘押。”


    張大仙人吃了一驚:“什麽?”簡直是不可思議,什麽人膽敢拘押秦綠竹,有秦老在誰敢動她?難道秦老出了事?


    曹明敏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顯示,你的爺爺張土根並非張清風。”


    張弛又被嚇了一跳,臥槽!難不成我外公是向天行的事情被調查出來了?這就麻煩了,老媽特地交代一定要保守秘密,萬一身份暴露危險就會接踵而至。


    “你根本就不是神密局的子弟,進入學院完全是違規行為。”


    張弛聽她這麽說方才鬆了口氣,笑道:“曹主任對我的情況看來並不是特別了解,我是燕南省的高考文科狀元,我報考了水木不假,可我壓根就沒報考新世界管理學院,是你們學院硬把我招進來,不是我走後門搞關係,錯在你們,和我沒關係,具體的事情您可以去詢問您的前任蕭長源主任。”


    曹明敏點了點頭道:“我會找他了解的。”


    張弛關心秦綠竹的事情:“曹主任,秦老師出什麽事情了?”


    “無可奉告!”


    張弛感覺事態嚴重了,應該不會是因為自己入學的事情搞到秦綠竹被拘押,如果那樣是不是小題大做了?秦老難道對外孫女被拘押可以坐視不理?張弛決定馬上去找秦老問問。


    得到曹明敏的允許後,張弛離開了辦公室,出門遇到了馬達,馬達神神秘秘地朝他招了招手,率先進入了洗手間,張弛跟在他身後來到了洗手間內,馬達先檢查了一遍,確信洗手間內沒有人,向洗手間的房門反鎖,低聲道:“學院最近在調查你,問了好多關於你的情況,哥,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張弛知道這一切應該和秦綠竹有關,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沒什麽,可能要給我提幹吧。”


    “我還聽說秦老師出事了。”


    “你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


    馬達道:“反正外麵傳言很多,還說你和秦老師搞師生戀,她被調走就跟這件事有關。”


    “放屁!”張大仙人有點火了,換成過去還能一笑置之,現在心情卻無法保持淡定了。


    馬達委屈地扁了扁嘴:“我隻是把聽來的事情告訴你,你有沒有感覺到大家都躲著你?”


    張弛道:“你也離我遠點,千萬別被連累。”他轉身出門,馬達身後道:“我不怕啊!”


    張弛中午放學後就去了文明巷,來到秦老家門口,看到大門緊鎖,緊接著又去了療養院,秦老也不在療養院,問過療養院的工作人員,才知道老爺子前天出院了,至於去什麽地方他們也不知道。


    張弛意識到秦家肯定出了大事,無論這件事是否和自己有關,他都不能坐視不理,先給師父謝忠軍打了個電話。


    謝忠軍接通電話之後,張弛就忙不迭地叫道:“師父,你們家出事了。”


    謝忠軍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


    張弛還以為把他嚇住了:“秦綠竹被拘押了,我也找不到師公。”


    “秦家的事情不要跟我說,我和秦家已經沒有任何瓜葛。”謝忠軍的聲音平靜且冷漠。


    張弛愣了一下,如果不是聽出了謝忠軍的聲音,他甚至懷疑自己打錯了電話。


    “師父,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秦綠竹……”


    嘟嘟嘟……


    謝忠軍已經幹脆利索地掛上了電話。


    張大仙人鬱悶了,臥槽,無情!


    謝禿子怎麽可以這麽無情?就算秦老揍了他一頓,放出話來要跟他斷絕父子關係,可秦老並沒有真這麽做,就算秦老對他不好,也有養育之恩,就算老謝不顧念秦老的養育之恩,秦綠竹總還是他的侄女吧,怎麽可以說斷就斷?


    張弛不死心,又給謝忠軍打了個過去,謝忠軍幹脆關了機,張弛氣得罵起了娘,謝禿子啊謝禿子,也太沒良心了。


    思來想去,他想到了秦君卿,秦綠竹是她親閨女,秦老是她親爹,謝忠軍這個養子不聞不問,秦君卿總不能不聞不問吧?還好他也有秦君卿的手機號碼,打過去,手機關機,老秦家的人怎麽都有關機的毛病。


    張弛隻好直接去了水月庵。


    來到水月庵,向小尼姑通報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小尼姑告訴他秦君卿在做功課,等了足足半個小時,秦君卿方才讓人把他引進去,架子也夠大的。


    秦君卿坐在禪房內飲茶,張弛來到門前也沒打算脫鞋進去,叫了聲師姑。


    秦君卿道:“進來說話。”


    “不進去了,我就是來通知您一件事,說完就走。”


    秦君卿點了點頭。


    張弛把秦家的事情說了,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著秦君卿的表情,其實他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從秦君卿既往的表現可以知道這女人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兒。可出事的畢竟是她親爹親閨女,希望這老娘們還有點人性。


    秦君卿聽完之後道:“你對秦家倒是不錯,可惜你找錯了人,我無能為力。”


    張大仙人對她的回複並不意外,提醒她道:“他們可是你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事在人為,莫道萬般皆是命;境由心生,退後一步自然寬。他們之所以有今日,是因為始終不懂得放下,專注名利,必然為名利所困,用情越深,越會被情所傷。今世的親人未嚐不是前世的仇人,我可放下愛恨恩仇,難道還放不開這絲絲親情?”


    張弛愕然道:“你是打算不聞不問?”


    秦君卿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清冷的眸子望向張弛,淡然道:“與你何幹?”


    “那是你親爹親女兒!”


    秦君卿道:“情字說穿了就是一個欠,生我者,我已用一生幸福去償還,uu看書 .uukanshu我生者,我無需她償還分毫,我不欠他們,緣何要再為他們奔波?我不想他們欠我的情義,更不想和他們有任何的瓜葛。”


    張大仙人算是領教了,就算是仙人裏麵向秦君卿這種無情的人物也是屈指可數吧,他向秦君卿豎起了大拇指:“您可真夠狠的。”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承認平庸也需要勇氣,張弛並不認為庸人比仙人差,比起目空一切的仙人,當一個平平凡凡的庸人才過得是有血有肉的人生,人之所以為人,要得就是感情和血性,失去了這兩者,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作為過來人的張大仙人越來越覺得凡人對仙道的追求毫無意義,如果成仙就要六親不認薄情寡義,那麽飛升仙界之後也必然是冷酷無情心狠手辣之輩,這樣的仙怎麽會庇護人間?這樣自私自利內心涼薄的人又怎能得道?


    可見修為的高低並不能代表人格,通常修為越高,人性的光輝就越黯淡。既然為人,何必求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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