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用冰、百官賜冰等,均是在前一年冬日前將洛河中的水引到湖中,等立冬結凍後挖出窖藏的。


    河水中多少會帶些泥味。湖中有草有藻、有魚有蝦有蛤蟆,再加湖底積著不知漚了多少年的淤泥,這種冰的味道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如果有人想搶生意做冰沙,也隻能拿這種冰做。而奶與飴的味道也隻能附到冰的表麵。與李承誌用淨水製的冰、又將奶、飴之類的原料凍進去的冰沙相比,口感和滋味何止差了一倍?


    高英突發奇想:但為何要和李承誌搶呢,合則兩利豈不是更好?


    也隻有宮裏與光祿寺有冰,除了李承誌,能大量做冰沙的也就隻剩陛下了。李承誌的冰好一些,價錢可以賣貴一些。宮裏的冰差一些,那就便宜些。雙方正好可以輪換一下:李承誌的冰沙賣給官,宮裏的冰沙賣給民。


    至於朝官官會不會買?


    多簡單呀:讓陛下減一減百官的賞冰不就行了,更或是直接停了?這麽多年早就用習慣了,甫一少了這口冰,朝臣夜裏怕是連覺都睡不著……


    剛想到這裏,高英一頓,腦中似是閃過了一道靈光。


    “你方才道,李承誌問了你幾句奇奇怪怪的話,是哪幾句?”


    不是講過了一遍麽?


    高湛狐疑著,又重複了一遍:“他先問:宮裏缺不缺冰!又問:陛下缺不缺錢!”


    宮裏缺冰……陛下缺錢……


    不對,應該是:宮裏一缺冰,陛下就不缺錢了,而且李承誌隻會賺的更多……


    高英都驚呆了:為了保住這營生,如此陰損的主意李承誌也敢出?他就不怕數百朝臣和他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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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不對,人家隻是問了一句宮裏缺不缺冰,陛下缺不缺錢,誰敢說這主意是他出的?


    高英銀牙一咬:好你個李承誌,連我都敢算計……嗯,也不對?


    李承誌哪能料到三兒剛進宮就能碰到自己?況且他讓高湛連叔父都沒找,直接找的是陛下……這分明是在提醒陛下:下刀子的好時機來了……


    陛下念他的人情,不但不會搶他的營生,還得替他遮掩?


    更是幫他拓開了銷路。


    因為人家這是陽謀:陛下若想賺這錢,就肯定得減了或停了朝臣的冰。酷熱難耐之下,莫說李承誌才是日產一二百方,便是翻一番,怕是都不夠賣。


    真是好算計,竟是一舉好幾得?


    “哈哈哈……嗬嗬嗬……”


    高英神經質一般的笑了起來,笑了好一陣,又咬牙切齒的罵著高湛:“你個蠢貨……”


    可憐高湛,竟還想著回去找李承誌質問?都精成這樣了,怕是早躲出去了。高湛今天要能找的到李承誌,我高英敢跟著姓李……


    高湛被罵的莫明其妙,但高英哪會點醒他。


    李承誌讓高湛直接找陛下,連高肇的名字提都沒提,擺明了在暗示高湛:這鍋誰都背不動,隻能陛下親自來。


    所以,高湛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


    “滾出去見陛下,李承誌如何交待,你便如何做……陛下不問,就莫提見過我之事……滾……”


    高湛一頭霧水,但看高英咬牙切齒,他哪裏敢問。乖乖的拜了拜就退出了涼風殿……


    許久後,高英幽幽一歎:“真要將宮內的冰全賣了,何止是上萬金?此舉不但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更是免了叔父的隱患,就連我都得念他的好……”


    高文君擔心道:“未免有些行險……”


    “有陛下幫他遮掩,能有什麽險?他這公明就是運氣好……”高英奇道,“感覺他剛一瞌睡,天上就掉下來了個枕頭?”


    ……


    姐夫和小舅子相對而坐,一人抱著一個冰碗,大眼瞪著小眼,誰都不說話。


    高湛至此都沒想通關節,自是要多疑惑有多疑惑。


    元恪奇的是,竟真讓高肇一語中的,李承誌還真研究出來了生財之道?


    他原以為李承誌便是能製出冰,也是置於冰鑒中散熱所用,舍的買的定是不會有多少。


    哪知竟然是能吃的,還如此美味?


    元恪甚至有點慶幸:幸虧李承誌懂分寸,想出了個萬全之策,不然自己真就說不準得食言。


    這可是能在兩三月之內就能賺到數萬金的營生,要是能將宮中與光祿寺的藏冰全賣出去,所得之錢完全可解晉地饑荒。


    當然,身為皇帝肯定不會硬搶臣子,至少會給李承誌加一兩品爵位,或是將字職升個一級半品以做補償……


    思忖了一陣,元恪又悵然一歎:這次賴李承誌之功可先賣冰救急,但下一次又該賣什麽?


    其實朝廷缺的不是救濟晉地的那點糧,而是將糧運往晉地所需的銀錢!


    自馮太後掌朝至今雖偶有天災,北地也時不時的會有邊民造反,但至多算是疥癬之疾。大部分的州郡還算安定,也稱的上風調雨順。


    各地常平倉糧大都充盈,京城太倉、皇宮內庫中的絹帛都快堆不下了,價格更是比太和年間降了六七倍。


    而恰好,這兩種又是大魏為數不多的官方民間均認可可以替代貨幣的商品。


    問題自然就來了:越是豐年,糧與帛的價格就越低,購買力就越弱,購買其他商品時所需糧與帛的體積就越大,流通成本也就越高。


    以晉地缺糧為例:皇帝令關中運糧調濟,奚康生自然得照辦。但問題是,征發民夫可以算做徭役,征糧可是要付錢的,至少也得是絹帛。不然就跟逼著百姓造反沒什麽區別。


    這錢自然得朝廷出。不出錢也行,那就想辦法將洛陽的糧食直接運到晉地。但傻子也會算賬:光是路上的消耗絕對比運送的糧食多好幾倍……


    類似的問題越來越多,所以元恪才會絞盡腦汁的想歪主意,變著花樣的從官員、士族手中搜刮銅錠、銅錢。


    但越貴就越惜售,越惜售就越貴,錢荒也日益嚴重……


    至於抑佛熔銅……那根本不可能。除非元恪願意看到大魏境內義軍四起,門閥林立,各自稱王的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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