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不見多少豪雄,隻因冒頭的太早,或是得誌便猖狂,被裹進大勢這架戰車的車輪底下,最終落了個功敗垂成,身死族亡……


    如秦末之項羽,西漢之王莽,東漢之袁紹、袁術,唐末之朱溫,元末之張士誠、陳友諒,明末之李自成,還有震爍古今的常校長……


    遍觀二十四史,笑到最後的,無一不是謹遵“高築牆、緩稱王”這條真理,低調發育,最終一戰定乾坤……


    再看眼下,元魏朝看似災荒四起,民不聊生,但離分崩離析的末年景像還差著十萬八千裏。


    甚至再過五六年,等六鎮起義,十數萬訓練有素的邊兵造反,最終還是被元魏朝廷平定,又苟延殘喘了近十年才亡了國。


    現在造反,跟送死沒什麽區別……


    但偏偏就走到了這一步,滑稽的是自己手上才隻有數百兵?


    除了無奈苦笑,李承誌更是壓力山大。


    怎麽才能活下去?


    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眼神如刀,冷冷掃過許縣丞:“殺了……”


    既然都選擇了滅口,自然要滅個幹淨……


    李承誌滿臉是血,如同殺神,一身戾氣近如實質,許縣丞早已嚇的魂不附體,顫的如同篩糠。


    此時再聽這聲“殺了”,差掉將他的魂嚇的飛了出去,渾身一抖,一個跟頭摔下了馬,大聲嚎道:“不要殺我……我有索縣令與江縣尉勾結亂匪的罪證……”


    李承誌冷冷一笑。


    真是不知死活,竟連這種謠都敢造?


    看李承誌好似不信,他一個翻身跪在了馬下:“若有半句虛言,我許氏上下不得好死……不然亂軍為何來的如此之快,一日前還在四五十裏外的涇陽縣境內,一日後就到了我朝那城外?


    不然貴府李柏將軍率兵來助時,城外為何突然多出來了兩隊賊騎?


    全是索思文與江讓同敵賊勾聯,暗中邀來的……”


    李承誌先是一愣,而後狂喜。


    前一點不論,隻說那兩百敵騎,出現的太詭異了……


    想到這裏,李承誌靈光一閃,心中豁然開朗:


    索思文何止算計了一個李家,他竟然將這朝那縣中的所有大族全算計了?


    大族一逃,這城九成九守不住,索思文和江讓無奈之下隻能以毒攻毒:我將賊人召來,將這城圍了,看你還敢不敢逃?


    先不論對錯,就是有些下作。


    朝那大族若是知道後,又會如何?


    絕對能把索思文和江讓生吞活剝了……


    老天開眼!


    本是死局,竟然瞬間就有了轉機?


    李承誌心花怒放,一聲急吼:“不要殺他……”


    話都沒喊完,他隻覺腦中一空,困意如潮水般襲來。


    見了鬼了,是低血糖還是腦供血不足?


    看來真的要病一場……


    他心中驚疑,雙手本能的往前一抓,靠在李顯身上。


    察覺手中一沉,李顯一聲急呼:“郎君……”


    “閉嘴!”李時一鞭子就抽了下來。


    李承誌剛剛差點暈過去的時候,李豐李時就有了些預感:郎君在城外見到那些被挖心掏肺的稚子時,就有些心神不穩的跡像,之後得知真相,這些畜生不但獻祭,還生食時,更讓他心神激蕩。


    再加猝然殺官,以為上千族人都會給他陪葬,但突然間又峰回路轉,極怒極懼之下又極喜,便是鐵人也受不住。


    李豐李時都懷疑,郎君這是舊疾複發了……


    “郎君?”


    臉上看似淡定,李時心中卻恨不得將這朝那屠了城!


    但凡郎君有個三長兩短,便是將李氏族人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斷絕了,拚個李氏族滅又如何?


    李承誌擺擺手,半睜著眼睛下著令:“不要聲張,睡一覺就好……就地審訊許縣丞並同黨、找舅父,聯合城中大族封城……召李鬆……”


    郭存信是一州祭酒,混了這麽多年的官場,多少也有些政治敏感性。


    隻要許縣丞所說屬實,他自然會將真相公布予城中大族。


    到時這些大族不但不敢再往外逃,還會想盡一切辦法守城,更會防這些縣官縣吏如防賊,到那時,他們唯一能指望的,就隻有義援來救的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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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李承誌又不敢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郭存信身上,隻能趕快將李鬆召回來。


    至於李豐李時……嗬嗬嗬!


    怕是都還沒想明白,為什麽要進城……


    縣令縣尉全被自己殺了,自己但凡一走,這朝那必將亂成一鍋粥。


    數萬條人命啊……


    想著想著,李承誌竟真的睡了過去!


    ……


    又是一年春來到,舊樹吐新芽。


    縣署後衙有一處不大的花園,種著幾棵梅樹,枝條已隱隱變青。


    北牆邊的土坡上,也已泛起點點綠色。


    正是正午時分,即便廳門大開,堂內也不覺得冷,反倒去了潮氣,讓人感覺幹爽不少。


    一隻幾案,擺著兩隻茶杯,一隻銅壺。不知放了多久,壺中已無熱氣冒出,但杯中的茶水依舊滿沿。


    相對而跪的兩個人都沒有喝茶的心思。


    郭存信仿佛是在聽驚天奇談,滿臉滿眼都是“不信”的神色。


    一朝開智,自己這傻外甥竟有如神人出世?


    胡保宗吐了一口氣:“別說你不信,我若非是親眼所見,也絕然不信……”


    說著,他竟掀起了衣袍,亮出了肚子上的傷口:“但其餘不論,這個你總該信吧?”


    傷口足有兩寸,一看便知道是切開了肚皮,雖已長好,但傷疤歪歪扭扭,就似爬了隻蜈蚣,郭存信看的想呲牙。


    胡保宗放下衣服,又幽聲說道:“華佗秘術也罷,澆冰築城也罷,甚至是那獨輪車出世,我雖驚訝,但也隻以為,他擅長的,也隻是這些奇巧淫技……


    但我沒料到,他對治軍領兵,行軍打仗竟也如此精通?我苦思這半日,也沒想出他那長槍陣該如何破?”


    若說這是李氏家傳,打死我也是不信的,不然怎未聽乃之公(李其),懷德公(李始賢)用過這等戰陣?”


    頓了頓,他又感歎道:“留實兄,莫非這世上真有神人,真有‘天智神授’?”


    我怎麽知道?


    郭存信有些抓狂,更有些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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