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和尚也看到了在往油鍋裏泡箭的丁卒,驚的心肝直顫。


    “他們要燒山?這些人怎麽敢……”


    “真要是官兵,有什麽不敢的?”印澤咬牙切齒的罵道,“官兵隻管平亂,死的人越多,他們的功勞越大,哪裏會管我們會不會全部被燒死,糧食是不是會被燒掉……”


    竟要全部燒死?


    和尚嚇的冷汗直流:怪不得師叔剛才說,正因為是官兵,才會這般剛硬……


    “舉旗,舉白旗……我們投降?”和尚厲聲嘶吼,聲音貫透山林。


    李承誌漠然的看著李鬆:“還要我教麽?”


    “仆……不敢!”李鬆顫聲回了一句,飛快的站起來,跑到了山腳下。


    “賊眾全部束手下山,從冰道上往下滑,哪怕手裏有半根草,也格殺無論……”


    “李昭,將草堆在路口,立成草牆,下來一個綁一個,全部押到僧莊,若有反抗,就地處決……”


    “李豐,壓住陣角,但有亂起,火箭齊發……”


    “李彰,帶騎兵上馬,若有頑抗者想從它處繞路,一律格殺……”


    李鬆句句都帶著“殺”,語氣中更是透著刺骨的寒意。


    大多數的兵卒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不坊礙他們能覺察到,從李鬆到各頭目,渾身上下都帶著森然和惶恐之意。


    也有機靈的,看到李鬆跪在地上被郎君訓斥,從而猜出了幾分……


    但不管是哪一種,兩條腿都掄的飛快,知道稍一怠慢,頭目的刀鞘槍杆說不定就抽下來了……


    一聽山下主將的命令下的又快又急,各部頭目及兵卒接令即走,井然有序,山上的賊人打消了最後一絲疑慮。


    若是叛軍,那有這等軍紀?


    看到賊人一個挨一個的從冰道上滑下山,撞上草牆後都還沒站穩,就被李氏丁卒給反剪捆住了手腳,胡保宗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一場數千人的叛亂,就被李承誌這樣輕輕鬆鬆的給解決了?


    看過程是如此的簡單,他好像隻是發了一頓火而已?


    “如果山上的賊人負隅頑抗,你是不是真的會燒山?”


    李承誌呲了呲牙,笑容有些瘮人:“若是換成你呢?”


    換成我?


    一邊是做亂的賊人,一邊是上千族人唯一的退路,該怎麽選?


    想著想著,胡保宗的頭上竟然滲出了冷汗。


    他終於明白了!


    若是換成自己,何止是訓斥李鬆一頓,怕是鞭子早抽下去了……


    ……


    整整一夜,又是砍樹,又是燒路,又是墊草鋪糠,直至正午時分,才將山上的僧壯和僧民趕到山下。


    初步的戰略意圖算是達到了,接下來,難題也來了……


    李承誌原本的初衷是:李家能占據崆峒山最為險峻的三峰中的一峰,依險據守,我也不去招惹誰,誰也別來招惹我。


    但現在要說這樣的話,就太可笑了!


    難道還能放任宋家的民戶和這些僧戶不管?


    不但要管,還要狠狠的管,至少要堅持到朝廷清剿叛亂的軍隊到來之前,不會生出任何亂事來,不然李家就等著被問罪吧……


    宋家主宅的正堂暫時被征用,裏麵坐滿了人。


    除了胡保宗和宋家兩個輩份較高的族老,剩下的全是李氏頭目。


    李承誌大馬金刀的坐在矮榻上,滿臉愁容。


    整整九千出頭……


    滿打滿算,李氏族人才一千三百多,剛剛占到七分之一。


    兵丁也一樣,其中僧丁一千二百餘,這還是在李家塢堡外燒死了近二百的前提下,不然更多。


    宋氏丁壯有四百出頭,李氏丁卒隻有三百餘,等於兩千兵丁,李家也剛占了七分之一。


    隻靠李家的人,根本無法控製如此多的民戶和丁壯,特別是占據三分之二的僧丁和僧戶。


    所以李承誌將宋家的人也請了過來。


    至少宋氏鄉民有家有口,有房有地……


    千挑萬選,李鬆才從三百餘戶中,找到了兩個家中子侄手上沒沾宋氏主家的血的鄉老。


    嚴格來說,他們才是真正的被迫從賊,與大部分的宋氏鄉民和丁壯有天然的界限。


    其次也能服眾,畢竟也是曾經當過黨長裏長的人物,比較有威信……


    十多個人討論了快半天,也沒吵出個所以然來。


    李鬆及李氏頭目的建議是圈禁,意思就是將所有的民戶全部趕到山上,然後以冰封山。


    易守難攻的三峰,三家各占一峰,由李家選派族人統一管理並發糧。


    剩餘丁壯也由李家統一整編安排。


    這樣的好處是省事。


    想跑也跑不掉,況且有糧食吊著,基本不會有人跑。


    就算想亂,丁卒全部控製在李家手裏,也基本亂不起來。


    壞處是過於被動。


    萬一有心懷不軌者暗中煽動,就很有可能生出亂子來。


    特別是這些僧戶。


    在李承誌看來,這就是一夥接受過信仰教育,窮的隻剩一條命的極端份子……


    當然,即便亂起來,李承誌也有信心鎮壓,但既然能防患於未然,又何必多死人?


    所以李鬆隻開了個頭,就被他否決了。


    胡保宗的建議是打亂混編,再集中安製。


    比如一戶李氏鄉民,一到兩戶宋氏鄉民,再加兩到三戶僧民,臨時結成一鄰,由李氏族人任鄰長,並實行連座製,即便有人想心懷不軌,也沒有太多的機會攛掇。


    但李承誌還是覺得不妥。


    李家又不是天選之族,還能個個都是精英?


    人一旦有了階級區分,就難免生出驕橫之心,就如李鬆從來都不將李家堡的匠戶當做族人看待一樣。


    這些僧民本就是因壓榨過甚造的反,不能一座大山還沒有搬走,又飛來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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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不想反的人,都有可能被逼反。


    再一個,人越是閑著,心思越多,也不可能從李氏或是宋氏鄉民的嘴裏擠出口糧來,白白給這些還沒洗脫罪名的叛民。


    不然李氏和宋氏的鄉民如何服氣?


    他當即就想到了“以工代賑”!


    李承誌又象征性的征求了一下兩個宋氏鄉老的意見,果不其然,這兩個全是異口同聲的“但聽郎君安排”!


    嚴格論起來,宋氏鄉民的罪比僧戶的罪重多了。


    別忘了,宋氏主家近五十口,可是死在四百餘宋氏鄉丁的手裏的。


    不是爹動的手,就是兒子動的手,三百餘戶,七成以上的人家都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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