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到處張燈結彩,開國大典將和皇帝的加冕儀式同時舉行。老百姓勾了彩臉,劃著旱船,舞著獅子遊行,京郊的農民也扶老攜幼跑進了北京城,想要看看真龍天子什麽樣,哪怕見不著真人,摸摸皇上碰過的東西都能趨吉避凶。


    莊親王府也掛上了六角宮燈,趙馭德張羅著掛彩綢,楚顰兒和莊虎臣都勸他不要親力親為,他死活不願意,忙的四腳朝天依然喜氣洋洋,偶爾嫌下來就問莊虎臣,給老爺、夫人上個什麽好聽的帝號,這新朝廷建立,開國皇帝登基怎麽能不上尊七廟封一下列祖列宗呢!趙馭德也再也不說什麽給大清當忠臣孝子的話了,這個大清亡的好啊,自己家的少爺要當皇上了!老爺、夫人九泉之下也要笑口常開了,當年做夢也想不到莊家這個混不吝的青皮壞小子,居然有當皇帝坐龍椅的一天!


    莊虎臣的兒子莊新國天天也興高采烈,難得見家裏這麽熱鬧,爬高上低一會要幫人掛燈籠一會要上房子掛牌匾,把下人唬的夠嗆,偏偏這個小家夥腿腳還利索,四五個成年人盯在他身邊,生怕這位太子爺鬧出什麽亂子。


    莊虎臣的心情卻好不起來,楊士琦去了安南,顧小五則就在海防了,連上海灘的黃金榮都辭了法國巡捕房的差事,跑到海防投奔顧小五了。岑春煊帶著一幫法學專家天天嚷著要修改條約,廢除租界。莊虎臣死拉活拽算是把這個事情拖了下來,隻是和西洋各國達成協議,廢除治外法權,租界設立會審公廨,除了政治犯之外,其他的犯人一概適用中華帝國法律。


    莊虎臣心裏明白,現在報館敢說話,就是因為在租界,中國法律管不到他們,要是弄的萬馬齊喑,那國家的未來就堪憂了。但是顧小五、黃金榮是賣過大煙,包賭包娼的,犯的王法不知道有多少條,如果按照新的條約,那他們都夠殺頭的份兒了!所以,不跑是傻子!何況顧小五在安南已經置辦了一筆好大的產業,而且海防和金蘭灣被他們經營了幾年,已經是獨立王國,到那裏是土皇帝,連法國領事都要看他們的臉色,不比在上海提心吊膽強了百倍?


    馬福祥、王天縱、陳鐵丹、李貴、李叔同這些人,原先和自己多親熱,現在說話都透著拘謹,生怕說錯了話。蔡元培、辜鴻銘、梁啟超這些人盡管不怕自己,但是明顯冷淡了,感覺疏遠了許多,沒有正經公事絕對不登自己的門。


    隻有張之洞、袁世凱和岑春煊經常過來,但是也都是為了開國大典和加冕儀式的禮儀問題,從來不涉及私事。


    哎,天子無家事,放個屁都算是國事!莊虎臣終於深刻的體會到了孤家寡人是什麽味道。難道老子做人就這麽失敗嗎?以前不都挺親熱嗎?多了頂皇冠,就成了隔路人了?


    更讓莊虎臣鬱悶的是,自己現在沒有目標了,以前一門心思要滅了大清,打敗日本和俄國,給中華民族提供一個相對安全的外部環境。現在大清已經亡了,慈禧被馬福祥扔到井裏淹死了,光緒和一群太監、太妃們靠著門票收入維持生計,日本已經是半死了,俄國被內亂搞的焦頭爛額,總感覺列寧、托洛斯基等人恐怕要提前滅了沙皇。


    俄國的社會革命黨人最近頻繁的往北京跑,希望獲得中華帝國的支持。但是莊虎臣想起那本《革命者教義問答》就心裏發毛,看著這些言必成馬列的家夥就瘮的慌。盡管老毛子鬧內亂對中國不算壞事兒,可是畢竟那也是萬千條性命啊!再說了,這些人上台之後,恐怕對中國的威脅比沙皇尼古拉二世有過之而不及。所以,莊虎臣指示下麵,對他們應付一下拉倒了,來一次給個三五萬兩銀子,百十條破槍,給俄國添點亂就行了。總不能真幫他們提前個十年八載滅了沙俄吧?


    “大帥,李大人有急事求見。”


    一個親兵走了進來,輕聲提醒道。


    莊虎臣不以為然的道:“誰啊?李貴?他能有什麽急事兒?讓他進來吧。”


    話音未落,李貴急匆匆的就跑了進來,靴子都跑掉了,帽子也不見了。李貴現在是警務部的部長,那已經是中央高官了,而且在大清官場混了許久,也算有些靜氣,不再是榆林堡惡奴的樣子。今天這麽狼狽,莊虎臣也有些意外了。


    “大帥,大帥,不好了,不好了!”


    莊虎臣見他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忙問道:“出什麽事兒了?有人造反?你慢點說,不要急。”


    李貴搖了搖頭道:“是,是,是大格格。”


    莊虎臣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你是說容齡?他怎麽了?”


    “大格格走了!前天就去了天津,要坐船去法蘭西!”


    莊虎臣一愣,容齡真是走了?連她都走了?


    這些日子,容齡很少來莊親王府,畢竟這個屋裏已經有三個女人了,小青對她一直虎視眈眈,楚顰兒盡管還算客氣,但那也是女主人的氣度,而且人家是明媒正娶的正室,還生了兒子。


    莊虎臣又忙著開國大典和加冕儀式,也沒有怎麽見她。而且容齡是天主教徒,是信奉一夫一妻製的,自己拿她往什麽地方安放?就算她肯委屈自己,屈身為妾,自己都有些不忍心。而且自楊士琦往下,馬福祥、陳鐵丹、李貴等人都服氣她,如果沒有她往娘子關大營送信,孤身去北京替莊虎臣打點,恐怕莊虎臣的頭早在六年前就被慈禧給砍了。


    莊虎臣的班底幾乎清一色的站在容齡一邊,而對莊虎臣恩重如山像父親一樣把他拉扯大的趙馭德,則是旗幟鮮明的站在楚顰兒一邊。這自己稱帝之後,誰當皇後?


    有這麽多難以擺平的事情,莊虎臣隻好盡量少去容齡居住的裕庚貝勒府。


    “走吧,都走吧!”莊虎臣黯然神傷。


    李貴心裏一陣酸楚,自己從小在莊虎臣身邊陪著他長大,見過他高興,見過他憤怒,甚至見過他殺人,但是即使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見過他這麽苦澀和無奈,這麽的傷心和無助。


    .................分割線.................


    軍機處值房


    帝國政府大樓還沒有建成,內閣暫時沒有明確的辦公場所,原本是找了個端郡王載漪的府邸作為辦公場地的,可是架不住內閣首輔張之洞死拉活拽就是不走,非要在紫禁城的軍機處辦公,理由則是令人啼笑皆非,說端郡王吞金死的,他那個宅子不清淨鬧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胡扯,那座老宅子裏沒死過人?這紫禁城幾百年來,死的人成千上萬。大家心裏明白,張香帥在地方上打轉了幾十年,做夢都想進軍機處,不讓他過這把癮怕是不成了,首先他內閣的總理大臣,再加上歲數大了,別把老頭氣出個好歹來,於是就依了他。


    張之洞、袁世凱、岑春煊、長庚、鹿仲麟等內閣成員悉數到了軍機處值房,辜鴻銘、梁啟超、蔡元培二位今天也跑到了這裏。


    梁啟超手拿一頂黃金鑲東珠的皇冠正在演禮,他莊重的端著皇冠煞有介事的道:“我謹以中華帝國皇家文學院首席院士的名義,請問陛下,您願意保護中華帝國包括海外自治領的一切文化、藝術、思想,以及一切合法之正教嗎?”


    梁啟超說完,自己走到對麵,模仿莊虎臣的聲音道:“朕願意。”


    梁啟超趕緊又站回原處,一本正經的將皇冠捧上道:“陛下,我謹向您獻上皇冠,您正式成為中華帝國開國皇帝。”


    辜鴻銘在一旁看了哈哈大笑:“卓如兄,你可以去演戲了,我看著比楊小樓的猴子戲還熱鬧。”


    梁啟超白了他一眼道:“這個差使累人啊!洋人皇帝加冕都是由教皇來幹,我算那顆蔥啊,讓我給皇帝加冕!”


    辜鴻銘斜乜了他一眼道:“口不應心!這給皇帝加冕是千古不遇的榮耀!要不,這差使我替你幹了?”


    梁啟超臉都羞紅了,就是捧著皇冠不撒手,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句囫圇話。


    岑春煊捧著金鑲羊脂玉的權杖擠了過來:“卓如兄、湯生兄,我也來練練,有什麽不到的地方,二位大才給我指正啊!皇上加冕大典,那是九州萬國都要來觀禮的,別讓我丟了醜。”


    梁啟超、辜鴻銘笑著點頭。


    岑春煊捧著綬帶,神情肅穆的道:“陛下,您願意接受帝國憲法授予您的權力嗎,並保證永遠不違背憲法對您的要求?”


    辜鴻銘也學著莊虎臣的聲音,拿腔拿調的道:“朕願意。”


    岑春煊無比鄭重的將權杖捧到辜鴻銘手中:“我謹以中華帝國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名義,授予您權力。”


    辜鴻銘接過權杖,似乎沒有拿穩,身子一矮,“哎呦”叫了起來,所有人嚇的魂飛魄散,卻隻見辜鴻銘穩穩當當的拿著權杖陰陽怪氣的笑著。


    岑春煊半天氣都沒喘勻,搶過權杖怒道:“湯生,這不是玩的!你都多大的人了,什麽樣的身份?還拿這個開玩笑?”


    張之洞在一旁打圓場:“你們都是有福的,能給開國皇帝加冕,那是祖墳都冒了青煙了!”


    蔡元培一旁打趣他道:“香帥就別繃著了!你是開國首輔,到時候要給你登壇拜相,皇上還要對您三鞠躬,嗬嗬,三皇五帝到如今五千年了,哪個臣子有這樣的榮耀?香帥祖墳冒的都不是青煙了,而是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啊!”


    張之洞掩飾不住的得意,嘴上還在謙虛:“都是虛禮數,當不得真的!!皇上體恤老臣罷了!”說完有些感傷的道:“自打宋太祖趙匡胤撤了宰相的椅子,這中國一千年了,臣子都是奴才!君臣主客之禮更是打秦始皇就給廢了,想不到我老了老了,偌大的年紀,居然能受皇上三拜,真是汗顏無地啊!老臣真是受不起啊!”


    辜鴻銘哈哈一笑道:“香帥,你大可不必傷感,香帥手握重兵卻識大體,使得神州免受刀兵斧鉞之苦,此大功一也,香帥推廣文教多年,兩萬學子東渡扶桑學得富國強兵之法門,成為中華之棟梁,此大功二也,香帥今後為首輔,如今之中國已非大清可比,報館評論時事乃是家常便飯,香帥挨罵的日子還在後頭呢!這可是替皇家挨的罵,此大功三也!憑此三件天大功勳,受他三拜又有何不可?何況莊虎臣拜的也不僅僅是香帥一人,他拜的更是煌煌華夏五千年的文化,拜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綱常名教。這三拜莊虎臣可不吃虧啊,中國大地上隻要是讀孔孟之書,通聖賢之道的,都會歡呼雀躍!他把天下士大夫的心都拜到他莊家了。”


    蔡元培挑大指讚道:“湯生兄見事見的透徹啊!”


    岑春煊搖頭道:“這事情一旦說白了,聽著就沒意思了!好像莊虎臣在做買賣一樣,本錢利息都算的清清爽爽。三皇五帝那會兒的事情,都是聽說的,也不見得當真,可自打夏商周上三代以來,哪個皇帝把權力交出去了?難道這也是他的算計?你們是讀書讀的奸猾了!”


    辜鴻銘手撚山羊胡子笑道:“這才是好算計!雲階兄和莊虎臣相識最早,當年他可是當糧台出身的,分斤掰兩正是他的拿手好戲!你什麽時候見他做過虧本的買賣?江山是他莊家的鐵桶江山,權力授予內閣,若是做的好了,是他皇恩浩蕩,做的不好了,挨罵的是張香帥,橫豎沒他什麽事兒!”


    岑春煊撇著嘴:“小人,小人!湯生,你是小人!”


    辜鴻銘哈哈大笑。


    “出事兒!出事兒了!”李叔同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辜鴻銘一愣:“息霜,你從日本回來了?”


    蔡元培瞪了辜鴻銘一眼道:“現在那不叫日本,是咱們的以色列自治領!”


    辜鴻銘忙道:“失言,失言。”


    李叔同半蹲著,手按大腿氣喘籲籲道:“出大事兒了!”


    張之洞一驚:“莫非是日本人造反?”


    李叔同擺著手道:“比那嚴重百倍,是咱們的皇上,皇上!”


    辜鴻銘嚇的臉色 煞白,綠眼睛變成了紅眼睛:“莊虎臣怎麽了?”


    “皇上,皇上他跑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1900翻雲覆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紛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紛卿並收藏1900翻雲覆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