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順港外,日本聯合艦隊正在往港內開拔。


    優質威爾士白煤燃燒起來,幾乎沒有煙霧,僅僅有一些淡淡的影子從高聳的煙囪裏衝向天空。小山般的戰列艦、靈巧的驅逐艦、魚雷艇、懸掛著紅十字的醫療船、豎立著高高天線的通訊船,二十多艘軍艦的龐大艦隊按照一列縱隊緩緩前進。


    旅順,這個讓日本聯合艦隊期盼了許久、痛恨了許久,最終卻讓他們失望到極點的遠東著名港口。


    這已經是聯合艦隊第二次進旅順了,甲午戰爭的時候,聯合艦隊擊敗了貌似強大的北洋水師,卻被港口的岸防炮所阻,無法進港,還是陸軍從背後偷襲了旅順,聯合艦隊才得以占領了旅順,可是好景不長,又被俄國、法國、德國所逼,不得不將到嘴的肥肉吐了出去。轉眼就被裝出一副替天行道嘴臉的俄國人占領了。


    這次圍攻旅順,聯合艦隊付出了前所未有的慘痛代價,兩艘戰列艦被水雷炸沉,驅逐艦、巡洋艦沉沒的則更多,打了那麽長時間,勞而無功。海軍對旅順港的岸防炮沒有辦法,隻有依靠陸軍了,可乃木希典把兩個兒子的命都搭上了,好容易聽說俄國要投降了,正在歡欣鼓舞的時候,卻又被孫明祖帶了五萬大軍揀了便宜。


    聯合艦隊旗艦“三笠”號上,一群群的日本水兵正在將大批的豬肉、牛肉、大米、白糖等各種給養往艙房裏搬,大批的威爾士白煤多的無法送進艙房,隻好堆在甲板上,連炮塔周圍都放滿了,大炮想轉動都成為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甲板上人數雖多,卻井然有序,顯示出平日嚴格訓練的結果。


    艦長室裏,東鄉平八郎、秋山真之、島村速雄三個人喝著悶酒,如喪考妣。桌子上的菜肴很豐盛,著名的遼東海參、鮮嫩的小牛肉、膠東的白菜,還有中國的白酒和從法國進口的葡萄酒。


    日本海軍在軍艦上是不允許喝酒的,平日裏作為司令官的東鄉平八郎也從來不破例,可是今天,三個人都喝的麵紅耳赤,隻是酒興闌珊,連話都懶得說,空氣裏似乎都灌了鉛,壓抑的讓人透不過氣。


    島村速雄看著外麵長長的艦隊,長歎了口氣道:“多好的艦隊啊!多好的士兵啊!”


    秋山真之用手撚著手腕上的佛珠,喃喃的道:“用不多久,帝國就沒有海軍了!這麽好的水兵啊,國民節衣縮食買的軍艦,今後隻能成為廢鐵,和草木共朽!”


    東鄉平八郎沒有說話,其實他非常的清楚,失去了大阪和橫濱,日本壓根就無力再養這支艦隊了,建設海軍不僅僅是買幾艘軍艦那麽簡單,後勤、補給、訓練、港口建設、軍官和水兵的培養,這些都是非常花錢的,海軍可以說是個吞金獸,即使是強大如大英帝國,最近都有些財力上吃不消了。


    日本前些年,從中國拿到的賠款幾乎全部投入海軍,財政收入的一半也扔在了海軍,可是目前的戰局,決定了日本不敗而敗,而且是敗的徹底,連求和的機會都難有。戰爭不僅僅是在戰場上打的,也不僅僅是軍人不怕死就行的。日本國內現在也有一種政府難以壓製的聲音,很多人認為和俄國的戰爭,是愚蠢的日本政府被英國、美國給耍了,日本人替英美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戰爭,“代理戰爭”的說法不脛而走。


    日本外相小村壽太郎請哈佛大學的老校友,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斡旋,俄國人的回複是不以日本為談判對象。俄國人也看出來了,日本彈藥、糧食全靠中國接濟,運輸船也快打光了,壓根就沒有戰鬥力。尼古拉二世一天幾個電報,讓安南的羅傑斯特溫斯基率領的艦隊,火速去海參崴,或者是和旅順口外的日本聯合艦隊決戰,可是依然石沉大海。


    沙皇安慰自己,好歹艦隊還在,既然不能打,早晚還能開回俄國,大不了將這個不聽命令的羅傑斯特溫斯基砍了腦袋,現在和中國議和,已經是夠丟人了,再和一個仰莊虎臣鼻息過活的日本議和,那就是把人丟在太平洋了!


    “吃飯吧,飯不錯,有魚生,有牛肉!陸軍可沒有這麽多好吃的,他們連飯團都吃不飽!”東鄉平八郎苦笑著道。


    “莊虎臣收編了俄國海軍的艦隻,可是沒有船長、水手,他的海軍不堪一擊,他是怕安南的俄國艦隊襲擊他,所以對我們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煤炭,可是他們對陸軍的人呢?連子彈都舍不得給,讓帝國的士兵用刺刀和俄國人戰鬥!這個該死的家夥!”島村速雄吃著莊虎臣送的牛肉,依然恨恨的罵著莊虎臣。


    “那又能怎麽樣呢?難道我們不吃?大家一起餓死嗎?吃吧,今後怕是全日本都不會有這麽多好吃的東西了,以後恐怕內閣大臣想吃到牛肉都是很困難的!”東鄉平八郎自己倒了杯酒,沒滋沒味的灌進嘴裏。


    日本現在債台高築,打仗的錢全靠借款,西洋人一看日本現在沒有獲勝的機會,就開始逼債了,大藏省和外相都快瘋了。


    秋山真之苦澀的道:“這個莊虎臣,厲害啊!乃木希典打旅順,眼看要打下來了,他派了五萬大軍搶先占領,我們的士兵拚命,他們去撿便宜,時機選擇的剛剛好!”


    “都的該死的乃木希典!是他的無能讓帝國承擔了無比嚴重的後果!”島村速雄提起乃木希典,火就衝頂門。


    東鄉平八郎平淡的道:“不能怪乃木希典,帝國從明治維新以來,基本上就沒有犯過錯誤,乃木在旅順的攻堅戰中,犯的也不過是個戰術的錯誤。日清戰爭的時候,清國犯了無數的錯誤,可是如果他們堅持不投降,即使他們再失敗一百次,依然可以拖死帝國,這次戰爭中,俄國人犯的錯誤就更多了,可是他們隻要堅持下去,失敗的依然是帝國,即使乃木希典沒有犯錯,後果還是一樣,莊虎臣的甘軍犯的錯誤少嗎?可是他能承擔的起錯誤,如果真的要怪,隻能怪上天太不公平,將那麽好的土地,那麽多的資源給了中國和俄羅斯,他們是上天的寵兒,而日本,則是不被神祝福的民族!帝國即使不犯錯誤,也很難獲勝,而敵人則有無數的機會,修正他們的錯誤!”


    秋山真之在和島村速雄臉色煞白,東鄉平八郎的話已經有冒犯神道教的嫌疑,這話如果傳出去,幾乎等同於叛國了。


    “不過你們不用擔心,三十年前,帝國什麽都沒有,現在最多依然是什麽都沒有,最嚴重的後果無非是殖產置業的成績化為灰燼,但是我們已經比三十年前多了六千萬受過教育的國民,這就是我們三十年維新的最大成就,即使日本再窮,把聯合艦隊當廢鐵賣出去,也要堅持免費教育,我相信,帝國的再次興盛,應該不需要三十年那麽久!”


    “可是,俄國不以帝國為談判對象,如果俄國人想要瓜分帝國怎麽辦?”


    “不會的,俄國沒有這個能力,明石元二郎君的外交工作是卓有成效的,莊虎臣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俄國內亂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沙皇對東方已經是望塵莫及!我們目前唯一的敵人就是莊虎臣,而他現在正是個人野心無限度膨脹的時候,他已經被那頂皇冠燒昏了頭腦!他現在需要的是帝國和西洋各國對他權力的認可,隻要滿足這一點,他不會對帝國苦苦相逼的!況且,支那人最喜歡內戰,一旦支那人自己打了起來,就是帝重新崛起的天賜良機!”


    秋山真之眼睛半睜半閉,說夢話般的道:“如果支那人打不起來呢?支那人喜歡內戰不假,可是支那人更懦弱,誰會當出頭鳥對抗莊虎臣?他們隻會在私下搞陰謀,不可能有螳臂當車的勇氣。”


    東鄉平八郎苦笑道:“那隻好將台灣和朝鮮拱手相送了,這兩個地方會滿足莊虎臣的胃口!支那人要的是麵子,而不是真的需要土地,莊虎臣得到台灣和朝鮮,麵子就有了,而麵子對於支那的統治者來說,是最重要的東西。等到戰爭結束,我就退役,到海軍大學教書,我們這一代人也許看不見了,但是我相信,隻要帝國奮發向上的精神不滅,帝國一定會很快強大的!”


    “好吧,我們去旅順,滿足一下這個支那新統治者的麵子,聽說他把西洋各國的公使和領事都請到了旅順,還邀請了上百家的報館,來替他宣傳收複國土的功績!聽說,他還準備在旅順娶一個韃靼人的公主當老婆!”島村速雄鄙夷的道。


    東鄉平八郎用筷子夾了一片牛肉填進嘴裏,嚼了幾口,又用一杯紅葡萄酒將食物鬆下,然後譏諷道:“從這一點不是很清楚的看出來了嗎?這個莊虎臣盡管有很高的外交和軍事才能,可是依然沒有擺脫支那人虛榮的毛病,充其量他不過是個比李鴻章幸運一些的家夥罷了!還記得當年嗎,日本和清國的使團一起出訪德國,清國人隻關心德國的軍艦、大炮,而日本關心的是政治製度、憲法,那個時候,支那還很富裕,帝國非常的窮,可是德國的俾斯麥宰相就斷定,將來清國和日本發生戰爭,勝利的一定是日本,果然,日清戰爭裏,我們是勝利的一方。這個莊虎臣還沒有統一全國,就要娶個前朝的公主,這種作風和當年清國造反的發匪領袖洪秀全似乎沒有多大的區別,看來他的政治智慧,並不比慈禧太後強多少!”


    島村速雄哀歎道:“可就是這樣一個家夥,僅僅用了甘肅一個省的力量,就獲得了勝利,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你們聽說過清國的一個故事嗎?卞莊刺虎,他是利用了我們和俄國人打的兩敗俱傷的機會,占了個便宜,他用的僅僅是甘肅一省的力量嗎?甘肅和湖南,這兩個地方的人在支那人裏,性格是最強悍的,而莊虎臣手裏的那個錢莊,代理了整個清國的糧餉,而且晉商在他身後,無條件的支持了他,上海這個中國最繁華的地方,也用巨額的金錢支持了他,可以說,莊虎臣是在最合適的時機,用整個北中國和半個南中國的力量,才獲得了勝利。他的勝利說到底,還是因為支那人占據了這麽好的一塊土地,有足夠的財力和人力,這個正是帝國先天的缺陷”東鄉平八郎語氣平淡的說著,似乎是與他毫不相幹的故事。


    秋山真之站了起來,走到舷窗口,外麵的水道變的狹窄起來,這裏是進入旅順口的咽喉了,遠處小山般的俄國戰列艦已經影影綽綽的可以看見了,這些曾經讓日本聯合艦隊垂涎三尺的大家夥,現在卻懸掛著金色的龍旗。


    港口上到處是永固型的鋼筋水泥掩體,岸防炮黑洞洞的炮口封鎖著進入港口的水道。


    “還記得嗎?當年我們的艦隊就是用旅順的岸防炮打沉了北洋水師的軍艦,那個時候,我們的艦炮可沒有那個能力,定遠和鎮遠的大炮,讓帝國海軍非常的恐懼,如今我們有了更好的軍艦,更先進的大炮,帝國卻已經養不起我們了!”秋山真之看著那些港口的巨炮發出一聲輕歎。


    “會有的,總有一天,帝國會擁有比這更好的軍艦,莊虎臣的氣宇格局,決定了他一定是個不稱職的獨裁者,帝國的未來應該是在大陸的,隻要帝國擁有了支那的土地和資源,那麽德國所宣揚的‘黃禍’就真的要到來了!既然莊虎臣想炫耀他的成就,那麽我們就配合他,當一個人膨脹到極限的時候,就像氣球打了過多的氣,後果隻能是‘嘭’的一聲!”東鄉平八郎的手攢成了拳頭,然後猛然放開,做了個爆炸的手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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