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東城外,這裏本是一片貧民的聚集區,最近因為蘭州到處都在興建工廠,人們都搬到了廠區附近居住,這裏就顯得荒涼了,前些日子巡撫衙門出錢把這裏給買了下來。


    “劈裏啪啦”,鞭炮齊鳴,一棟三層的西式樓房在周圍的棚戶區裏,顯得格外的突兀,樓頂上赫然豎立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架。


    一群身穿黑色神父袍的洋人混跡與一群穿著白色大褂的洋人大夫中間,顯得黑白分明,有點搞笑。蘭州這個地方雖然是甘肅的省府,但是洋人還是比較稀罕的,反而是更小的包頭、庫倫這些城市裏倒是有很多洋人,在蘭州見個洋人還是滿稀罕的,而包頭、庫倫就是靠對蒙古、俄羅斯貿易來獲得生存和發展的,那裏洋人滿街跑。


    “哎,你看啊,那些洋婆子的腳啊!奶奶的,比個木盆還長,這洗腳的時候,盆裏怕是放不下吧?”


    “你看啊,那個洋和尚頭發是黃的啊,眼珠子瓦藍瓦藍的。”


    “你瞧瞧啊,那個是咱們的巡撫大人,他可真年輕啊!長的和畫裏的趙子龍似的。”


    “咋了,你看中咱們莊撫台了?嗬嗬,人家可是已經成了家的,而且聽說人家太太可是被老佛爺封了二品誥命夫人的,你是沒戲了,等下輩子投胎投個官宦人家再做春夢吧!”


    “嫂子,你胡說什麽呢!”


    東城裏的老百姓都來看熱鬧,好多大姑娘小媳婦也拖朋拉友,抱著吃奶的娃娃看西洋景。西北民風彪悍而且開放,要是中原地區的女人敢這樣公然的拋頭露麵,還不被爹娘、丈夫打個臭死啊!


    莊虎臣一身二品文官裝束,翡翠翎管裏雙眼花翎湛清碧綠,頂子上的紅寶石也是鮮紅耀眼。旁邊一個法國老頭穿著神父袍,笑容可掬的學著中國人的禮儀,向圍觀的百姓頻頻抱拳。


    “大人,時辰到了,儀式可以開始了。”巡撫衙門的葛師爺悄聲提醒莊虎臣道。


    莊虎臣掏出打簧金懷表,一看時間,羅馬數字已經走到了九點了,點點頭道。


    兩邊幾十個一身西式軍服的甘軍士兵挑著長杆子,一萬頭的大鞭炮“劈劈啪啪”的炸響,白色的煙霧讓人眼前的景物都有些看不清楚了,空氣火藥的味道嗆得人著咳嗽。


    鞭炮聲剛剛停歇,一群小孩子就哄鬧著衝進去搶未點燃的鞭炮,當兵的也不攔他們,由著這些孩子去鬧。


    一隊洋人銅管樂隊開始演奏讚美詩,幾個蘭州當地的教民和一群洋人神父齊聲合唱,“咿咿呀呀”的也聽不明白他們唱的是什麽。


    樂聲剛剛結束,一條三丈多長的紅綢子由兩個身材窈窕的修女捧了出來,莊虎臣客氣的對身邊的洋人神父道:“樊國良大主教,請吧。”


    “請。”


    隨著剪子將紅綢剪斷,洋人紛紛拍起了巴掌,中國人也互相看看,學著洋人的樣子稀稀落落的鼓掌。


    莊虎臣回頭看看這所教會醫院,心裏一熱,蘭州總算有自己的新式醫院了,而且這樣的醫院將在一年內在蘭州建立十所,天主教中國總會還要在甘軍中培訓軍醫,將來中國人有病了,不至於被鄉下那些神神道道的庸醫給害死了。


    這個醫院是天主教在中國的大主教法國人樊國良提出的,自打蘭州教案爆發以後,天主教在中國都臭斷了街,中外的報刊紛紛報道,天主教教堂包攬訟詞,招收地痞流氓入教,還居然包庇白蓮教的異教匪徒,中國教民紛紛退教,而新教、東正教、清教徒們更是樂的看這個在庚子年發了大財的天主教神父樊國良的笑話。


    羅馬教廷對此事大為震怒,本來在中國傳教就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為了拉攏老百姓信教,教堂是又貼錢又貼藥,拿熱臉貼中國人的冷屁股,最後實在沒招了,連包攬訟詞這樣的齷齪事情都幹了,這才吸引了一批百姓信教,結果在蘭州這一下,弄的二十年的心血打了水漂,教廷嚴令樊國良立刻恢複教會的名譽,挽回影響。


    樊國良趁著聯軍進北京城的時候,帶著神父們搶王府、戶部,弄錢撈銀子那是一把好手,現在這麽複雜的局麵,他哪裏曉得如何處理?實在沒招了,就隻好親自跑到蘭州求莊虎臣,畢竟樊國良和雷納有交情,而雷納是莊虎臣的人,而且容齡去北京的時候,樊國良還保護了她和莊虎臣手下的幾個軍官,算是老相識了。


    莊虎臣一看這個,怎麽好意思不敲敲這個老鬼子的竹杠,然後就給他說了,要提出在甘肅辦幾所醫院,免費給老百姓看病,這個會讓老百姓淡忘蘭州教案的不利影響。樊國良現在病急亂投醫,隻好莊虎臣說什麽,他就答應什麽,反正花的是教會的錢,他搶回來的二百多萬兩銀子又花不了一個銅子,自然是滿口答應。


    “樊國良大主教,蘭州人民會記住你的,蘭州第一所新式醫院的奠基人,這個是可以載入史冊的。”莊虎臣笑的無比玩味。


    “是啊,希望主的榮光會照耀在東方,讓所有人都沐浴在主的雨露恩澤之下。”樊國良也笑的很燦爛。


    遠處一匹馬飛馳而來,莊虎臣抬頭一看是趙裕德。


    趙裕德跑到跟前,一個騙腿下了馬,隨手把韁繩扔給一個甘軍的親兵,對莊虎臣道:“少爺,楊士琦來電報了,說是你交代的兩件事情都辦妥了,而且他也遵照你的令,在上海碼頭開始修建大型船塢。”


    莊虎臣滿意的笑道:“好,楊士琦真是手段高明,七百萬的巨款,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不動聲色的籌集出來,顧小五和雷納這下也是功勞不小啊。”


    “少爺,你又打算搞什麽啊?那個什麽澳大利亞,我找人問了,說是離咱們這裏萬裏之遙,前年還是英國人的地盤,建國才兩年的地方,咱們老中國幾千年曆史了,這個地方才兩年,一聽就是生番住的地界,你把那麽多銀子扔在那裏,還招募了幾千洋人水兵,你到底要幹什麽?你和楊士琦這些年來,弄的好多事情,別看我不太懂,可我也不傻,總覺得都是離經叛道的事情,而且這個楊士琦可不是什麽好鳥啊,別看是中過舉人的,可我怎麽看,他都是無父無君的叛逆種子,少爺,你可是世代受國恩的,老爺是記名的提督,你更是二十歲的巡撫,大清三百年,漢員裏麵,你的恩寵怕是無人可及,你可不能行差踏錯啊!”趙裕德滿臉的憂慮。


    “趙叔,你想多了,這個是我對付洋鬼子的殺手鐧,咱們和洋人早晚有一場血戰,我和楊士琦這幾年操辦的就是為了這場大仗準備的。”莊虎臣半真半假的道。


    “哦,是這麽回事兒啊,那是應該的,打仗的事情自然是越機密越好!軍國大事哪能不機密呢!看來我是冤枉楊士琦了,想不到他還是個忠臣,改天啊,見麵親自給老楊敬三杯。”趙裕德對莊虎臣的話絲毫不懷疑,反而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無父無君就真的不好嗎?老百姓頭上非得有個皇帝嗎?”莊虎臣忍不住道。


    “少爺,這話可不能說啊,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啊,要滅九族的!”戰場上殺人不眨眼,連洋兵的心都敢挖出來生吃的趙裕德,竟然被莊虎臣的一句話嚇的魂不附體。


    莊虎臣心裏一寒,怎麽中國老百姓頭上不壓個皇帝就不會過日子了?人的習慣就是這樣,習慣了一件事情,就覺得是天經地義的,換個皇帝可能比較容易接受,但是要說沒有皇帝讓他們自己管自己,就覺得天塌了!


    外國這個時候,火車滿地跑,電報都是無線的了,機槍、大炮更是日新月異,像鎮遠、定遠這樣的鐵甲艦,已經成了落伍的廢物,隻能當訓練艦使用了,而中國還是按照幾千年的慣性,慢悠悠的過日子。


    作為皇帝,那是最喜歡這樣的日子了,國家越是一潭死水,管理起來越容易,老百姓越是習慣安逸討厭變化,皇帝的位置就越穩當。


    可是這個世界是不允許你這樣過日子的,明年日俄戰爭肯定是要爆發了,自己手裏的兵已經練出了三萬多了,再有一年的功夫,十萬大軍的整訓工作就可以完成了,幸虧這個時代陸軍沒有那麽多的技術兵種啊!否則,十萬大軍三年訓練出來,簡直是說笑話,而且就算有本事訓練出來,你也得有錢裝備的起啊!


    武器彈藥、糧食的準備一年也夠了,從蘭州到奉天的窄軌鐵路,一年也應該能修好了,不過這些隻是常規武器,要想在日俄戰爭裏一舉擊潰日本、俄國兩個強國,不出奇招是不可能以弱勝強的。


    遠在澳大利亞的商社和兩千水兵是自己將來打在日本、俄國小腹上的一記左勾拳,這一拳雖然不見得很重,可打的一定是致命的地方,可以保證讓他們受個重傷,但是重傷不見得會死人的,必須還有一記窩心腳才能要了他們的命!


    莊虎臣看看笑容可掬的樊國良神父,心裏暗笑,這記窩心腳就著落在這個法國鬼子身上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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