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二堂裏,莊虎臣、趙裕德、王天縱、辜鴻銘這些在甘肅有頭有臉的都來了,連屁股開花的陳鐵丹也是一會焦急,一會欣喜。


    莊虎臣搓著手在二堂裏踱步,嘴裏還念叨著:“怎麽還沒生啊,這生孩子還真難啊!”


    屋子裏高一聲低一聲的痛苦的呻吟,讓莊虎臣心裏一直揪著。


    趙裕德苦笑道:“少爺,你別轉了,頭都被你轉暈了!”然後他也衝著裏麵嘀咕:“怎麽還沒生啊?奶奶的,生個孩子比考狀元還難!”


    陳鐵丹忍不住笑:“嗬嗬,管家老爺,你是考過狀元啊,還是生過孩子?說的跟真事兒一樣,搞的好像你門清似的。”


    趙裕德狠狠的對他屁股踢了一腳,陳鐵丹的小身板哪裏受得起他這一腳,直接給踢了個跟頭。


    “兔崽子,敢消遣你老子?老子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趙裕德一沒討過老婆生過孩子,二沒讀書進過學,陳鐵丹一句話,捅他兩個軟肋不挨打倒奇怪了。


    “哇哇”,裏麵傳來了哭聲。


    “生了,生了!”所有人都歡呼雀躍,為一個小生命的降生而欣喜。


    莊虎臣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初為人父的感覺是複雜的,狂喜裏帶著一絲的酸澀,連帶著對老婆的感激,自己有了後代了,而這個小生命有一半是自己創造的,將來有一天自己死了,隻要還有後代,那就還有一半的自己還幸福的活著。


    莊虎臣幾個人衝進院子,正要推開門往裏闖,一個五十多歲的穩婆毫不客氣的給攔住了:“大人,現在不能進,孩子還要洗洗,包好了才能見外人。”


    “小子還是丫頭!”趙裕德比自己生孩子還著急。


    “嗬嗬,恭喜大人了,是個小公子!帶茶壺嘴的!”穩婆笑的嘴裏的金牙直閃光。


    “好,好,兒子好,兒子好!老子真的當爹了,老子當爹了!”莊虎臣的聲音有些哽咽。


    “老爺啊,太太啊!聽見了吧,莊家有後人了,是少爺啊,是個帶茶壺嘴的小少爺啊!”趙裕德聲音裏也是哭腔,他似乎是如釋重負,卻哭的淚流滿麵。


    辜鴻銘倒是正常的很,他笑道:“一個甘肅巡撫,全甘肅最大的官,一個是‘點金錢莊’的東家,大清首富,居然哭的像個娃娃,太不成體統了!”


    穩婆在屋子裏麵忙了半天,又笑嗬嗬的出來了:“大人,可以進去看公子了。恭喜大人啊,足足八斤啊!這當娘的可受了大罪了!”


    “哦,去賬房領個紅包,按雙份的給封,辛苦了!”莊虎臣這才醒悟過來,吩咐打賞。


    穩婆更是笑的臉上的褶子都開了,恭敬的一躬道:“謝謝大人的賞了。”


    莊虎臣挑開厚重的棉門簾,進了屋子。


    屋子裏冰兒正用熱手巾把子給滿頭冷汗的楚顰兒擦著臉,見莊虎臣他們進來,笑嗬嗬的道:“恭喜爺了,是個大胖小子,長的可疼人了!”


    莊虎臣急忙從小青手裏接過已經包裹的嚴實的嬰兒,看了半天,愁眉不展道:“這孩子有毛病?頭怎麽這麽尖啊?”


    嬰兒長的皺皺巴巴的,活像個小老頭,而且腦袋尖的出奇,像火箭的樣子。


    穩婆哈哈笑道:“大人是頭一回見小孩子吧?孩子的頭是出生的時候擠的,過了一兩天就好了。”


    “不會給孩子的腦子擠壞吧?今後不會傻了吧?”


    莊虎臣現在心裏一著急,就口無遮攔了。


    “少爺,你說的什麽話!快吐口唾沫,多不吉利!多可人疼的娃娃!像你,也像他娘,還像老爺和夫人!”趙裕德看著小嬰兒越看越喜歡,對莊虎臣的話著實的不受用。


    辜鴻銘哈哈一笑:“這才剛出生的娃娃,你就能看出長的像誰?”


    “誰家的娃娃像誰,反正孩子不能像你,長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趙裕德連忙把孩子抱給小青道:“二太太,這個孩子千萬不能讓他看這個假洋鬼子,人家說,孩子看誰就像誰,這屋子裏像誰都行,可不能像這個辜鴻銘,長的就沒個人樣子!”


    滿屋人都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的哈哈大笑。


    冰兒偷偷扯了一下趙裕德的衣服,使了個眼色。


    正在興頭上的趙裕德恍然大悟,連忙左手拉住辜鴻銘,右手扯住陳鐵丹往屋外走。


    冰兒和小青也悄然離開了屋子,隻剩下莊虎臣和楚顰兒,剛出生的小娃娃拱在楚顰兒身上吃奶。


    莊虎臣看這臉色煞白的楚顰兒,心疼的道:“顰兒,辛苦你了!”


    “哪個女人不生孩子,將來啊,我準備給你生一堆的孩子,煩死你!”楚顰兒笑道。


    莊虎臣的心突然一疼,在上海的時候,容齡的話又響在耳邊:“我將來要給你生一堆的孩子。”


    可是,現在她已經身在法國,不曉得過的好不好,這個丫頭,自己虧欠她的太多了啊!


    “相公,你怎麽了?是太累了吧?”楚顰兒關切的道。


    冰兒和小青都給莊虎臣稱呼為“爺”,隻有楚顰兒喜歡叫“相公”,弄的有時候莊虎臣心裏別扭,北京城都把“鴨子”叫相公的!


    莊虎臣回過神來,尷尬的一笑:“沒有,隻是剛才孩子沒生出來的時候,心裏著急,你才是真辛苦了。”


    楚顰兒略帶歉意的道:“我這一懷孕,也不能好好的侍奉相公,你一個人忙了衙門忙軍營,冰兒讀書不多,小青也是半瓶醋,相公是學貫中西的,身邊連個說知心話的都沒有,要是大格格在旁邊就好了。”


    莊虎臣被她說中了心事,不由得一陣心虛,忙掩飾道:“好好的說她做什麽?我有你們三個,還不知足啊?多少窮人連老婆還娶不起呢!”


    “相公,你不用嘴上要強了,你心裏有她的,她的心裏更是有你,我是做大房的,這點容人之量要是沒有,就是婦德有虧了,可惜了她去的遠,又是公主的身份,要不然,我就替你把她討回家裏,省的你成天的惦記著。”楚顰兒笑著用手指戳了莊虎臣額頭一下。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惦記的是最好的,真要娶回家了,恐怕也就覺得也不過如此了,楚顰兒看來是深的做大房太太的神髓。


    看來,慈禧的誥封還真是沒封錯人。


    莊虎臣連忙幹咳了兩聲,掩飾一下自己做賊心虛的心情,仔細一想,自己也沒幹什麽虧心事啊,怎麽在楚顰兒這個丫頭麵前,就是夫綱振作不起來呢?


    再往深處想想,一個女人什麽都替你想到了,你想要的都給你了,而你卻不能給與足夠的回報,有點像買了東西沒付夠錢,是有點心虛。


    “相公,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哦,對,是要取名字,取個什麽名字好呢?要不,請辜鴻銘先生給取一個,他學問大。”


    楚顰兒笑道:“虧得相公還是被人稱呼是學貫中西的大才子,怎麽給孩子取名字的事情還要勞動辜先生呢?就是個叫法而已,還是你給取吧。”


    起個什麽名字好呢?莊虎臣發愁了,長這麽大,寫的策劃案倒是超過幾百萬字了,經商、練兵、洋務的折子也上過不少,都是下筆千言,而且言之有物,可是給小孩子取名字還是頭一遭。


    國家貧弱如斯,自己這一代人的使命是埋葬滿清,重鑄山河,而下麵的一代應該是建設國家,讓中國屹立在世界的東方,讓列強再不敢對中華起覬覦之心,讓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


    中國應該是在繼承傳統文化這個血脈基礎上新生的國家,一個嶄新的而又有足夠底蘊的國家!


    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於歐洲,則國勝於歐洲,少年雄於地球,則國雄於地球。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穀,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吸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幹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梁啟超大才子的這篇《少年中國說》,在莊虎臣的腦子裏打轉。


    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少年中國!朝氣蓬勃,如旭日東升!


    少年中國!英姿勃發,如虎嘯山林!


    “顰兒,孩子就叫莊新國,小名嘛!就叫乳虎!”


    莊虎臣一時間為少年之中國想的癡迷了!(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1900翻雲覆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紛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紛卿並收藏1900翻雲覆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