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甘軍士兵踏進沙家寨的那一刻,擁有五門土炮、一門洋炮,二百條土銃、洋槍的教民、莊丁硬是沒人敢放一槍的,但是甘軍這些回回可沒打算繳槍不殺,凡是手裏有武器的,一概格殺。


    莊虎臣也鐵了心要給這些教民點顏色看看,這點事情都鎮壓不下去,今後都來效仿那還了得?至於那個神父,莊虎臣偷偷交代了馬福祥,要死的不要活的,活的太麻煩,還是死人省事,隨你怎麽編排他反正不會辯解。


    沙坤打算侵吞秀水村的土地,莊虎臣倒不是太在意,這個年頭,豪強要是不兼並田土倒是怪事了,但是毀廟宇,到處張貼詆毀中國傳統文化的傳單,這些就容不得了!


    侵略軍好對付,早晚也能打跑他們,但是最可怕的就是這種文化侵略,雖然孔孟之道流傳了幾千年,可中國老百姓依然普遍是文盲、半文盲,這些人是沒有什麽真正的信仰的,很容易就會被人利誘。


    中國文化裏有很喜劇的成份,中國人普遍迷信,但是對神明的態度又是最奇怪。中國人對神仙的態度基本上是用著的時候拜拜,用不著就扔腦袋後頭,天旱了想起龍王爺,即使是求雨,也是把龍王從廟裏搬出來,讓他也曬曬太陽。


    不管做沒做過虧心事,年二十三也要給灶王爺上供幾個糖瓜,沾住他的牙,甜甜他的嘴,省得說壞話。


    中國人是什麽都信,又什麽都不信,對神靈也照樣賄賂,可以說是非常的缺乏誠心。


    但是天主教不一樣,它有非常嚴格的教義和禮拜製度,佛教、道教就相對鬆散了許多,而且孔夫子的態度就是對鬼神存而不論,說白了,連他老人家都不信這一套,中國人又哪裏肯信鬼神。


    這個文化特點就決定了,中國的文化對外來文化有很大的包容性和融合性,但是本土文化卻缺乏對普通民眾的凝聚力,而且排他性很差。


    上層的讀書人又是奉行上智下愚的,造成了底層的民眾既沒有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連個宗教信仰都沒有!這樣就使得中國的老百姓很容易被邪門歪道蠱惑,義和團能鬧的那麽凶和這個不能說沒有關係。如果是中世紀的歐洲,有人宣揚這些道不道,佛不佛,亂七八糟的教義,早就被宗教裁判所送上火刑柱了。


    莊虎臣正是了解這一切,所以鐵了心要給那些詆毀中國傳統文化的教民和傳教士來次狠的,你傳教就傳教,要想搞文化侵略這一套,對不起,斷然不能容你!


    一千多的教民當場就被殺了二、三百,其他人都在巡撫衙門口站了籠子,三天下來,體弱的又站死了幾十個,幸虧是春天,要是趕在冬天,這些人怕是一個活人都沒有。


    這下巡撫衙門就夠瞧的了,一排排嶄新的木頭籠子排出一裏地,哀嚎聲不絕於耳。


    圍觀的百姓邊看邊罵,老百姓對這些信洋教的也沒什麽好印象,再加上莊虎臣剛剛給全城人都種了牛痘,大家現在拿他當萬家生佛。這樣的大清官能抓錯人?包龍圖銅鍘下沒有冤枉鬼!


    莊虎臣的心思沒有人了解,李叔同在巡撫衙門也開始勸他了:“大人,這樣弄下去怕是要出事情的。”


    一個胖胖的紹興師爺也是愁眉緊鎖:“東翁啊,以學生之見,這樣怕是要弄出教案的,洋人官府怪罪下來,怕是大人也要受些牽連!這死了洋神父可是非同小可啊!”


    莊虎臣笑了笑沒說話。


    下麵趙裕德、李叔同、馬福祥、王天縱、陳鐵丹、李貴、幾個師爺都在,算是巡撫衙門全班人馬到齊了。


    馬福祥不以為然道:“死個洋神父算個毛啊?咱們在娘子關殺的洋人多了去了!洋人也沒把咱爺們的蛋咬了去!”


    幾個師爺都是連連搖頭,心裏暗道,這個馬福祥太粗俗了,在巡撫大人麵前也敢如此放肆。


    李叔同看了看馬福祥道:“馬鎮台,兄弟以為,您說的不是一碼事,戰場上殺人和這個不能比啊!況且這個神父也不見得有必死之罪吧?戰場上各為其主,死傷各安天命,可是這次不同啊!這些人可都是百姓啊!”


    王天縱冷笑道:“百姓?有拿著洋槍抗拒官兵的百姓嗎?”


    莊虎臣見李叔同還要說什麽,笑道:“息霜啊,已經是這樣了,再說無益,還是說說善後吧。”


    李叔同歎了口氣,沉默無語。


    王天縱他們都是武夫,哪裏有什麽主意,都是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幾個師爺眼珠子轉的飛快,顯然是在想招數。


    莊虎臣有些鬱悶,要是楊士琦在,憑他的腦子,早就有主意了,李叔同是個才子不假,但是他不是玩陰謀的,論起沒理攪三分的本事,他比他那個幹丈人楊士琦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啊!要是辜鴻銘在,那更是好辦了,這張鐵嘴,沒理的事情也能說的大義凜然,讓你連反駁都不知道怎麽反駁!


    胖胖的刑名師爺似乎是有了主意,猶豫道:“東翁,學生有個拙見,不曉得該說不該說。”


    莊虎臣笑道:“薑夫子但講無妨。”


    薑夫子沉思了一下,方才說道:“學生聽說,這個川陝、甘肅地麵上,白蓮教一直鬧的凶~~~~~”


    幾個師爺和李叔同都是眼睛一亮,莊虎臣微笑著頷首。


    王天縱似乎聽明白了,馬福祥還是一頭霧水,問道:“老夫子,這洋和尚和白蓮教有什麽關係?”


    莊虎臣笑了笑道:“薑夫子果然是老到!薑還是你這老的辣啊!”


    薑夫子手撚著胡須,洋洋得意。


    莊虎臣對趙裕德道:“一會給薑夫子打張五十兩的票子。”


    趙裕德雖然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也曉得肯定是薑師爺解了莊虎臣的什麽難題了,也就點了點頭。


    薑夫子站起來,躬身一禮:“學生謝謝東翁了。”


    莊虎臣也是躬身還禮:“老夫子客氣了。”


    師爺和官員是主賓,不是上下級,所以師爺和官員是平等的禮節,這一點,莊虎臣覺得比後世裏的官員對待下級還強了許多。師爺覺得這個主子不錯,就輔佐,覺得不對勁,打了包袱卷,爺爺不伺候了!一般來說,師爺比下級的官員麵子還大了許多。


    莊虎臣笑著道:“薑夫子,這個事情就勞您的大駕了,這裏具體怎麽處置,兄弟還是沒什麽經驗,你是在各個幕府裏半世的人,能者多勞了。”


    薑夫子更是得意:“這個自然,拿了東翁的銀子,再不給東翁出力,那就不成人了。”


    莊虎臣散了會,這些官場的鬼蜮伎倆不想讓王天縱、馬福祥這些軍人參與太多,軍隊還是越純潔越好。


    馬福祥被單獨留了下來,他心裏是七上八下的,曉得要拿自己說事兒了。


    陳鐵丹、李貴臨走的時候都是回頭看了他一眼,還故意的做出了惋惜的表情,氣的馬福祥張口就想罵人,可是當著莊虎臣又沒膽量。


    莊虎臣看見人都走光了,臉色一沉:“馬福祥,你帶的好兵啊!”


    馬福祥早就猜到莊虎臣要修理自己,苦著臉道:“大人,標下有罪,標下那個妹妹平日裏被我驕縱慣了,她不懂軍中的規矩~~~~~~”


    莊虎臣怒道:“放屁,現在說你的事情,你攀扯你妹妹做什麽?她懂不懂規矩有什麽關係?她是不是軍中的人!軍隊裏什麽最大?軍令最大!將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好家夥,你的兵隨便誰都能調,要是打仗的時候,大營都被調空了,這仗還能打嗎?”


    馬福祥耷拉著腦袋,不敢做聲。


    莊虎臣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你也不是帶兵的材料,我保舉你個文職,你去地方上做個官吧。”


    馬福祥一楞,武職改文職?這和升官沒什麽兩樣啊!這哪裏是懲罰,分明是獎賞啊!大人還是向著我啊!轉念一想,自己哪裏是當地方官的材料,讓自己去管錢糧、審案子,還不是要自己的命嗎?


    馬福祥跪下道:“大人,標下知錯了,請大人責罰!隻是這個文官,標下是實在的當不來,您就是讓標下給您幹個戈什哈也行啊!”


    莊虎臣上下打量了他半天道:“怎麽,你還賴上我了!你這樣的戈什哈我可不敢用,別關鍵的時候連人我都找不到,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馬福祥羞的臉都紅了:“大人,今後標下絕對不許家裏的人進大營,哪個敢擅自進到大營的,標下親手砍了他!”


    莊虎臣對他屁股踢了一腳道:“起來吧。”


    馬福祥爬了起來,怯生生的問道:“大人不攆我走了?”


    莊虎臣笑了笑:“早晚被你們這些混蛋氣死,明天起,你去新兵營跟著新兵訓練!”


    馬福祥一楞。


    莊虎臣白了他一眼道:“怎麽,不願意?不願意也沒什麽,老子這就委了你的差事,讓你幹個縣太爺。如何?”


    馬福祥先是點頭,又是搖頭。


    莊虎臣問道:“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馬福祥連忙道:“新兵營我去,我去!這個縣太爺標下實在是幹不了,您就委了別人吧!”


    莊虎臣這才滿意的笑了,然後按著他的肩頭道:“去了新兵營,好好的學著點,看看人家是怎麽練兵的!這洋鬼子巴恩斯是有本事的,你去了是學人家的本事,把你的記名總兵的架子收起來,就當是個普通的新兵好好的操練!”


    馬福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莊虎臣掏出根煙,馬福祥連忙幫他點著火。


    莊虎臣深深的抽了一口,然後又道:“你和王天縱、陳鐵丹他們都要去新兵營,好好的磨練、磨練。”


    馬福祥連連擺手道:“大人,這可使不得啊!都去了新兵營,誰來保護大人?”


    莊虎臣笑道:“老子身邊光戈什哈就百十個,少了你們幾個就沒人伺候我了?你們去了,要紮紮實實的學點本事,為什麽同樣的人,巴恩斯教官就能給調教出來,咱們的兵就都是豆腐渣!這可是一樣的老百姓,都是腳上的泥巴沒洗幹淨就扛了槍的!可是你瞧瞧,華勇營的兵,在娘子關的時候,要是論起真本事,一個打咱們的兵十個,都沒啥問題。”


    馬福祥的思緒也回到了娘子關,那些在官兵的炮火裏匍匐前進,麵對俄國人的戰馬沉著射擊的山東人給他的刺激確實是太大了!別說他,當時打完仗,回回營的兵提起這些漢奸,都是不得不服氣,就是恨他們給洋人賣命,認錯了祖宗!


    馬福祥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學著,那個英國鬼子就是讓老子跳糞坑子,我也不含糊。”


    莊虎臣眼睛裏露出嘉許的神色:“這就對了,不過以後見麵要叫人家教官,別老是什麽洋鬼子、洋鬼子的!好好的學,把人家的本事學過來,就是咱中國人的本事了!老子的兵將來不能靠著洋鬼子帶著打仗吧?”


    馬福祥這才算是全明白了,不過似乎大人嘴裏喊的也是洋鬼子吧?但是他哪裏有膽子摳莊虎臣的字眼?


    莊虎臣看了看馬福祥有笑道:“你那個妹妹,我瞧著不錯,我看她和王天縱似乎有那麽點意思,要不,我給做個媒?”


    馬福祥一聽這個話,臉立刻就拉的比驢還長,嘴唇蠕動了半天也不敢說話。


    莊虎臣又問道:“怎麽?你做不了這個主?你妹妹不是父母都不在了嗎?長兄入父,你哥哥馬福祿也為國捐軀了,你這個二哥就算是大哥了,你當不了你妹妹的家?還是你不願意,不願意就算了,這個事情勉強不得。”


    馬福祥歎了口氣道:“按說大人保媒,那是萬萬不會錯的,王守備也是英雄了得的人物,舍妹能嫁他,也算是高攀了,可是~~~~”


    莊虎臣奇怪道:“那又為什麽呢?”


    馬福祥無奈的道:“可惜王守備,他不是我們回回啊!”


    莊虎臣覺得有些奇怪了,不是回回又怎麽了?在另外一個世界裏,莊虎臣自己就談過回族的女朋友,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除了吃飯稍微麻煩點之外,一切都挺好!


    而且莊虎臣給馬篩海的孫子治好了天花,回回營這個回民的聚集地是最早廣泛種植牛痘的,那裏的回回和甘軍關係弄的最好!平日裏莊虎臣的戈什哈們轉悠到那裏,家家都是請著吃飯,軍民關係有點魚和水的感覺了!


    怎麽今天,莊虎臣這個巡撫兼提督給保個媒就會被駁了麵子?


    莊虎臣的印象裏,這是馬福祥第一次沒按照他的意思辦啊!


    馬福祥看見莊虎臣有些不高興,連忙解釋起來。回回的規矩是隻能從外麵娶媳婦,但是女兒是絕對不能嫁給漢人的!


    娶進來,將來生了孩子還是回回,算是壯大了穆斯林的隊伍,嫁出去可就少了一口人!


    莊虎臣覺得這個規矩有點太不合理了,明顯的隻能占便宜不能吃虧啊!


    聯想到馬櫻花可以隨便從甘軍的回回營調馬隊,莊虎臣更是覺得這個婚事非促成不可!


    馬福祥最後為難道:“大人,辦法也不是沒有,隻是要讓王守備受了洗禮,皈依了真主,當了穆斯林,這個事情才能成!要不然,我真的是沒辦法!”


    什麽隻能娶不能嫁?康熙的容妃也是回回,怎麽沒見人讓康熙去做個洗禮,當了穆斯林?


    莊虎臣拿定了主意,笑道:“好,你去吧,這個事情以後再說。”


    馬福祥點點頭,打了千,歎著氣走了。


    莊虎臣看著他的背影自語道:“老子非破了你的規矩不可!王天縱的大舅子哥你是當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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