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初秋的山西,早晚還是比較涼爽,微微的風吹過發稍,還是滿愜意的。錯了,錯了,莊虎臣現在腦袋前半部分是刮的發青的禿瓢,後半部分拖了根長辮子,哪裏來的發稍嘛!莊虎臣撓了撓頭,習慣啊,真是難改,連思想拋錨都能拋錯了地方。


    莊虎臣深深的吸了口清涼的空氣,伸展了一下雙臂。感覺舒服了些。今天早上醒來,隻覺得頭都要炸開了,“濃睡難消殘酒”,說的一點都不錯。趕緊又喝了兩杯“還魂酒”,這才覺得好了點。


    現在是每天例行的“早請示”的時間,再加上一個“晚匯報”,有點*的意思。莊虎臣在楚顰兒的門前徘徊了半天,每次來,都是看一副冷臉,也確實沒味道。但是隻要一想起,那天這個嬌柔的女孩手裏握著火銃,在義和團大師兄的銀槍下救了自己的小命,心就軟了,更別提穿越後第一眼看見她時的驚豔。


    莊虎臣有時候睡不著覺的時候,也在想,鴨子生下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東西,就當成媽媽,人是不是也有同樣的習性?為什麽自己對著楚顰兒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憐惜。難道人是鴨子進化來的?看來達爾文的猴子變人理論還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收住了意馬心猿,一咬牙還是敲響了門。


    “是姑爺嗎?”冰兒的聲音今天居然是那麽脆甜,感覺好象是天津的鴨梨。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冰兒臉上竟然是滿麵的春風,這樣的表情把莊虎臣嚇了一跳,太反常了,要警惕!


    冰兒搬過一張椅子,笑著道:“姑爺,你坐,還沒用過早飯吧?我讓廚房把飯送到這兒來。”說罷,就風擺柳枝一半,扭著細腰,甩著大辮子出了門。


    莊虎臣仔細的看看椅子,這上麵也沒釘子啊,這丫頭今天是怎麽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小心的輕輕坐了上去,又逐漸加大力量,兩腿一直繃著蓄力,萬一有什麽機關,也可以防備一二。試了幾下,沒什麽異樣,方才放心大膽的坐穩當了。


    楚顰兒低著頭,用眼睛偷偷的瞄著他,見他剛才的諸般做作,不禁好笑。


    “吭、吭”,莊虎臣幹咳了兩聲,清清嗓子。


    楚顰兒默不作聲的站起來,拔開一個粉彩瓷罐的塞子,用一把小小的椴木舀子盛出點茶葉,倒進桌上的宜興紫砂石瓢裏,又將西洋暖壺裏的熱水倒在壺外麵燙了燙,方才揭開了壺蓋,往裏麵注水。水將滿,又把蓋子蓋上,搖了一會,把裏麵的茶水倒進了茶盂。再次把蓋子打開,又把水注滿,才倒進一個小小的茶盅,雙手捧到莊虎臣麵前。


    莊虎臣一直耐著性子看她表演,還不知道她今天唱的是哪一出,現在見她把茶端到自己麵前,就是一愣怔,疑惑道:“給我的?“


    “嗯”楚顰兒微笑著點了點頭。


    莊虎臣幾個月了,幾乎還沒她笑過。隻覺得心中的形容詞已經不夠用了,什麽眉如春山,眼若秋波,回眸一笑百媚生,似乎都不貼切,好象是山頂晶瑩的冰淩被暖融融的陽光曬得化掉了,一邊“叮叮咚咚”的滴在長滿碧綠青苔的涓涓小溪,一邊將陽光散射成七彩的絢旎。仿佛隻有這樣的場景才差堪比擬。驚豔,絕對是驚豔!怪不得連容齡這樣的女人都對她的美麗讚歎中帶著三分的醋意。


    “公子在看什麽?”楚顰兒被他看得羞紅了臉。


    “啊,那個,那個什麽,哦,我在看你泡茶的工夫,真是好啊!”莊虎臣有點詞不達意了。


    “先慈是福建人,喜歡茶道,我不過是學了點皮毛而已,公子不要見笑。”楚顰兒低聲道。


    “哪裏的話!欣賞還來不及呢!哎呀!”莊虎臣隻顧的看楚顰兒清麗可人的樣子,杯子沒接好,滾熱的茶湯翻在手上,燙的從凳子上蹦了起來。


    “你沒事吧?”楚顰兒急切的抓過他的手看,隨即又想起了什麽,連忙鬆開,登時紅雲遮了臉。


    “沒事,沒事,我皮糙肉厚,不礙事的!”莊虎臣甩了甩手,示意不妨事。


    莊虎臣看著她羞紅的臉,和剛才別是一番俏麗,粉麵含春呐!要是天天都這樣,一天燙他個十來八回,小意思!


    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她平時對自己好象是話都懶得說一句吧?今天這麽熱情,搞的真象久別重逢的小夫妻了。太反常了,楊士琦有句話說的有道理,何為妖?反常即為妖!警惕,警惕,不能被美色衝昏了頭腦。咳,正事還沒說了,還什麽夫妻呢,等一會把話說完,這半拉字的夫妻也就到頭了。今後還不知道這棵好白菜要被哪頭豬給拱了哩!


    “顰兒小姐,我有件事想和你說”莊虎臣咬著牙,鼓著腮幫子道。


    “公子,我想問問,昨天你唱的那首詞是從何處聽來的?是何人所做?”楚顰兒沒接他的話,反問道。


    “這個,這個是我自己順口胡謅的。”總不能告訴她,是自己上幼兒園的時候,那個老是偷吃小朋友包子的胖阿姨教的吧?更不能告訴她,這首歌的版權所有人現在還沒把它寫出來,更何況,如果告訴她,寫這個的人是民國第一花和尚,追女人都能追到日本去的風liu名士,那她還不驚訝的下巴都掉地上。


    “噢,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楚顰兒的眼睛裏閃過絢麗的神采,隨即想起剛才莊虎臣的話,說道:“公子有什麽要說的?”


    “哎,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怎麽和你說吧,我現在的處境,估計你也知道了,冰兒不會不告訴你,我左右也是活一天算兩晌的人了,也不想那麽多了,咱們那個婚約,我看也沒什麽必要,幸好你和我還沒做了真夫妻,現在分開也不會耽誤你````````”


    “公子要休了我?”楚顰兒滿臉的驚慌失措,咬著嘴唇,受驚的小鹿般的表情。


    莊虎臣心裏又是一痛,自己初次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神態。狠下心接著道:“你和我堂都沒拜完,也算不的真夫妻,你犯不著為我受這個委屈``````”


    “公子是想看上了容齡格格了吧?那不妨直說!”楚顰兒從慌亂中平靜過來,瞪大了眼睛道。


    “你想哪去了,我的處境你真的不清楚?容齡是旗人的格格,她和我是兩條路上跑的車,再說了,今天她就隨太後去西安了,你別多想,我真的不是嫌棄你,我沒別的意思,我真的沒別的什麽意思,哎,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了,這麽和你說吧,我是不想你守個冤枉寡!”莊虎臣說話顛三倒四,腦筋都不清楚了。


    楚顰兒眼簾垂了下來,怒氣也飛到天際,輕聲道:“我是你莊家用大紅花轎抬進門的,在榆林堡的時候,我就說過,生是你莊家的人,死是你莊家的鬼,我楚家雖不是名門望族,可也是世代的書香,做女人的道理,我還是多少曉得些的。如果公子嫌棄我,那休我出門,我無話可說,畢竟我進莊家的門這麽久了,對公子不敬,失了婦德,就算連休書都免了,我也不說什麽,堂沒拜完,本來就還不算是正經的夫妻````````”


    莊虎臣看著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呆呆的坐著。


    楚顰兒咬著嘴唇,沉吟片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聲音小的幾乎讓人聽不清楚道:“如果公子不嫌棄我蒲柳之姿,能恕我前些日子輕慢公子的過錯,明天,明天咱們就把婚事補周全了,也不要大操持了,拜完天地祖宗就好,我願意和公子做個正經的夫妻。”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是蚊子哼哼一般,臉更是羞的血液似乎都要衝破嬌嫩的麵皮噴湧出來。


    莊虎臣心裏一陣歡欣一陣苦痛,隻是喃喃道:“你,你這是何苦呢?”


    “其實,這些日子我早就想明白了,我長了十幾年也沒出過幾次門,那次出門就偏巧遇見了你這個冤家,女人一輩子就嫁一回,可巧還是你,這也是我宿世的緣分吧!該著我上輩子欠了你的,今生來還。”楚顰兒越說頭垂的越低。


    莊虎臣血衝頂門,忍不住激動,一把將她攬在懷裏,撫mo著她絲緞一般的長發,紅著眼圈道:“你是何苦呢,你這是何苦呢```````”除了這句,莊虎臣好象什麽都不會說了。


    楚顰兒柔順的將頭依偎在他肩膀上,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下來。


    “小姐,姑爺,早飯送來了,哎呀```````”冰兒尖叫著捂著眼睛跑開了,門口夥房的胖廚子端著個碩大的紅漆食盤傻楞楞的站在門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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