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這種東西是一個很抽象的存在,大多數人都認為它是先天俱定而不易改變的,可其實這也隻是因為閱曆的不足,往往最終決定一個人性格的恰恰是在經曆了一路坎坷起伏之後,後天塑造而成。


    人們常常會暗中立誌要改變自我,並且會以為隻要擁有足夠的決心便能改變,可到了最後大多數人回首的時候卻發現依舊沒能做到自我的蛻變。


    原因何在?不過是因為恒心不夠罷了。一個能夠成事的人,除了所須要具備的一點天賦,運數之外最重要的便就是這恒心,當你決定你要麵對這狗娘養的人生,狗娘養的苦難之時,你首先必須得擁有絕對的勇氣,與恒心。


    破廟內與乞兒孫業的幾番話確實在一定程度上點醒了張宏,即使不能在一時之間便讓張宏有個質的變化,但與以往被前世的記憶羈絆,心存許多優柔寡斷的張宏來說,這時的張宏絕對擁有著麵對他未卜前程的雄心與決斷。


    初回唐時的張宏不可避免的帶來一些他前世的性格缺陷,在他麵對那些強大的敵人,陰暗的世間時,總會擔心會牽累他人,這一點楚圖曾經很直接的與張宏談過。而在後來因為張宏刻意疏遠了葉嬸一家,但依然是讓玉兒險些遭受屈辱之後,他終於徹底的明白了那些與他脫不開關係的人,即便他再疏遠再不聯係,也注定了會因他而改變原有的人生,所以根本不存在拖累一詞,即便真的會拖累,他也擺脫不了。


    該麵對的始終是要麵對,該發生的也根本避無可避,因此一路念著皇帝陛下那一句無情乃王道這一句話之時,張宏也暗自攥緊了拳頭。向著杭州城內刺史府而去。


    離開刺史府的時候乃是深夜,可當張宏趕回刺史府的時候已然是天色漸亮。他離開的時間不短,走地也較為匆忙,不曾跟任何人言起過,所以這個時候的刺史內顯得稍為慌亂,範慎與盧從願等人都是在外忙碌了一夜之後,卻見不到了大人,難免便會擔心張宏會因為柳宗和猝死一事而發生意外。


    張宏邁入刺史府,一直守在院中的範慎很快便迎了過來。他在院中坐了許久,所思慮的自然便是如何勸說張宏,如何讓張宏不至於因柳宗和一事而絕望。可當他第一眼看到張宏後,那些思慮了許久的話卻是哽在喉嚨裏再也說不出來。


    範慎怔怔的看著麵前這少年,他是熟悉張宏的,自京城起便追隨著張宏而一路到了這江南道。可以說張宏這一世所有的經曆基本上都有著範慎的影子,可這個時候他看著麵前地張宏卻怎麽都讓範慎生不出熟悉的感覺來。若說以往的張宏乃是親和從容且也自信著,那這時範慎麵前的張宏則不僅僅更為自信從容。倒反而顯得有那麽幾分果斷居傲的意味。


    這種氣質範慎並不陌生,他見過的大人物不少,無論是太平公主殿下。還是皇帝陛下範慎都曾見識過,而此時張宏給範慎地感覺卻好象是看到了京城那所有大人的影子,範慎很費解,他不知道這一夜在大人身上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居然能夠在這短短一夜間讓張宏有了如此驚人地蛻變。


    像是完全不曾察覺到範慎麵上的愕然驚訝,張宏依舊如往日那般微微笑了笑,爾後不曾停下腳步,向著刺史府正廳行去時,也開口問道:“外間形勢如何?”


    柳宗和死了。造成地後果定然不是現下地張宏所能輕易承擔。可在這個時候張宏居然還能微笑。


    從來都是深具大家風範地範門世子範慎在這一刻居然有了那麽幾分失神。隨後忙隨在張宏身後。但卻不敢再如往日那般與張宏並排走在一起:“形勢很不好。如大人所料那般。確實是有人故意散發了柳宗和身死之事。這個時候不僅僅第三商會中人團結在了一起誓要為柳宗和討個公道。便連杭州府內一些士子們也對大人逼死柳宗和一事表示極度地憤慨。而根據在下昨夜一夜地探訪。竟是得知在有心之人地操縱下。昨夜那些士子們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萬民書。欲上京告禦狀。彈劾大人。”


    這些話落在張宏耳中。不曾將張宏任何神色之變動。他步入了刺史府正廳。隨意擺手示意盧從願不必多禮後徑自坐了下去。


    盧從願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這少年一夜之間地變化。不過相對於與張宏相處甚久地範慎而言。盧從願地感覺倒也沒有那麽強烈。他隻是以為柳宗和一事讓這少年真地動了怒。因為這個時候他眼中地張宏。隻是一味地冷漠果斷。


    柳宗和死地很蹊蹺。很冤枉。在他還未能施展他最後地手段之時卻慘遭殺害。而不管怎樣。他這麽一死始終是將張宏陷入了前所未有地困境。單單就範慎方才所言地那兩點後果便已經足夠讓張宏難以應付。


    更何況。還有那遠在京城地王公公。誰知道那老狗在得知柳宗和身死一事之後會有些怎樣駭人地舉動?


    張宏沉吟著,堅毅的神情下滿是果斷,這個時候不管柳宗和是怎麽死的,是誰布的這局來陷害於他,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該如何來盡快解決這可能會對他造成致命的後果影響。


    “萬民書?”張宏冷笑:“蘇州府的士子自然也是江南道的士子,而這些士子們若想平步青雲則隻有巴結楚氏一途,所以這個萬民書根本不足信,即便真到了京城也不可能為我帶來怎樣的傷害,畢竟太平公主與皇帝陛下都知道江南楚氏在江南道的地位。”


    如此言著,聽張宏話中之意似乎是要將那些所謂滿腔熱血的士子們置之不理。要知道,這些人極有可能會成為日後朝上的新貴,所以當盧從願與範慎在聽到張宏如此一言後,二人都是心中微驚,誰能想到這少年居然如此幹脆且也霸道的便將這些士子們從視線中抹去?


    “而至於那些蠢蠢欲動的商人們,他們確實安逸的太久了,也的確需要經曆些生活地波折。”目中深沉著。張宏分析著柳宗和死後最有可能率先作亂的那些人,爾後斷然言道:“傳令下去,令韋和率五百兵士趕來杭州府,膽敢公然與刺史府做對者,關押起來便是。”


    張宏說的很雲淡風輕,可他這一言落下,卻根本不待範慎開口,盧從願已然急忙言道:“大人,切不可如此。這樣一來不僅更容易激化那些商人們,也更有可能因此而使得江南道整個商界動亂,如此一來怕是京城也不會任由大人在江南道折騰下去。”


    絲毫不顧一旁範慎深以為然的點著頭,張宏隨即擺手:“不必多言,照我說的去辦。”


    這樣做的確會引起整個江南道的動亂,可楚氏既然敢將柳宗和置於死地。那本來便也就是存著讓江南道動亂的心思,他們是想通過這樣一個手段來逼走張宏。可他們不知道,無論是在京城的那些事中。還是後來針對柳家地這些事,張宏最擅長的便是渾水摸魚,他不怕動亂。反而更期待讓這江南道再亂些。


    “你們要亂,我接著便是。”喃喃言著,張宏心中分析著這些後果的同時卻也仍然知道他此次前來杭州府最終的目的,因此吩咐罷這兩件事,張宏便又對範慎言起:“盡快通知蘇州府楚圖,要他無論如何不要因為杭州之事而有任何舉動,他隻須依著先前計劃行事便可。”


    範慎點頭,神色極為複雜,看得出這少年在一夜回轉之後手段的狠辣堅決。也知道現下張宏所決定地事即便他與盧從願再不理解。也不可能動搖張宏的決定。


    “說說看,柳三少爺對此事是怎樣的一個態度?”柳家始終是張宏最終地圖謀。他也絕對不可能因為柳宗和一死便放手柳家,相反。柳宗和既然死了,那他更是對柳家勢在必得。


    提起柳傳昌,範慎倒是頗有古怪,事實上他本來也以為似柳傳昌這等野心勃勃之人,在他那老父身死之後,肯定會因大局而放棄與張宏的合作,他隻有將自己擺在逼死他老父的張宏對立之麵才有可能執掌柳家。這個時代畢竟是天地君親師地時代,如果柳傳昌在這個時候繼續與張宏保持著以往合作的關係,那怕是不僅是那些本來便不看好他的人會反對他,便連現如今支持他的人也會背棄,一個連孝道都不存的人,實在不足以也不值得任何人追隨。


    可怪不怪在,那聰明異常的柳家三少年卻似乎不曾看到這一點,他在昨夜與範慎見麵時,雖然神色變幻不定但依舊是一句聽大人吩咐來代過柳宗和之事。所以這也是範慎最為不能理解之事。


    “柳傳昌依舊是在等著大人的示下。”範慎思慮著,盧從願已經開口回張宏之問。


    居然在這等時刻還願意投效?便是張宏也對那柳傳昌之言大為驚詫,而範慎不明白柳傳昌為何如此,張宏卻能從中看出一些柳傳昌的野心。


    一個人最危難的時候,得到了某人地相助,那這個人日後地份量無疑更為重要,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難便是如此。想來柳傳昌也是深明此處,而他之所以依舊歸附著張宏,無疑更能說明此人圖謀的遠大,絕非一個柳家所能滿足。


    “那好,即刻傳柳傳昌過來,我有事要吩咐他。”張宏似乎不曾有任何顧慮,隨意吩咐之下卻又讓範慎與盧從願麵麵相視,驚駭地同時也更為不能理解。從大人一夜不見到今日回來實在帶給了他二人太多的意外,且先不說以絕對權勢而壓製那些商人,直接無視士子之事,便就是眼下這傳喚柳傳昌一事也不是範慎二人所能理解。


    這個時候柳宗和新死,而張宏這個逼死柳宗和地凶手卻要與柳傳昌會晤,那顯然是太不合適。時局如此敏感之下,若再為外人得知柳傳昌依然與張宏保持著來往,那豈非是直接陷柳傳昌於死地?


    看得出範慎與盧從願的不解,但這時的張宏也根本沒有去解釋的意思。經過昨夜一夜,他真的不會有以往那許多顧慮了,無情也好。狠辣也罷,這些都是他要上位,要成長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曆來大大小小的政變爭鬥,有幾次是能夠不在不流血地情況下做成?所以既然如此,那柳宗和死便死了,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該如何將柳宗和身死一事轉化為對自己有利一事,盡量縮小那些不良的後果影響。


    張宏麵上不容置疑的神情讓盧從願不敢耽擱,他很快便折身出府,秘密派人前去通傳柳傳昌。而之所以如此賣力盡心,倒是盧從願也很清楚,若是這少年在江南道生存不得,他也定然再無前程可言。所以即便對張宏的意思很不理解,但他盧從願也隻能依張宏的意思將此事做的更完美一些傳柳傳昌這個時候過來,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有些事須要柳傳昌去辦。(.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更是因為張宏必須在如此絕境的局麵下知道柳傳昌的心,他必須得先確定柳傳昌是否如他所想他般肯定會給他足夠地忠誠。


    因此柳傳昌惶恐而趕到刺史府之時,張宏麵上有了一絲自柳宗和死後真正寬慰的笑顏。無論柳傳昌有著怎樣的野心,他既然敢在這個時候過來,那他的忠誠也不必再讓張宏疑慮。


    柳傳昌麵上並沒有太多的悲戚。他似乎沒心沒肺到即便死的那個人生前最為寵信於他,他也絲毫不為之感動。張宏不了解其中內幕隱情,但這顯然也是張宏更期待看到地,若是柳傳昌對柳宗和感情深厚,那張宏才更會顧忌。


    “見過大人。”柳傳昌恭身,除了惶恐,他麵上還有一分悲戚,但這些都不是張宏最在意的,他在意的隻是柳傳昌低下頭時那眼中閃過地一抹疑惑與怨氣。


    不難理解。柳傳昌也肯定知道這個時候他再與張宏見麵會為他帶來怎樣的影響。所以他當然很擔心被外人得知,然後被柳家之人所拋棄。


    可不管怎樣。他始終是來了,因此張宏倒也絲毫不去介意他眼中的怨氣。向著柳傳昌微笑之時,張宏開口便道:“你父親是如何死地?乃是何人所殺?”


    很開門見山的一問,但也的確是很難回答的一個問題,其實這個時候柳傳昌當然也能知道他父親的死肯定是江南楚氏針對這少年設下的一個局,故此他能想到,那張宏肯定也能想到,可為何他還會有如此一問?


    柳傳昌不解,欲言又止間帶著許多猶豫,事實上當他得知父親身死一事時他也不曾有半分猶豫。關於那些若是繼續與張宏保持著來往可能會為他帶來怎樣的傷害之事,柳傳昌何嚐不知?他當然也知道若是他繼續與張宏有著來往,那極有可能他這一生都不得再能染指柳家。


    可他依然是來了,依然是選擇了這少年,原因對於柳傳昌來說也並不複雜,他不想放過這個能夠顛覆江南楚氏地位的機會,他很清楚若是這少年自此被楚氏逼出了江南道,那他日後肯定再無任何機會能夠在楚氏的壓製之下活地很滋潤,所以他寧願選擇這麽一個勝率渺茫地少年,也不願一輩子活在江南楚氏的陰影之下。


    他為這少年付出了所有,賭注不可謂不大,不僅僅是整個柳家,更有可能因此事而付出他地生命。柳傳昌本來便是一個瘋子。


    張宏問罷之後見柳傳昌疑惑猶豫著,卻始終曾作答,心中也知柳傳昌是摸不出他的意思不敢輕易回答,因此張宏也不會再為難這個到現如今依然會相信著他地柳家三少年。


    堪堪開口之際,張宏說了一句又是讓範慎與盧從願驚駭的話來:“回不出來便好,你隻須要記得,你父親乃是我所殺,是我派人取了你父親之性命。”


    柳傳昌當然也不知道張宏為何有如此一言,他先是如範慎二人一般驚駭,繼爾考慮良久之後卻是動容,再次看向台上張宏時深深恭身:“謝大人,在下定為大人之事勞碌終生不敢有負大人重托!”


    不管柳宗和是誰殺的,那隻能是張宏殺的。因為他想要圖謀柳家。所以他隻能背這個黑鍋,而之所以如此對柳傳昌言語,倒是因為張宏很清楚柳傳昌的處境,隻有柳傳昌站出來說柳宗和乃是死在張宏的手上,他才有可能掌握柳家。


    為此,張宏付出了他在江南道所有的名聲,也可以說他得到了柳家,可失去了江南道大部分的民心。


    範慎與盧從願都不是簡單之人,柳傳昌言謝完他二人便明白了張宏的意思。這分明是要柳傳昌在表麵站在反抗張宏地立場上,然後暗中圖謀柳家,成事之後在暗中聽從張宏的吩咐便可。


    歎息著,範慎看著台上那個似乎是一夜驚變的少年,神色極為複雜:“大人啊大人,您這樣做究竟值得嗎?若真是如此得到了柳家。那您難道真的甘願為楚氏背下這殺人的罪名?”


    值得嗎?這個問題對於張宏來說不難回答,他要助楚圖掌握江南楚氏,從而成為他在京城安身立命最為強硬的後台。那他則便須要不則手段來謀得楚氏,雖然眼下看來楚氏依舊是個龐然大物牢不可破,但他依然堅信他的計劃若能一步步實施下去。那楚氏也定會被他有機可趁。既然如此,這一路的過程再為艱辛苦難,他也必須得保證計劃能夠實施。


    說到底,這一切還是為了心中那份執念,為了讓阿娘,玉兒等那些他最親的人能夠好好活著,張宏真地不惜一切。


    “我一生都在為我的家庭工作,我拒絕做大人物的玩偶。”


    柳傳昌依著張宏吩咐回府之後便當即與張宏徹底反目,從而打著為父報仇的口號極驚人的速度收攏著柳家的權勢。在他那兩位兄長依舊被張宏囚禁著地同時。柳傳昌在柳家的確是最無懸念繼承柳宗和產業之人,況且。柳家三少爺也表現出了足夠的魄力,那些本來便好看他地人在進一步看著三少爺為了替老爺複仇而逼得張宏再也不敢走出刺史府之下。都最終選擇站在了三少爺的旗幟下。


    打著與張宏作對的旗號,柳傳昌果然更快地掌握了柳家的權勢,可在這同時,張宏卻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攻擊,可以說柳家上下對這個少年絕對是深惡痛絕。


    與此同時,江南道第三商會中那些以往便與柳宗和來往密切,後來不曾參合到張宏之事中的商人們也舉起了反壓迫的口號,他們在竭力要求嚴懲凶徒的同時居然膽敢圍在刺史府左右。


    顯然,這其中肯定有著居心不良之人的故意挑唆,這都不難理解,不然以這等卑賤商人又怎敢公然與朝廷作對?


    柳宗和身死的第三日,或許是萬民書已經發往了京城,杭州府內的士子們很快也融入了這些商人中,一致針對著張宏之下已然是將刺史府周圍圍地水泄不通。


    在這一刻,杭州府所有人,從士子平民,到富甲商人空前地團結在了一起,竭力抵製著張宏的同時都忘記了這些商人們以往對他們地盤剝,這一刻,不是柳宗和一個人在戰鬥,而是整個杭州府都站在了他的背後。


    麵對著如此洶湧澎湃地民意人心,以及惡毒的漫罵攻擊,張宏的回應很簡單,很霸道很不可理喻,也是在這些人圍攻刺史府的第五日,江南道督護府將軍韋和親率五百兵士趕到杭州刺史府,在以明明晃晃的刀槍之下以摧枯拉朽之姿態將這些圍在刺史府的平民驅逐了過去之後,朝廷與民間的矛盾終於不可避免的徹底激化。


    這場動亂很快便由杭州府蔓延,附近州縣基本上都在參與著這事的同時,那些屬於江南楚氏的江南官道之人都以一副幸災樂禍的姿態看著這背叛了他們的杭州刺史盧從願與那少年張宏該如何來收場。


    杭州刺史府內,不管外圍之人再如何的漫罵攻擊,張宏這幾日倒始終清閑樂得如此,這個時候他正與韋和,範慎以及刺史盧從願在刺史府後院中乘著那顆老槐樹下的陰涼,飲著清茶,說著一些閑話。


    正值盛夏,天氣躁熱之時外間的那些人都是頂著大太陽在圍著刺史府。可這一場動亂的始作蛹者張宏,卻依舊沒心沒肺的過著不能再悠閑的日子,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昨日已經有幾名士子試圖衝破防線,直奔刺史府內裏了。”韋和微笑著,他很讚賞大人這一舉動,而似他這等曾經謀逆之人也地確是一副一個惟恐天不亂的態度來看這場動亂。


    士子?張宏撇了撇嘴,他知道這些人在日後極有可能都是朝上的新貴,而他本來也不願意與這些人最終鬧的不可收場,可事不由他。當那些迂腐至極的士子被挑唆被煽動之後,他們往日裏讀的那些詩書可謂都是讀到肚子裏去了,完全沒有辯駁是非的同時甘願成為那些滿身銅臭之商人的馬前卒。


    見大人不曾回話,韋和輕笑再問:“大人,若真是不能再擋住這些發了狂的窮酸之人,那下人要不要殺上幾個?殺一儆百這種事。小人是最擅長地了。”


    韋和狼心狗肺的嘴臉在這一刻暴露無疑,而他說罷卻也根本不待張宏開口,盧從願已然急忙言道:“萬萬不可。若真是見了血,那此事絕對不能再如大人所想那般收場。這些書生意氣之人也隻是被人利用罷了,待事後他們定然能知道真相的。”


    盧從願的話。前一句張宏是讚成的,他當然知道若真是殺了幾人,那性質便是公然與行凶了,而至於後一句,張宏卻也不屑,他根本不指望那些讀書讀壞了腦子的人能夠還他一個清白。


    訕訕笑了笑,韋和顯然也知道此事關係重大,不再開口。


    微歎一聲,坐在張宏身旁地範慎卻是看著這少年。滿眼的讚服。他最初得知張宏這些舉止時很不讚成,而當事情果然發展到這一步。鬧的整個江南道都亂起來之後,範慎卻也終於明白了張宏地意思。


    隻是誰又能想到這少年一開始便可以想的這般遠大?誰又能如這少年一般在最初之時便能夠看清其中局勢。然後充分利用起這現如今的形勢?張宏地想法其實也不複雜,他的意圖便是欲要大治,必先大亂。他想要徹底更改江南楚氏這一龐然大物在江南道的地位,那首先必須先在江南道官場進行一場徹底的洗牌,而又因為那許多年裏楚氏已經是將江南道官場打造的根深蒂固,便連朝廷也不敢輕易插手,那想要動搖江南道官場顯然是太難太難。


    可眼下不同,不管從中挑唆起這場動亂之人是出於何種心思,他既然敢挑唆起此事,那張宏便可決然將此事擴大影響,他的目的不僅僅是要杭州府動亂,更是要杭州府附近各州各縣隨之大亂,然後再牽涉到整個江南道。


    發生了這樣一事,江南道總管李朝隱總不得不管罷?是為江南道首府的蘇州刺史楊慎名也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既然如此那他們也必須牽涉到此事內,可既然此事乃是楚氏一手挑動起來的,這些官員參合進來又有何用?難道要堂堂楚氏自己聒自己嘴巴子,先手挑起此事,然後再解決此事?


    都不可能,堂堂楚氏顯然是做不出這等自取其辱之事地。因此張宏能做地便是一味將此事擴大影響,最終牽連到江南道所有官員,朝廷震怒之下不難想象江南道會有些怎樣驚天動地的變化。


    可是為此,江南道要付出怎樣地代價也不難想象,在這些時日來,已經有許多商人罷市,士子罷學了,原本平和安穩的江南道也在許多歹人抱著趁火打劫等念頭之下處處作惡,街上地痞子流氓也逐漸增加著,可以說這是江南道大多原本無辜平民百姓的苦難。


    一切的根源都是張宏胸中不甘的野心,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張宏刻意的想從中對付楚氏,爾後謀求利益的心思。


    佛不度我,我便成魔。這是張宏幾日前那一夜破廟中最後的決定,而通過他這幾日的手段也確實將他這一決定付諸了實際,後果,不可謂不是驚天動地。


    “韋和,蘇州府那處以及楚家還是不曾有任何動靜?”這是一場比沉穩的局麵,誰先坐不住誰便輸。也可以說隻要張宏能在楚氏先動之前頂著江南道所有人的壓力,以及京城可能的壓力,那便隻能是張宏獲勝。反之,若是因張宏這一事而使得皇帝陛下與太平公主殿下對張宏在江南引起如此動亂而可能動搖國本,最終失望召返他回京,那便是楚氏獲勝。


    韋和點頭,其實場間四人在這個時候都已經得知了張宏地最終目的以及心思,他們都對張宏這居心叵測的毒辣感到由心的畏懼:“楚氏倒還沉的住氣,不過總管李朝隱這幾日定是吃不消。睡不好,江南道雖然有了觀察使,但實權還是在他總管手上,所以此事一日未平,他那個總管的腦袋也一日不穩。”


    張宏沉吟著,基本上已經是他最想要的局麵了。可這還不夠,火侯不到,因此。張宏決然再道:“再派兵出去驅逐那些人,不要傷人,但最好想盡辦法激起他們的憤怒。如此一來才會使江南道所有的士子們趕往此日伸張正義。”


    韋和領命,他地確很熱衷煽風點熱,也很擅長這個。


    看著韋和豁然而起身,張宏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想要動亂,我便給你動亂。既然你敢從中挑唆,那我為何不進一步利用你的挑唆?那些士子文人啊,都是一腔的熱血,他們當然不允許我這個作惡多端的禍根如此安然著。”


    身旁的範慎聽著大人這一番話,不時是何滋味。他一步步見證了這個少年在京城時的溫和到此時地無情狠辣。即便是現在他也根本不知道究竟在張宏身上發生了何事。


    張宏的居心叵測之下,圍攻刺史府的人也逐漸增加著。基本上江南道所有地士子們都參與了這場維護正義,討伐惡勢力的動亂。而在後來這些時日裏,如張宏最終所期待那般,整個江南道的眼球都放在了杭州府一處,這些時日來,韋和那五百兵士已經不足以再抵擋逐漸增加地聲討之人。


    所以宮內禁衛副統李劍依張宏之令很快率兵趕來增援,可以說現如今的動亂已經不僅僅是動亂那簡單的一回事,這張宏刻意激怒著那些士子商人的同時,已然是快要演化成為造反,那些人再也不滿足於聲討張宏一人。局勢徹底失控,士子們很快將矛頭直接對向了朝廷。


    這個局麵當然不是挑唆起此事的楚氏所敢麵對,聲討張宏與譴責朝廷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而若是這些人最終真的造反,那楚氏再如何的一手遮天,再如何的百年傳承怕也終於擋不住朝廷大軍地鎮壓。


    太平公主與皇帝陛下對張宏地寵信這時無比重要,而便是張宏也根本不曾想到太平公主殿下居然會如此縱容於他。甚至在楚氏眼看撐不住之時,太平公主又親自為張宏拉來一張絕對的王牌。


    江南道之事很快牽涉到劍南道,揚州刺史田乾很快派副將前來杭州府護衛所謂地朝廷尊嚴,這朝廷尊嚴當然僅僅是一個借口,他們所要護衛僅僅是太平公主來信中的張宏。


    太平公主這一舉動可以說是**裸毫不掩飾她對張宏地寵信,她不僅不曾責怪過半分張宏行事的鹵莽,反而大有添風加火之勢,她所派來的劍南道兵士,在護衛著張宏的同時,無疑也在為江南楚氏增加著壓力。


    太平公主有了舉動,京城便接連對江南道之事傳達了旨意,皇帝陛下對江南道之事賦予了極高的重視,當然也表示出了他無上的威嚴與憤怒,於是江南道上一些官員在皇帝陛下的憤怒中紛紛落馬,此時的楚氏也再也顧不上這些官員。當然,皇帝陛下畢竟還是擅長平衡之道的,所以他所針對的那些官員都無關大局,並不足以損耗楚氏的實力。


    張宏很久以前曾經以觀察使馬周的名義向皇帝陛下彈劾江南道官員們,而那個時候不出張宏意料皇帝陛下采取的是冷處理,可這等局麵下,顯然不能再冷處理。


    於是在一部分官銜不高的官員被拿辦之後,楚氏很快開始惶恐京城的鎮壓,這場莫名其妙的動亂在演化成造反之前,以楚氏在江南道的地位也終於開始勸說那些士子商人們。


    當然,楚氏肯定是粉墨登場,他們在勸說著這些人都各自回府的同時也強調著殺人凶徒定然難逃發網,直指張宏。


    這是一個兩傷的局,當然也僅僅是表麵上的兩傷,其實在這一局中張宏畢竟是最終獲得了他的預期,可對於楚氏出麵的調解,依舊是直指著張宏之時,張宏非但不借此下台,反而變本加厲。


    一時間,布下這一局者顯然是挫敗張宏之手,沒有任何人能夠想到這少年居然有如此野心以及膽量,也根本沒有人能夠想到一個商人之事居然將整個江南道,甚至便連劍南道也牽涉了進來。


    佛不度我,我便成魔,我不是佛祖,我也不度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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