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著前世記憶來到唐時的張宏,對於他現下所處時代中最為顧忌的那些事,除了已然身亡的韋後之亂,便屬當務之即最讓他心驚膽戰的太平公主與平王李隆基之事,而原本張宏依史書所載一直以為自韋後死罷,那平王李隆基也應是毫無懸念的入主東宮,繼爾與太平公主勢不兩立。


    可很顯然,曆史的軌跡最終也是因張宏這麽一個小小的蝴蝶而改變了起初的步伐,本以為能夠順利入主東宮的平王李隆基已然是不可能如同史書所記那般兄弟和睦無人爭搶,竭力舉薦平王為東宮之主,他現下不僅失去了兄弟和睦無人爭搶這一局麵,反而多出了寧王殿下與趙王殿下這兩個勁敵,所以張宏一度以為與有著太平公主鼎立相助的趙王相比,表麵看來似乎平王李隆基與寧王李憲都處於劣勢。


    多米諾骨牌效應的核心便是最為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或一個人徹底改變了既定的局麵,從而引發一係列令人驚詫的變故。


    毫無疑問,此時唐突而莫名闖入大唐的張宏便是這多米諾骨牌效應的核心,因為他這麽一個不起眼的貧寒少年已然是完全改變了曆史的進程。便就好比如當下的東宮之爭,本來不應該存在的這場爭鬥不僅現出了端倪,更是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以至於現如今東宮之位能落誰家終成一個懸疑莫名的叵測之局。


    範慎所帶來的京中動向在楚圖那句一針見血的分析後確實是讓在場的四人都目光灼灼而望向了他,其實本來楚圖所言的這個結論不應當如此能以猜測,因為在寧王,平王,趙王三人這場爭鬥中,處於劣勢的寧王與平王聯手的確是一步極為正常的策略,可之所以場內四人隻有楚圖一人作出了這樣的結論,那倒完全是因無論張宏或是範慎都不曾去想過在這場爭鬥中有哪位王爺會率先退一步。


    平王,寧王與趙王這三位代表著大唐皇室最傑出地青年王爺,無論是由才智或是手段而言都有著令人側目的不俗。因此僅僅由自身素質而言,這三位王爺都是不分上下,而這也便直接或是間接的將張宏等人引到一個誤區,那便是三位王爺在這場關於東宮之位的爭鬥中,誰也不會主動退讓。


    再者,即便是寧王主動退讓了一步。可以現下局麵來看,寧王這一步退的也實在是大了些。寧王與平王因劣勢而暫時聯手無可厚非,可關鍵是在此次聯手對付太平公主一事中,遭受損失的似乎全然乃是寧王殿下,而平王李隆基不僅沒有損失,反而因主動為太平公主推攬這一事獲益,這是張宏等人想破頭腦也想不出明白地一個詭異之局。


    楚圖這一簡單猜測之言讓張宏與範慎都是驚駭異常,之所以這一句表麵看來無可厚非的一言能有這等效果,其實也因不僅張宏。便連範慎與楚圖也都能由楚圖這一猜測中看出一個令他們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情形。


    那便是,寧王李憲放棄了入主東宮之爭,轉而全力協助平王李隆基入主東宮。


    這當然是不正常的。因為就台麵上看來,擁有著朝內不少大臣支持且也身為陛下嫡出長子的寧王李憲並不比立下擁君之功的平王李隆基來的弱勢,他完全沒理由也沒必要將自己附屬於平王李隆基。


    可若不是這等情況,那為何寧王李憲會損傷自己在朝內全部的助力而做下此等既傷不得太平公主,又會使得平王李隆基從中得益的舉動?


    究竟京中發生了何事?寧王李憲敢在太平公主權傾天下時悍然而將自己擺在了與太平公主地對立麵。致使他實力大損黯然退出東宮之爭地舞台。從爾附屬成全李隆基。真地僅僅是兄弟之情?


    太多太多張宏等人猜不透地詭異之局一時叫場內四人都是安靜了下來。除了張宏三人地各自垂頭沉思。便是妖妖也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處。不敢發出任何聲息。


    “若真是如此。那想必也是太平公主殿下有意針對寧王李憲與平王李隆基做些動作了。所以不得已之下寧王李憲隻能做出這一舉動。從而使得太平公主殿下不能再有動作時也好為平王李隆基爭取更多地時間。”足足一柱香地功夫都無人開口說話。而終在張宏百般揣測著京中之局時。隻能輕聲以這一言定論京中關於姚崇等人地突然之舉。


    範慎與楚圖皆是輕輕點頭。僅僅由他們掌握地情況來看。似乎局麵也隻能是如張宏所言這般發展著。


    “這等事暫時不是我等所能妄圖參與地。且先不提這些。”輕凝眉目。張宏這才坐了回去。那張滿是堅毅地神情也顯得無奈決然:“範慎。你再來說說高不危那處是否還算順利?”


    “大人放心。隻是在下來時不危要在下言予大人。若是江南事急不能再有足夠地銀錢調用。那他便會將手下地那些人全部安插了出去。有了這半年地栽培。不危言道那些人已然堪得大用了。”張宏在京中要高不危進行地那些事。範慎其實並不太清楚。他隻是大概了解一個輪廓。知道高不危在為張宏培養著日後可用之人。可具體那些人現在何處。又究竟有哪些人那便是他所不知道地。


    張宏知道高不危所言的是哪些事,就現下看來似乎也隻能由高不危所言那般去進行了,因為目前他確實再也沒有足夠的銀錢調往京城供高不危使用,黃不學這胖子既然敢將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付諸行動,那已然是幾乎耗盡了他黃家在江南留下的大部分家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所以張宏隻是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此事,其實這個時候張宏已經能夠斷定高不危肯定將那些人都安插了出去,在他離京時便很放心的將京中之事全部交給了高不危打理,以他對高不危地了解當然知道這背負著血海深仇的青年決策之能不在他之下。


    見張宏點頭,範慎倒也安下了心,卻是在他伸手又去飲那清茶時,手中一頓,隨即抬頭言道:“大人,還有一事。”迎著張宏疑問的目光,範慎微一思量。斟酌言辭而道:“太平公主殿下在在下離京時要在下帶話給大人,說是皇商李家也派有人來到了江南,此刻怕是已於在下來前到了蘇州府。”


    還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生。張宏聽罷太平公主的傳言不禁微有苦澀,他知道太平公主刻意將範慎帶這話來是存著哪些用意,皇商李家乃是張宏在京中王府胡同小巷遇刺險些身亡一事中最大的嫌疑者。關於這個張宏與太平公主顯然都能料到幾分,而因為皇商李家身份的敏感,太平公主不好對其動手,所以在京時張宏也不敢輕易對李家有些動作。


    畢竟乃是殺子之恨,李家派人前來江南意圖不言而喻,太平公主刻意將這事由範慎帶來也是示警張宏的意思。


    江南乃是那所謂地刺客組織紅鞋子根基所在,加上在京時皇商李家便與這紅鞋子有過往來,那想必此次李家派人前來江南也會使得張宏在江南的處境大為危險起來,而也因太平公主這一傳言。便使得張宏再也不複先前幾個月在江南時那般地輕鬆,那些決然瘋狂地刺客,即便張宏這時想來也仍舊心有餘悸。


    也是張宏猶自苦澀歎息時。他身旁所坐的楚圖卻是眉角微微跳動不已,他知道張宏在京時遭遇地那場刺殺,也知道行事之人乃是紅鞋子,並且以他在江南許多年地經營,他對這所謂的刺客組織也有幾分了解。


    可最終楚圖也不曾開口說話,他異樣的神情也未曾被張宏或是範慎所察覺。


    “罷了,這等事不是我們所能夠阻止的。”歎息著,張宏輕聲言語,爾後卻是苦笑向著範慎:“你傷勢痊愈雖說已有數月。但這一路的奔波想必也是疲憊,這便先去歇息罷,待你歇息好些,再隨我去做一些事。”


    範慎微笑應下,如張宏所言,他確實雖然傷勢痊愈,但畢竟初愈不久。但在範慎起身步入內室前,眼看將欲跨過門坎,卻陡然又轉過身來。迎著張宏再次開口:“我從蘇州府城外官道來時曾遇一隊官兵在攔察一商家車隊,那車隊好象是黃家車隊,卻是不知大人可有派黃不學在外?”


    “不曾,你……”話說到此,張宏猛然緘口,自他麵上那些不在意之神色也隨著他的緘口而越發深沉。


    官兵攔察商家車隊,無論如何來看這都是極為尋常之事,可在這時當張宏想起黃不學黃家時卻猛然而想起那些事來,他清楚記得他要黃不學將杭州所暗中進行的大逆不道之事停止且分批送到蘇州府來。這樣的話。那些官兵若是攔截的真是黃不學地車隊,那……


    想至此。張宏再也不能安然坐在這處,麵色也極為難看起來,全然凝重的神情下向著兩旁都是驚訝不解全然的楚圖與範慎言道:“我必須得去看看。”


    說罷,竟是不再有任何言語,起身向著府外走去。


    張宏地焦急與擔憂表現的很徹底,見狀,眼看著妖妖隨在張宏身後急急走出宅院,範慎與楚圖卻都是眼中愕然一片相互對視。


    張宏與妖妖已是走了出去,範慎仍舊是站在那房門前,不進卻也不曾去追趕張宏,也正是他猶豫時,仍然坐在那處的楚圖冷然開口:“你且先去休息,這等事他能應付得來。”


    範慎一怔,隨即點頭微笑,卻徑自轉回房內歇息。


    一時間,宅院中竟也頓時沉寂了下來,隻有那顆老槐樹在春的暖風中搖曳不停卻始終未曾落下一片嫩葉。


    “你這些時日便隨在張宏身旁,他不能受到半分傷害。”向著空無一人的宅院,楚圖突兀開口,口吻淡漠但卻極為慎重。


    而自楚圖開口話落,這空無一人的宅院卻突然多出一人來,來人正是張宏這幾月來一直惦念卻始終不曾見過的楚圖身旁那名癲狂老者。


    “是,少爺。”似乎隻有在楚圖麵前這癲狂老者才會收斂幾分,應下楚圖之令的他雖然依舊嬉笑著,但總歸有些嚴肅。


    “至於那紅鞋子……”楚圖微微沉吟,向著張宏與妖妖所走去的方向,輕聲言道:“你不必理會。”


    不是不願出手為你解除危險。而是有些事始終由你親自來做才更好。


    將妖妖抱在馬車上,向著蘇州府城外官道一路疾駛,張宏不曾拒絕妖妖隨行,他本意也有將妖妖時刻帶在身邊,事實上他很早便知道這天賦令人驚豔地小女孩兒總是由他行事辨事間孜孜不倦的吸取著或正大或陰險的種種手段,可張宏依舊不曾擔心這會影響妖妖的成長。在他看來,隻要能夠給這小女孩兒一片足夠廣闊地天地,那妖妖日後的成就絕對不可限量。


    範慎所言的那官兵攔截商隊之事讓張宏不得不驚駭繼爾重視,範慎與楚圖不知其中隱秘,但張宏卻是深知若那車隊真是黃家車隊,那被官兵攔截下來後將會為他帶來怎樣的萬劫不複。


    且先不說車隊中的那些東西根本不能被外人所知,即便單單是這蘇州府地官兵看似無意但實則含存許多深意地一舉便足以讓張宏生出百般猜測,他到這時完全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黃不學這些時日由杭州府運往蘇州府的東西早被蘇州官員察覺。而之所以今日突然攔截動手是不是出自楚氏的授意,若是這一切猜測都能夠成立,那是不是也預示著楚氏在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在暗中盯著張宏與黃不學等人的舉動?


    這是江南道。是楚氏擁有著絕對話語權的地方,所以這幾個月來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楚氏不可能在暗地裏也依舊沒有半點動作。


    緊皺的眉頭輕易便將張宏此時心中的急切顯露出來,他當然很清楚若那車隊真是黃家車隊,而這車隊中也地確藏著黃不學分批運來蘇州府地東西,那對他將是怎樣的一種傷害,怕即便是有太平公主那般地寵信,也定會因此事而失去許多信任罷?


    這後果,不是現下地張宏所能承擔。


    在禁軍李劍等人的一路縱馬開路之下,張宏這馬車也很快出了蘇州府。堪堪上了官道遠遠便已經看見那一處似乎真的是有一隊官軍在一隊車隊前爭執些什麽,而待再走近了些,張宏卻是看見那車隊附近顯然不止一隊官兵,還有另外一隊官兵在阻攔著蘇州府的官兵。


    這一隊官軍自然是韋和所率人馬,當張宏看見了韋和那麵孔的一瞬間,他便已然能夠肯定車隊必然是黃不學的車隊,而車隊中私藏的東西也定是讓他這幾個月來時時擔心著的那些東西。


    張宏不奇怪韋和為何會在此處,他知道黃不學這胖子的精明,所以當然能夠斷定在黃不學得知車隊被攔之後也連忙先通知了韋和。隨即這才趕來阻攔那官兵地搜查,他很清楚若是沒有韋和,他的車隊避不了搜索,從而車隊中所藏著的那些東西也肯定再也不能掩蓋下去,那後果也根本不用多


    想。


    未待馬車停穩,張宏便已然急急由車內跳了出來,迎麵碰上黃不學此時那張掩飾不住驚慌害怕神情之時,這個時候的黃胖子哪兒還有往日的半分諂媚?


    張宏來的很及時,他的運道一向不錯。


    這時的場麵雖然還不至於劍拔弩張。但顯然已經是充斥了火藥味。沒有去與黃不學多說任何一言。張宏穿過韋和身後的許多兵士,徑自走向韋和身前。迎麵去看那站在韋和麵前地蘇州府將軍。


    同時,隨張宏一起前來的李劍等禁衛也極有默契的由蘇州府那些官兵身後穿插過去,繞到那些蘇州府官兵的身後時各自抽出了腰間兵刃,他們不知道車內乃是何物須要大人如此緊張,但他們卻知道在他們出京時陛下的嚴令。


    “大人。”察覺到張宏這時也終於趕了過來,韋和微鬆了口氣,能夠將局麵控製到這種地步,已然是耗去了他許多心神,即便在他身後隨著近百由京中帶來的嫡係兵士。


    張宏點頭,一臉陰沉而看著此時他麵前那相貌粗狂的蘇州府將軍人物,不曾說話。


    “大人,這是江南道督護府大將軍楚南仁。”輕聲而為張宏介紹著麵前這位滿臉不屑跋扈的將軍,韋和眼中泛出陣陣寒光。這作為江南道督護府將軍,實則乃歸楚南仁管轄,所以自他來江南道這些時日裏,確實受了不少氣。


    楚南仁,楚氏四房,楚南軒的忠實擁護者。這些訊息都是張宏自剛到蘇州府時便由楚圖介紹中得知之事,所以在這時看著這位楚氏四房時,張宏當然能夠肯定此次攔截商家車隊一事顯然不是簡單地例行巡查,即便不提楚南仁乃是楚氏之人,單單就他那督護府大將軍一職便能說明許多問題。


    堂堂地一個江南道大將軍怎會親自來視察這等小事?真的會是無意?


    “不知將軍何故要來攔下小可手下車隊?”張宏冷聲言著,其實卻已經肯定楚氏肯定覺察到了這些時日來黃不學時常地由杭州發來蘇州之車隊,他們定然也能由這尋常車隊卻極其嚴密地護衛下嗅到一些蛛絲馬跡來。


    楚南仁笑了笑,露出森然白牙時顯得十分不屑:“本將軍要做些何事,又豈須報備你這等無知小兒?”神態的居傲之下。楚南仁也是全然俯視著麵前這幾人,由這少年的親自趕來很輕易的便能叫他看出這車隊的所載之物的不簡單,看來。他這幾個月地努力倒也實在不是徒勞。


    “楚將軍,今兒這車隊,您不能察,末將無論如何也是要帶走的。”韋和見大人受挫,也是深知大人畢竟在朝無官職在身,所以這種情況下,大人實在不適合與楚南仁直接對話:“況且末將已與楚將軍言起過,車隊之物乃是末將所訂。”


    韋和一貫的陰陽怪氣顯然是激怒了這楚南仁,但見隨著楚南仁緩緩轉身四下看了幾眼後。他身後的那些兵士也同時抽出兵刃:“若是本將軍今日定察不返你當如何?可是要以下犯上?”


    在場之中,顯然是以楚南仁官銜最高,因此他這一言以下犯上實在是叫韋和不能再有話來,畢竟,以下犯上其實已經是跡同謀反。


    從頭到尾張宏都是站在他二人之間冷眼旁觀著,他很想知道麵前這位心思慎密與粗狂外表成反比的楚家四房究竟敢做出何等事來。


    黃不學在張宏等人身後早已是麵色泛白再也不敢開口,他很清楚他身後車隊中所掩藏的東西若是見了光那會是怎樣一種後果,可這種情況下他倒的確是插不上手,便是他手中的太平公主令牌也不能教麵前楚南仁收斂半分。他還能做些何來?


    楚南仁身後的李劍挺劍上前了幾步,這樣一個細微地舉動依舊被楚南仁清晰察覺,於是楚南仁這滿是絡腮胡子的嘴角浮現許多冷笑意味:“宮內禁軍副統領,你這少年倒為本將帶來不少驚喜,本將很想知道你還有哪些牌可以拿出來。”頓了頓,楚南仁再道:“這畢竟是江南,你千萬不要以為有著宮內禁軍副統領便可叫本將含恨而去,一個小小的從五品統領還不足以讓本將回避!”


    很狂妄,但卻極為現實。


    張宏麵色越發難看。他知道楚南仁是在故意試圖激怒於他。他也知道楚南仁之所以如此毫不為李劍那些人留些顏麵,無非也是想張宏在眼見事不可為時強行動手。那這樣一來,謀反之命可是實實在在地落實在了張宏等人身上。


    眼看麵前這少年緊抿著唇卻也不敢說話,便是身前的韋和與宮內禁軍副統都是無奈,楚南仁放聲大笑了幾聲,張狂無比而抽出長刀:“搜!本將軍倒要看看有誰敢阻止本將奉行公務!”


    韋和身後的那些兵士在楚南仁抽出長刀時也齊齊向前跨了一步,他們都是韋和真正的嫡係,所以參與過謀逆的他們在能以韋和為中心。


    但,楚南仁身後的李劍等宮內禁軍卻是微顯猶豫,他們是首先是大唐兵士,其次才是奉命保護張宏的禁軍,而眼前這等局麵,張宏不可能受到人身威脅,楚南仁也是奉行公務,那他們也實在沒有強行阻攔楚南仁的理由。


    場中所有人的作態都落在了張宏眼裏,對於韋和此時表現出來地忠誠。張宏很滿意;他也不會去責怪李劍那些人,他知道以他本人而言,他還遠不足以讓李劍那些宮內禁軍對他效忠,誓死追隨,那不現實。


    楚南仁冷笑著,步步緊逼。韋和陰狠著臉,毫不退讓。


    一觸即發。


    眼見如此,張宏歎息著,卻也並無絲毫辦法,這幾個月來的順利已然是他輕視了楚家在江南道的影響;而當現如今僅僅是這一個楚家四房便已然是叫他接連出牌,以至最終不得不打出最後一張底牌,實在是叫張宏大為挫敗。可眼下,除了如此,也是再無其他辦法。


    “住手罷!”張宏沉聲喝道。卻見楚南仁依舊冷笑而看著他時,緩緩自懷中掏出這一麵太平公主與皇帝陛下二人所賜予地金牌。


    望風使。


    楚南仁驚愕,他知道觀察使。卻從未聞過什麽望風使,但也是在他驚愕之時卻見張宏手持金牌而逐漸放在了楚南仁眼前,在這金牌下刻著兩列蠅頭小字。


    “監察江南諸道朝臣官員,若有違逆,先斬後奏不論諸事。”


    這簡簡單單的兩列小字卻是那日張宏不曾給揚州刺史田乾看過的,他知道這些小字所代表著怎樣的含義,其實早在張宏由皇帝陛下手中接過這令牌時也是當場駭然,即便他早已知道太平公主與皇帝陛下賜給他的權力不會小,但也絕對不曾想過竟然大到了這般地步。這已經是比觀察使欽差更要握著莫大權利。


    這樣的恩寵,不輕鬆,沉重到張宏輕而易舉可以看得出他日後因這金牌可能須要去背負地責任。


    楚南仁看著這麵金牌,麵上的驚愕逐漸凝固,然後慎重,最後滿臉的不敢相信。


    張宏收起令牌,放回懷中,滿是複雜的意味而看著這楚氏四房:“不知將軍現下還要不要察?若是車內之物乃為小可進貢陛下之物,將軍又會如何交代?”


    楚南仁麵上陰晴不定。這個時候的他當然不會相信麵前這少年口中所謂的進貢之物,而也見這少年竟然不惜亮出這以往連他兄長楚南軒都想象不到的金牌,更是讓楚南仁能夠斷定這車內之物必然事關重大。


    可再為不甘,楚南仁也始終不敢再妄圖去強行搜查這車內之物,原因很簡單,在張宏亮出這金牌之後,若是楚南仁依舊執意搜查,那張宏手下這些人也便具備了公然動手的理由,下場與先前亮出金牌前截然不同。先前是謀反。這時則是奉聖旨行事,即便是貴為江南道督護府大將軍。楚南仁也是死不足惜。


    “不曾想,你這少年居然還有這等本事。”楚南仁狠狠言道,卻終於轉身揮手,示意手下兵士收回兵刃,調頭揚長而去。


    雖然未能察到那車內乃是何物,但畢竟試探出了這少年的底牌,楚南仁這一趟,並非空手而歸。


    張宏站在那處,不曾看身旁地韋和,黃不學二人,也不看麵前地李劍,隻是看著楚南仁跨上馬去揚長而去的背影久久歎息。


    楚南仁最終也仍是朝廷大員,他能意識到這點未曾在他楚氏地江南道上恣意妄為,那便已然是讓張宏鬆了口氣,方才他倒真的有些擔心這外表看來粗狂無比的楚南仁會真的不惜一切查看車內之物,即便下場很有可能是楚南仁永遠的被留在此處,或者是身受重傷。但張宏也不得不麵臨著與楚南仁一樣的下場,車內的那些東西,實在是見不得光的。


    這樣的一種非零和兩敗俱傷搏奕,乃是張宏最為不喜地一個局麵。


    看著楚南仁率著手下不足百人兵士消失在這蘇州府外的江南道上,張宏也轉身麵無神色的迎向了黃不學滿是惶恐的麵孔。


    其實他先前完全可以將金牌反過來對著楚南仁,便如當初給揚州刺史看的那般,亮出那如朕親臨的四字,那樣的話不僅楚南仁依舊不得不含恨而歸,更是要當場跪在張宏麵前,大挫他的威風。可張宏卻依舊沒有如此去做,原因不複雜,在這時僅僅一個楚家四房所表現出來的影響力中已然是叫張宏重新審視了江南楚氏,他若真是這時出了風頭,滅了楚南仁地威風。那與楚氏也終可算得上是撕破了顏麵,再無緩和的可能。


    這樣地結局無疑也是張宏不想看到的,他要黃不學與劉氏那女人所做之事還未能達到他期望的標準,所以他隻能選擇繼續隱忍。


    “收拾一下,將車隊帶回去吧。”張宏不露聲色,隨意而為黃不學言道。其實這個時候即便黃不學闖下如此禍事他也不曾有半分責怪黃不學,他知道黃不學之所以如此乃全是為了他著想,雖然行事之法不可取,也太過心急了些。


    黃不學滿是肥肉的臉上不知因為暖春的暖意,還是因為緊張,全然還是密汗:“大人……小人知錯了。”


    張宏擺了擺手,神色複雜,卻是溫和言道:“無妨,這事兒怪不得你。”說罷。也是再次問道:“近三個月了,杭州之事還不曾處理妥當?”


    “這是最後一批了。”黃不學誠惶誠恐,其實這個時候的他表麵上做出來地神態倒也不盡然是他內心地想法。他知道是他闖下了禍事,但他更清楚他所做地這些事在日後能為張宏帶來怎樣的保障,因此以他一個商人地眼光來看,投機與風險,都是成大事所必須要麵臨的。


    張宏點了點頭,不曾叫黃不學即刻帶著車隊離去,反而看了那車隊旁所守著的黃家護衛幾眼,那些護衛,單單就表麵看來也實在不遜色韋和身後的這些百戰之兵。


    於是。張宏稍為和緩了神色,卻是徑自轉過身來對著李劍那些宮內禁軍言道:“你先帶著你的人回府,今夜有些事怕是要勞你們動手。”


    李劍微笑,恭身:“是,大人。”隨後,自是帶著他手下兵士,沿著官道回轉蘇州府。他很清楚車內地那些東西,不是他所應該看見的。


    “大人,您今日亮出了這金牌。怕是楚氏……”韋和見李劍走後,忍不住出言提醒張宏,但話說到一半,卻見張宏擺了擺手阻止他說下去。


    “不必再言這些,至於後果我有分寸,你這便親率兵士護送黃不學回去罷,切記,不可再出半分意外,若遇阻攔。格殺勿論!”張宏淡然吩咐著。其實已經知道不可能再有人阻攔了,那道金牌畢竟賦予了他太多權勢。


    韋和不解。但也不敢置疑,轉身吩咐兵士護在車隊附近,之後護送黃不學等人一路向著蘇州府行去。


    對那黃不學的一路三回頭,張宏視而未見,這黃不學確實是他最為放心地一個手下,可這胖子太過主觀放肆,有許多事隻要是他認定對張宏有利便會私自去做,這很不好,太散漫,張宏須要的是絕對忠誠。


    黃不學隨著韋和滿含幽怨而歸,張宏看著那一行人歎息不已。


    馬車停在那處,在這荒涼一片的官道之上,張宏不曾直接回轉蘇州城,卻反而蹲下身來,輕撫著妖妖小腦袋,換上一副溫和微笑的神情,開口言道:“如何?你可知我為何不要韋和說下去?”


    妖妖滿是淡漠,但卻忍不住依偎在張宏懷中:“這些事是不是隻須要心中明白便好?若是說了出來便造成一些麻煩?”


    張宏再歎,手指在妖妖長發間穿梭著,他對妖妖的才能一向不曾懷疑過,但也仍然止不住震撼這未滿十歲的小女孩兒能說出這等話來,歎息著,張宏眼神溫柔且醉人:“那你來說說,今日宏哥哥亮出了這金牌會在日後為宏哥哥帶來怎樣的麻煩?”


    “楚氏的那些人想必也定然知道了宏哥哥最大的依仗,所以這樣一來他們肯定會放棄一些在官場朝廷一麵對宏哥哥地打壓,而先前一直試圖通過施壓江南官場的他們若是意識到這一點,肯定會另外去尋找宏哥哥的行事意圖。”妖妖清脆的聲音落在這空曠的官道之上,有條不紊。


    忍不住深深的讚歎這小女孩兒令人發指的強悍,張宏眼中全然乃是鼓勵:“然後呢?”


    妖妖依舊是那般的冷漠,眼中隻有她的宏哥哥一人,這個時候地她當然知道宏哥哥日後的麻煩以及危險,所以妖妖擔憂:“然後他們便會將注意力放在黃胖子與昨日宏哥哥帶妖妖去見那個妖妖不喜歡的女人身上,這樣的話,宏哥哥試圖由商界對楚氏動手的意圖也再也掩蓋不住。”


    堪稱字字珠璣,這一刻竟是讓張宏忍不住將妖妖緊緊的擁在了懷中:“妖妖,多希望你可以快些長大……”


    “妖妖已經長大了。”不待張宏說完,妖妖便將腦袋伏在張宏的肩頭:“所以宏哥哥不要累,有妖妖在呢……”


    這兩道一樣清瘦,單薄的人道落在這遍處不見人跡的蘇州府外官道之上,都是那般地堅強,令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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