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要辱人,必先自辱這句話用在此時依鳳閣內的吳戈吳公子身上顯然再為合適不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其實也在方才吳戈突然而出現在張宏麵前時他便已是想到了這位吳公子定是要與他反著來,可以說後來範慎與吳戈的較力也確實是張宏先前所能預料,也由這些張宏才能斷定吳戈的誌在必得,這才隨手一局隻待吳戈出醜。


    堪堪留下那滿麵羞憤的吳戈僵在當場,張宏未曾再多看他那幾人走的甚為幹脆,幹脆到當樓內老鴇含諂媚而向吳公子索要黃金之時吳戈臉上陰晴不定的羞憤欲絕之神情也根本未落在張宏眼中。


    轉身而踏出依鳳閣位處這樓前絡繹不絕的人群中,張宏頓步駐足而複又看向依鳳閣那門房時全然已無先前在樓內時的戲謔玩味等等神色,這個時候的張宏落在他身後高不危與範慎二人的眼中,卻是叫他二人隻覺麵前這位少年一派的冷然寂寥時更覺張宏如此一少年的深不可測。


    片刻之後,張宏終於抬腳時似是隨意而又問道身後的高不危:“還有何人尚須我去相見?”


    高不危眉角輕跳,方才他確實有些擔心張宏再無這般興致,畢竟依鳳閣一事表麵看似張宏占了風頭,但事實上高不危與範慎二人卻也都知曉這一不愉快的經曆其實也在醞釀著一場不會很小的風波,如此而羞辱吳公子,想來知清殿怕是再也容不得張宏這少年了。所以見張宏仍能這般自然,高不危心中暗讚間卻也跟緊幾步,在後言道:“街尾還有一處,不過自然不及依鳳閣,大人若願屈尊當然更善,不過……”說到此處,高不危稍顯猶豫言語閃爍,當他這時再想起那位姑娘時,一時又是不知該不該讓張宏去見那姑娘。這些時日來,與張宏所有過交往的人高不危大都知曉。所以他很擔心張宏會接受不了那位太過直爽的女子,也在高不危猶自躊躇間,卻是見走在前的張宏回身看了他一眼,隨後高不危隻能再道:“不過那位姑娘倒是頗為獨特,大人介時萬勿怪罪。”


    青樓林立這平康坊其實也分不同檔次,而區別於這些青樓的硬性條件在張宏看來首先當重這樓的外觀特點。典雅於否,華麗於否都必然乃是其中之一,其次應屬樓內氛圍以及樓中姑娘姿色才藝等等。


    當張宏踏入這街尾的一處青樓時,且不提這樓的外觀遠不及先前那依鳳閣,單單就張宏步入這樓中時所一見看見的人,便已能叫張宏看出這樓的在平康坊間應屬檔次甚低地那種,清一色的青衣小廝打扮之人,或是留著山羊胡的管家人物很直白的告訴這踏入此樓的三位衣著不俗的公子此處不屬於他們,所以當張宏迎著樓中本便不多地許多詫異眼神時。書道首發他隨意打量著麵前這些不知誰家府上的下人,同時也簡單瀏覽了遍樓中簡易至極的幾處裝飾,心中不由對高不危這人麵麵懼到的手段更是多了分認識。


    不顧身前猶自猥瑣而各自摟抱著姑娘的青衣小廝投來羨慕敬畏不解等等複雜眼光。張宏看著向他三人而走來的似老鴇一樣的婦人,卻是暗想相比與先前依鳳閣的那個老鴇而言,麵前這位容貌雖凡但卻並無太多粉黛的清瘦婦人顯然要好上一些,而在這婦人迎上張宏三人時,並未有分毫炙熱眼神,僅僅是道個萬福罷依舊是那般地自然微笑:“三位公子駕臨,倒讓小樓篷蓽生輝。”


    未待張宏開口,高不危很自覺的便自行上前,他與這位婦人顯然是認識。也如同張宏一般欣賞這婦人的那份淡定,在他施禮後,這才言道:“是在下,不知桃紅姑娘現下可方便?”


    “原來竟是高公子,可確是有些時日不曾再見。”婦人微笑著,寵辱不驚:“桃紅若是知道高公子尚曾掛念著她,怕會欣喜不已。”口中言著,這婦人也帶著些狐疑而看向張宏,範慎:“這二位貴客應是高公子所照顧小樓罷?”


    “這是我家公子。”高不危退後一步。向那婦人又道:“既是桃紅姑娘方便,煩勞請曾媽媽代入引見。“自然。諸位公子這便隨奴家來罷。”婦人伸手請張宏在先,卻是隨在其後而向樓上走去。


    隻是在她刻意與張宏三人保持一段距離時。高不危也小聲為張宏解釋道:“大人。平康坊這處若是稍好一些。興隆一些地青樓大都乃是京中有些身份地人私下著府中打理。便好比如先前地依鳳閣。之所以那般繁華若夢據說是因那樓本身便是朝中某位尚書所屬產業。而若是清冷不堪地。似這樓倒完全是曾媽媽一人操勞。”


    “尚書?”張宏暗驚。在他想來。朝中尚書自是位極人臣。實是無此必要。也不可能暗下做這等齷齪之事。


    高不危眼中意味良多。輕輕歎罷又道:“大人莫要高看了那些所謂地君子大夫。其實他們遠比曾媽媽這等下人更要貪婪下賤殘忍。不危先前便曾有耳聞。說那依鳳閣之所以有如今光鮮。除了朝上那位神秘尚書大人暗中支持外。也還從事著許多令人不齒之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據說有許多江南來地富商也都久聞依鳳閣中堪稱絕色地幼女競選。所謂幼女競選便就是將一些尚未開苞地女童如貨物一般擺在樓中任人選取。價高者得。//首發書.道//”查探著張宏麵上驚詫陰鬱之色。高不危歎道:“那些所謂地大人們為了斂取銀錢物事可謂喪盡天良!當此等朝局混亂之下。人人皆是心思奢靡。所以有如此之事實屬確然!”稍為一頓。高不危暗暗回了頭。複而又道:“如曾媽媽這般地人。雖說樓中簡陋清冷。人亦卑賤。但在不危眼中卻遠比那些所謂地光鮮大人來地善良。最起碼不危不曾聽說過曾媽媽這樓有枉死女子。”


    張宏緊抿著唇。一派陰冷地神情下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但也在高不危說完。隨在身後地曾媽媽顯然是聽到了高不危地這些言語。故而她輕輕道句:“多謝高公子。”


    這簡單五字其中地深意張宏自然聽得出。那婦人也顯然將他看是了何處高貴人家地少爺。但其實隻有張宏自知。以他今日這種身份。仍是對這些暗中地陰穢之事有心無力。所以張宏隻能輕歎。


    將張宏引至高不危口中地桃紅姑娘房前。那婦人當然不會入內。她在房前為張宏掀起卷簾。然張宏卻未曾步入。卻反而徑自轉身去看著樓下猶自調笑不已地許多青衣下人。目光深沉而寒冷。


    當這樓中那些全然刺鼻的庸俗胭脂水粉味落在張宏鼻中,讓張宏忍不住輕皺了眉目時,忽然轉身而向著範慎:“你家中可有從事這等生意?”


    範慎一怔,顯然不解大人怎會有此一問,但仍恭身而道:“回大人,皮肉生意乃是家父一向不齒。故而在下家中不曾有這等生意。況且,早在幾年前,在下家中生意便交由他人打理。再如何來說,朝上也有明文,官宦之家不得從商。”


    範慎如此回答時,高不危眼中閃過一道期待,他曾多與這些青樓女子有過交往,雖是別有居心而試圖獲得一些可用消息,但確實同情她們那些表麵微笑下的淒涼。但終究,張宏也未曾多說話來,隻是聽範慎言罷轉身入那桃紅姑娘房中。


    桃紅姑娘。其實在張宏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十七八之少女,她的模樣不能說為好看,僅僅能以姿色普通帶過罷了。而由高不危剛才的那些話,張宏本以為他會見到地乃是一位飽含哀怨,滿麵淒苦的女子,但卻實不能想到麵前這位見到高不危後,顯得異常欣喜而險些撲入高不危懷中的少女,居然便是高不危口中地桃紅姑娘。


    高不危有些尷尬,當大人張宏前他自然不敢放肆。故而在他連連後退時,卻也對桃紅言道:“這是我家大人。”


    桃紅先是一怔,隨即撇了撇嘴,卻是自嘲一笑而看著高不危:“還以為高公子乃是掛念小女子,卻不曾想到高公子如此高看小女子,竟是引薦貴客。”


    “不可妄言。”高不危急忙阻止她再說下去。


    看著麵前這位所著服飾甚為破舊,完全不像一青樓女子那般水粉無數地少女,張宏眼中真的不曾有半分鄙夷,他當然能夠理解這些女子陰暗地生活。故而在高不危言罷。張宏也是微笑向她道:“桃紅姑娘想來是誤會了,不危今日帶小可過來。其實隻是想看看桃紅姑娘。”


    “看?有什麽好看,不知公子是喜歡附弄詩曲還是由小女子來撫贈琵琶?”這女子言語極快,在她這時清冷的神色下皆是習慣了己身命運的悲哀,但卻沒有絕望不甘。


    張宏微覺壓抑,由先前依鳳閣不愉快地經曆到之前高不危所言的青樓中枉死無數的幼女,再看見麵前這桃紅姑娘對於命運地無力反抗,都讓張宏心存不忍。所以如此之下,張宏暗歎罷終於不再開口,隻是向高不危使了眼色。


    高不危會意,好言與桃紅說了幾句後,這才去問:“莫非你不曾記得我先前曾要你留意那些話?這些時日來,不知你有何道聽途說?”邊這樣問著,高不危也拿出一貫錢來放在桃紅身旁那張破舊的桌案之上。


    眼睛瞥了眼那貫銅錢,張宏清晰捕捉到桃紅嘴角那抹自嘲甚濃的意味:“高公子果然豪綽。”頓了頓,這女子話語中極盡蒼涼尖酸:“在三位公子先前來時,曾有一個自稱在黃門侍郎魏大人府中做事的,好象說甚有個叫張說的明日便會回來,他家老爺怕還會高升。”


    高不危不再言語,恭身而向著張宏時有那麽些炫耀成果的意思,但這女子這一句她眼中與她毫無關係之事卻是讓張宏暗驚,隨即而看向範慎時,仍是不能相信這般無絲毫地位堪稱最底層的人居然也能隨意得來這樣消息!


    便連當日封賞為尚書左仆射一步登天之時也未曾回京接旨赴任的張說,竟在明日回轉,更有那黃門侍郎魏知古下人的那些猜測,由這些事別人若是看不出些什麽,但張宏隱約可知曆史地自然十分清楚來日將會發生之事。故而張宏再看向那桃紅時,眼中有些驚疑不定,但卻更多讚賞。


    隨後,張宏隻是在一旁聽著這女子與範慎,高不危二人不時說些話來,他在這時也注意到這女子說話之時總是飽含許多世道俗心,話語中也偶爾流露卑賤之人身上隨處可見的浮躁尖酸,若是以常人之言來說,這桃紅姑娘怕已僅僅是兩個字可言,庸俗。


    過了不多時,張宏便覺心中一陣不暢,於是向桃紅道完謝罷,他也退出房內,輕輕而站在樓中二層看著樓下一片熱鬧調笑。這裏,是小人物,是卑賤之人的天堂,但這充斥著庸俗不堪刺鼻水粉味的如此一樓顯然不比那些金玉其於,敗絮其中的光鮮場所要來的更為陰暗。


    看著此時眼中複雜全然的張宏神色甚為落寞,高不危與範慎皆是位處其兩側而不敢開口。也在張宏看著樓下盡興著的許多下層之卑賤人時,突然開口時言語間自有許多深沉意味:“因貧窮而卑賤的賤民不應輕視,因為他們為了生存而能夠各自掙紮出一套頑強且狡黠地處世體係;因家世而尊貴的少爺也不能輕視,因為帶著他們榮耀與富貴的長輩大都會去教他們如何去做一個笑裏藏刀的傻子。”


    這是張宏由先前偶遇吳戈三位少爺,再到此時這桃紅的處境所讓張宏心生的感慨,故而在他輕歎之時,卻是苦笑又道:“如此看來,活著可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呢。”


    高不危與範慎皆在深思張宏這突然一言,但接著張宏卻隨即又道了句令前者微喜,後者詫異的話來:“依你二人來看,我此時應不應當開始經營這些東西?”


    依舊是未等他二人說話,張宏輕嘲時,又是向高不危言道:“你今日帶我來這許多地方,我也都做了,說說你的意思吧。”


    帶張宏如此走了一天,高不危顯然不會僅僅是要張宏看他地成果這般簡單,因此在張宏問後,高不危一時間倒也不再去想張宏先前地兩句話,沉吟一番後,這才凝眉而言:“自黃少爺離京,大人應知我這些事暫時辦不來,既是如此,依不危所想,先前大人所見過的那些青年此時也可派上用場,這是其一。”頓了頓,高不危低頭再言:“其二,不危以為這些青樓女子可更得善待,更得許多用途。”


    隻有這兩個意思麽?當然不可能隻有這兩個意思。張宏細看高不危,在察覺對方無意再說下去後,便也言道:“依你想法去做罷,餘下地事我會想辦法來解決。”


    高不危恭身,神情微有激動:“在下替這許多苦命之人先行謝過大人。”


    夜間本該回歸黑暗的平康坊卻是處處燈火通明,隻是此刻原本應屬於黑暗的世界,是否會有人覺得那些通明的燈火對此是種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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