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皇駕崩中宗李顯即位始,由於李顯的無能懦弱而使得天家威勢逐漸為後宮所亂,無論是韋後的獨斷專權還是安樂公主的飛揚跋扈都不可避免的造就了朝上佞妄小人當道橫行,才士大夫無立足之地這一局麵,混亂的朝局下,從宮中到朝臣官員無一不是極盡奢華彰顯富貴,那時的長安的確攀比成風,奢靡無比。


    都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所以很自然的在表麵光鮮華麗令人沉醉的長安城中也存在著許多因時下的苛政暴斂而流離失所的亡民,這種現象很正常,在宮廷顯貴都是橫恣**之時,長安街頭的那些森森白骨甚至便連最底層的人也漸漸麻木,直至毫無知覺。


    初到唐時的張宏在起始也僅僅是出身貧寒的少年,那時在他不得已而投身公主府時深知他日後所將會麵臨的凶險,所以缺乏基礎根本的他極為迫切的需要一些忠誠可信的能用之才,可也因他的出身注定他不可能直接獲取招攬到他所需要的人才,故而當他嶄露頭角於公主府得觀清殿高不危後便開始由高不危提議且著手從底層培養一些可用之士,起初確實不曾有太大效果,因為在客觀條件上他不具備那許多因素,但在後來得到黃府黃不學投靠後,黃府的傾力相助再加上高不危此人不俗的才智,一時間高不危與黃不學所為張宏暗中經營之事倒也取得了長足的進展。


    可這些進展也不過僅是個良好的開端罷了,在此時投入了許多還不曾得到回報時,因黃不學黃府的陡然敗落,高不危所行的這些事也隻能暫時擱淺,這是張宏目前所麵臨的急需解決之事,畢竟那些人已然被高不危培養了一月有餘,雖是仍不堪大任,但畢竟已初具規模。


    張宏與範慎在午後下午時分才堪堪趕到位於長安南郊的一處貧寒坊間,在張宏隨範慎向高不危那處行著時,心間倒也確實有些焦慮。隻是僅由這坊間周遭的環境便可看出這裏的生活定是艱苦,張宏很擔心先前有黃不學時那些衣食無憂已一個多月的所培養之人會一時不能理解或適應這種艱苦,即便在遇到高不危前他們甚至可能隨時餓死長安街頭,但深明由儉入奢易,自奢複儉難地張宏更為看重這些人的忠誠,他確實擔心這些人會有不滿而心生怨言。人心這種東西無疑乃是世間最難掌握的一個東西。在這時風行出賣背叛而可能上位之時,張宏不能容許在他身旁有任何一點可能會背叛的苗頭,他此時的如履薄冰也真的承受不起背叛。所以在一路走向高不危昨日才換地地點時,張宏心中已是決意若是發現有不能控製之人,則必定當時放棄不留後患。


    範慎輕輕為張宏推開那道籬笆門時,在院外張宏便能夠看見院中所坐的十幾青年,而待他入內細看,這才知曉站在這十幾人身前的高不危正要這些人相互提問背誦一些書籍。高不危擅識人,同時在先前也極是肯定的對張宏言過他有信心將這些人都塑造為可用之人。所以在此時張宏看著這些人皆是一副認真的神情而似是絲毫未曾察覺到突然入內的他與範慎時,一時間張宏倒也心中大為滿意。


    站在那處隻是冷眼看著麵前這十幾人的高不危自然察覺得到張宏入範慎的入內,故而在他忙迎上張宏時恭身而道:“大人。首發”


    大人這個稱呼乃是張宏所定。除了府中下人外,如黃不學,範慎等這些隨在張宏身邊的人都是稱呼張宏大人,這是他不得已而所定地,乃因若是無他這一要求,那這幾人所不同的稱呼公子少爺等等實在麻煩。


    環視著這貧寒居所簡單的籬笆牆,院中荒敗地跡象,以及席地而坐的那十幾青年,在察覺到那些人皆是認真而冷漠的神情。張宏暗為歎息間也不掩對高不危的讚賞:“你做的很不錯。”


    高不危自謙,其實能有今日這成果他心中更多的卻是對麵前這大人張宏的欽佩,他實在想象不出這僅僅是貧寒少年的張宏怎能想到那些駕馭培養這些人的許多方法,好比如將這些人每日放在一起相互競爭擇優擅待,以及令他讚歎不已地將練兵之道用在團結這十幾書生身上等等高不危根本想不到的許多匪夷所思之辦法。然,雖是這些辦法高不危都是耳目一新時極為欽讚張宏,也時常問過張宏為何會知這許多方法,但張宏卻也不曾為他解釋過。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個殘酷的道理在張宏上一世不多的職場間張宏自然小有體會,之所以不曾為高不危解釋實在也因張宏根本不能解釋。他總不能將那些前世裏讀書時期所用在他身上的軍事化管理模式思維講解給高不危,這不是才智理解能力方麵的問題,隻是時代之間的那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我記得原先在隆興坊時你這裏應當不止十幾個人。怎地一夜之間便少了將近一半?”張宏地目光依舊放在那十幾個人地身上。隆興坊乃是黃不學在所為高不危尋覓之地。而在那時高不危與黃不學所行之事最為興盛時。確實不僅僅十幾人。


    高不危神色未動。根本沒有分毫感慨地意思。一再地淡然且自然:“在黃賈仁死後我便要黃少爺中斷了銀錢方麵地資助。大人應知這些人皆是以後地肱骨。所以不危以為不能有任何蛛絲馬跡被人察覺。”


    高不危地意思很簡單。在黃賈仁死後。黃府雖是還有一些可用銀錢。但卻時刻為臨淄王或是太平公主等一些人暗中注視著。若是仍不中斷黃不學黃府與這些人地聯係。那即便高不危所行之事再為隱秘也終將瞞不過臨淄王與太平公主。故而在張宏輕輕點頭時。卻也稍為遺憾。其實他何曾沒有想到這些?隻因那些被高不危所淘汰之人皆都乃被培養了不少時日。所以他不能不歎息。


    將眼睛逐一而由那些人身上掃過。張宏突然又問:“淘汰選擇這個方法我懂。可為何這些人中不見你所最欣賞地那個喚作陳堅地青年?以那日我見時他地才學智慧理應不會被淘汰才是。”


    “才學品行確為上乘。但忠誠不夠。”高不危眼中閃過些遺憾。明顯也是較為欣賞那陳堅:“那日依大人之意月末考較時。不危曾問道他若是將來他位列朝堂。能用何些辦法構織重罪可將我陷入絕境。他答不出。自然出局。”


    張宏愕然。回頭去看高不危時卻發現對方仍無神色變化。一時下他確實有些苦笑之意味。在以往倒也實在不曾發現這高不危居然是如此古板之人。首發忠誠這個東西乃是張宏時時強調最為重視地一個東西這不錯。可在這等天地君親師之類思想自小深入人心之局勢下。怕是真正具備品格之人也都不會去羅織莫須有罪名誣陷自己恩師罷?


    “那這些人?”張宏疑惑,輕輕問道。


    高不危凜然,顯得自信自豪:“在這些人中,即便有朝一日大人要他們相互殘殺,也絕不會有人猶豫。他們地忠誠,隻屬於大人一個人。”


    看著這等神色的高不危,張宏雖是不知他何來如此自信。但終究未去否定高不危的成績,故而在他複又轉回身去看著那十幾人時,輕輕又道:“你將那些淘汰的人如何處置了?你應當知曉若是他們心懷憤恨。則這些事必定敗露。”


    “大人且放心,楚公子自然有手段可教他們終生不會提及此處之事。”高不危如此言著,卻也緩緩而向那些人走去。


    極為令人不敢相信地一幕,此時書生高不危站在那十幾人身前時身上竟然全無書生之斯文氣息,在他身上的那些決然幹脆倒更像是殺伐果斷的將軍,當他向著那十幾人揮手時,一時之間,原本聲音極輕暗自默誦著的十幾人瞬間安靜,整齊如一而從地上起身後。恭身向著高不危。


    “日後,這將是你等終生效忠的大人。”高不危並無太多激動神色,指著張宏這處時,顯得認真。


    迎著那十幾人眼中的好奇以及偶爾有人地指點,張宏微笑,但不介意,若是這些人真能在聞此消息後仍是不會有任何反映,那才會更讓張宏介意。所以在他們紛紛好奇而打量張宏時,隻是聽他們向張宏恭身後而道:“見過大人。”


    張宏依舊微笑。他很滿意高不危現下的成果,所以在看著麵前這十幾雖是麵上仍有饑餓身軀也顯得單薄之青年時,張宏按奈心中激蕩,自然而言:“給我忠誠,我許諸君日後尊榮。”聲音不高,但卻清晰可聞。


    或許,在這些人當初來時隻是因為饑寒,因為貧困,因為家中困境。找到高不危也是他們絕望中僅有的希望。但張宏卻能知道,在經過這一個多月高不危的培教下。對於日後他們所會去行之事這些人都應當心中清楚,所以雖然在這些人看著張宏時隻是將這少年認為是哪家王府貴親的少爺,卻也都尤為相信這年輕的大人。


    **與野心無疑是一個人成長到強大的關鍵,高不危給了他們,但也同時給了他們枷鎖,所以張宏不會擔心日後他會養虎為患或是作繭自縛,若真有那一日,張宏也隻能怪他站的太低,不襯這些人的將來。


    後來,張宏未曾留在此地甚久,最終隻是留給他們一句話後,便帶著高不危與範慎先行離開,因為高不危與黃不學之前所為地事顯然不會僅有這些人。


    在張宏轉身而與高不危向門口走時,範慎範公子卻仍是留在原處動也未動,甚至便連高不危的呼叫也恍若未聞。這時的範慎實在不足以用他所學言辭來表達心中震撼,他先前是知道高不危暗中所行之事地,但的確僅僅是知道而不曾見過,故而當他聽著張宏與高不危的那些言辭以及看著麵前這十幾人時,範慎範公子除了震駭,除了瞠目結舌再也沒有其他表情。他實在不能明白張宏怎會有如此手段培養出這些多人來!


    “日後這些人究竟能有多大造化。”範慎終於回複清醒,那從容溫和的神情卻一時苦澀,喃喃言道:“便是連我也甚為期待呢。”


    在張宏等人離開後,卻不曾知道張宏那一言為這破敗荒廢的院中十幾人留下多少若有所思和感慨,甚至即便是坐在角落的那名神情落寞最為出色的一青年也陷入沉思而不能自拔。


    “麵對陰暗,我們不應當憤怒或是怨恨不甘,而應心存敬畏與感恩。所以即使我們經曆了許多痛苦無奈。甚至也仍將經曆著,但終不能太過介懷,抬頭便是璀璨星空,又何必在意腳下這些細微瑕疵。”


    一路隨著高不危而向平康坊時,張宏心中所想皆是那十幾青年的麵黃饑瘦,他當然明白高不危在淘汰以往那些人時心中的許多無奈。但這一切在黃府敗落黃賈仁身亡時卻也不得不如此。張宏自得公主府嶄露頭角後,在他這世從來都是掙紮於生存憂慮著日後政變之事間,所以有意無意地確實忽略了許多客觀因素,好比如黃白之物,以往公主府地賞賜確實不少,所以因此張宏倒也未曾注意過,可在這時張宏不得不慎重考慮這方麵,不然他將麵臨的怕便是僅剩的這十幾人也逐漸淘汰。


    一心思量如何盡快獲得足夠財富的張宏在不知不覺間已是隨高不危來到平康坊。平康坊在長安城中所處位置並不屬中心,但實則繁華無比。原因很簡單,這平康坊乃是長安青樓林立之所在。在這世道下,拋妻賣女的本就不少。又有宮中時常逃出的宮女,倒也確實推動了長安這青樓地發展,僅僅據張宏所知的便是那些年先帝中宗與韋後出宮遊玩時所隨從高達兩千之數地宮女有大半私逃了去,由此可見長安原本荒涼的平康坊之所以有今日繁華的確不是偶然。


    高不危在前行著步至一處名喚依鳳閣的青樓前停下了腳步,之所以帶著張宏來這青樓,其實是因早前張宏急需大量京中各親貴府上動靜時高不危所想的一個辦法,平康坊的青樓眾多,所以親來遊樂的不僅有京中各府地親貴少爺們,更有那些府上的管家下人也時常來此。而從這些人間,高不危首先想到地便是他初來大唐時所聞知地一件細微之事,說是曾有青樓女子無心之下與一公子說了些事,隨後引的那家府上嘩然大變。


    因此,在深知大人張宏既無權勢背景又想有些訊息來源時,高不危首先想到地便是青樓中人。要收買幾個青樓女子說一些她們眼中根本是閑話的無關緊要之事顯然是不需耗費太大,故而高不危早在黃不學未投身張府時便有經營青樓一事,更在後來黃不學來後,不須顧忌銀錢時高不危也的確做了許多。


    又因這些。這才有後來張宏對張希以及裴談等人的許多了解,才能布置那些看似具有極大風險,實則不能傷及張宏的隱晦之事。


    並不像張宏想象中以為的那般熱鬧場景,這整條街道兩旁的青樓不少,落在張宏眼中地卻沒有青樓門前召喚客人之事,隻是表麵看來這青樓外表有些裝飾的繁華張揚罷了。


    抬頭隨意看了眼依鳳閣這三字,在這時天色近黃昏時顯得有些昏黃,張宏知道高不危今日帶他見這許多他暗中所積攢的日後依仗究竟是出於何意,所以此般心態下。他對這前世裏耳濡甚熟但始終未曾見過的青樓。除了有些期待外倒無太多心思。


    “你在這樓中認識有幾人?”站在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各色各異。似張宏這等看似富貴人家出身的少爺,當然不會招來路人注視的目光,他這三人在人群中隻是再為平凡不過。


    因張宏這一問,不僅高不危有些局促,便連一旁的範慎也麵色古怪。遂高不危赫然而道:“大人這一問倒確實曖昧了些。”張宏詫異,目瞪口呆而看著高不危,印象中這一向斯文清冷的才華俊傑何曾有過如何口吻?


    “在下不過也就來過幾次,在這樓中認識了幾位姑娘罷了。”高不危說話時顯得有些尷尬,而張宏也這時才心知再如何地才華不凡,這高不危終究也不過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罷了,以往他一直清冷淡漠是因他心中的仇恨而壓製,在這時他眼見張宏穩步有望為他複仇時,確實好了些。不過除了這些,張宏對這高不危的評價也多了一點,悶騷,典型的悶騷才子青年。


    見張宏麵色不善,高不危當然不知道此時張宏對他的腹誹,隻是以為大人心憂之事的高不危這才又道:“不過真正能為大人效力的這依鳳閣隻有一位姑娘,並且……”說到這兒,高不危微頓了頓,隨後才道:“並且這位姑娘在樓中地位不太低下,能接觸到的人也多,所以不危首重此人。”


    張宏輕輕點頭,也不再多言,倒也確實有意入內一觀,畢竟在他回這唐時地這幾個月內他實在不曾有心來過這等地方,終日地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確很辛苦。


    不過也在高不危與張宏有意向那處走去時,範慎卻突然麵色一變,忙伸手拉下大人張宏時,眼睛卻是放在依鳳閣樓前,伸手指著剛剛入內地那幾名身著華服之少爺公子們,輕皺眉頭而言道:“大人,那幾人豈不都是知清殿中人?”


    順著範慎所指,張宏也是看著那幾人逐一入內而暗暗歎息。


    所謂冤家路窄,其實便是往往你最不想看見的人通常都會出現在你將要,或是你已經在的地方,這偶然間時常的必然,一路重複發生下來,這才有了冤家路窄一說。


    (這章寫的比較滿意,雖然就內容來看似乎是有閱兵的嫌疑跟唐朝風氣不太搭調,但事實上內容與語言都還是自認不錯的……另,看在連續四日,不間斷萬更之情況下,再次懇求支持推薦收藏。視個人喜好能力訂閱罷……這本書不會再求這些。致謝,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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