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相王此舉極為不解的張宏坦而將這些事說於楚圖等人其實也是在征求楚圖等人的看法,可在高不危似是想要說些什麽之時,卻被張宏神情所阻止,這讓高不危有些奇怪。不過在他察覺到張宏向他遞來的眼色後,便也明白張宏為何不允他開口,所以高不危在緘口的同時倒也稍有感動張宏如此信任之意。


    自然,高不危的欲言又止也落在了一旁的楚圖,範慎二人眼中,範慎並未有表示,仍是那般微笑著,似乎根本不曾介意。而仍是那般神色清冷的楚圖卻隱隱有些不滿之意,對於張宏此時仍表現出的不信任,讓楚圖心下暗為歎息,畢竟,他為張宏之事已是動用了他此時所有能用之勢。即便他這般做也不全是為了張宏這少年。


    不過,楚圖畢竟非常人,他自然能夠知曉在此等敏感時刻,實是不能與張宏有任何分歧。所以雖然不滿,楚圖倒也不為所憎,輕凝眉目,直言道:“由先前武延秀那番舉動來看,當此刻之下你已是處於韋後那黨眾矢之地,所以無論相王是否心懷不軌,你都不能拒絕。”在楚圖首先開口之後,高不危與範慎也都認真聽從楚圖分析,而張宏本意卻也是想楚圖來言,因為於相王,張宏隱隱覺得楚圖應是更為熟悉,所以即便張宏知道楚圖定有不滿之意,卻也不去解釋。隻是聽楚圖繼續言道:“況且,相王此舉在你看來似乎太過突兀。但你不知,皇室中人其實現下表麵仍然風光尊崇,但直接位於韋後對立麵的他們過的尤為艱辛,他們不得不時刻提防著韋後對他們下手的同時,卻也不能擅自行動,因為還有太平公主在一旁的虎視眈眈。故此,為求安寧,相王,臨淄王,他們這些人選擇要你出位,也是無奈之舉。所以在我看來,你不必有太多關於相王的顧忌。”


    張宏仔細聽著楚圖一言一語,似是覺得有些明白楚圖之意。於楚圖言中的皇族之人中的無奈,張宏自然不能知曉。所以中指輕輕敲擊著椅側的張宏漸漸鬆開了緊皺的眉頭,若是相王暫時對他並無禍心,那他確實可不必顧忌而任用相王之助力。


    也在楚圖分析的同時,張宏同時也察覺到即便楚圖言著太平公主在一旁的虎視眈眈時,出身太平公主府的範慎並無任何神色變動,仍是那般對著張宏微笑著。越發看不懂範慎此人的張宏,在楚圖言罷,不由的去問範慎道:“不知範兄以為如何?”


    範慎看著對麵那少年張宏,雖然表麵仍是平靜的微笑著,但其實心中卻是不能平靜,他很驚訝,不僅驚訝張宏怎會如此簡單便相信於他,而將這等大事言於他聽,更是驚訝那不知來曆一向清冷自傲的楚圖怎會知這些皇室隱秘?不過,範慎終歸是知道自己當下是為誰做事的,所以在張宏問及他時,範慎倒也不有隱瞞,點了點頭表示讚成楚圖之言後,範慎也是看出了張宏的心意,輕笑道:“在下倒是與楚公子一般見識,大人可不必太顧忌相王。不過,即便有了相王的支持,在下仍不認為大人已有可與韋後相抗之實力,所以在下以為,大人仍須謹慎。”


    張宏輕頷其首,複又看向高不危時,卻仍是沒有聽取高不危的意見,在身後的黃不學有些尷尬的小聲咳嗽了聲後,張宏終於言道:“謹慎?此刻的我,最不需的便是這謹慎。”頓了頓,張宏微一沉吟,決意道:“我其實本是不太放心相王居心,不過既然你二人都認為相王不會對我有所圖謀,而我又是箭在弦上,那便幹脆不須再有多想繼續按我計劃步步行事吧。”


    範慎顯然還是不太讚同,微笑著的他輕輕搖了搖頭,但並未阻止張宏,盡管他也清楚張宏此舉極有可能連累到他。


    張宏又看著麵前這三人,發覺他們都不會阻止於他之後,便長身而起,吩咐範慎道:“李年等人受傷不輕,這是我之過。但想來公主殿下也能理解。既是這樣,你便即刻回往公主府再調一些人手,你當知道,我家中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的。”


    範慎起身應下,對於張宏今日所表現出的足夠信任,範慎雖未有感動,但確已知曉至少目前他確實屬張宏一係了,所以倒也不再多留,轉身出門前往公主府。


    待範慎出門,張宏這才轉身去看楚圖,其實對於今日叫楚圖心生的不滿他也是微有歉意,無論如何,楚圖總是在之前他最需要人時而選擇了站在他這邊。


    看著楚圖像是完全沒有因他眼神而有任何變化。張宏忽然微笑。忍不住稍稍解釋:“我不讓不危言。其實是知曉他想說些什麽。我與他都不可能知曉相王等人地真正心意。所以對於我二人之判斷。我還是相信你多一些。”


    張宏地解釋沒能讓楚圖表現出任何釋然之色。倒是高不危對張宏能猜出他想說些什麽而有欽讚。


    並未理會楚圖之神色。張宏繼續對楚圖言:“在有了相王給我們地這些釘子後。我們確實可以稍稍改變如今被動之勢。不過我仍是不太自信。接下來我是否還要不危繼續之前行動?”


    從一開始張宏向楚圖要人之時。楚圖便已猜到張宏想要做些什麽。即便後來張宏沒有與楚圖提過此事。但楚圖仍是清楚。所以在張宏問罷。楚圖也不猶豫。他看著張宏時還是有些淡漠之意:“你還是太過偏執。”見張宏不因他這言而有所動。楚圖便輕歎了聲。繼續道:“先前講過。計劃由你來定。我隻需聽從計劃負責執行保證不會出錯。既然你執意如此。那便繼續要高不危行事吧。我知你一向看地很遠。這樣也是為你日後多做準備。”說到這兒。楚圖看向張宏時顯然是有些了些不豫之色。但他終歸知道張宏並不是他所能操控利用之人。所以楚圖也不再介意。言語間十分平靜:“我給你地人。你既然不太放心用。那便須得自己去培養一些人。而你之前與高不危所行之法。雖也有成效。但畢竟不會有太大成效。所以我倒建議你可不必再由那些青樓紅魁下手。那樣來地消息雖然準確。但總是有所不及時。”


    張宏點頭附和楚圖此言。其實他與高不危一開始所行之事便是要采取任何方法來盡快盡多地獲得京中朝上之動靜。他雖能依史書記載而猜出些許朝上大事。但一些煩瑣並無太大影響之事。他確實不能獲知。而偏偏這許多訊息對於當下張宏又有著極大作用。所以他不得不與高不危想些辦法來獲得這些訊息。


    張宏與高不危在京中都是並無任何根基。要獲取這些訊息。當前是可以依賴太平公主。但日後張宏終不知他與太平公主將會是怎樣地一種局麵。所以他不得不現下便開始準備這些。故此。張宏隻能與高不危商量由朝上官員貴人最常去地眠花宿柳之地來打探他們需要地訊息。便是所謂地買來那些風塵中人為他們做事。


    楚圖的一語中的,張宏並不奇怪,他知道這位楚氏棄子本就能量不凡,所以對於楚圖能如此清楚的了解他與高不危那十分慎密之事張宏也能理解。而在楚圖言罷,張宏倒也確實知道,他與高不危先前動作,雖可能有成效,但確局限。


    緊凝眉目,深思該如何繼續行事的張宏,卻在一旁楚圖開口輕聲提醒之下,豁然想到一些東西,他看著楚圖,品位著楚圖那句:“你現下已有公主府,以及相王為你提供你需要的訊息,那便是說你可不必如此著急,你還有時間。”


    終於,在張宏轉身看到顯得略有局促不安的黃不學時,心中有了計較。


    黃不學其實十分尷尬,他本在張宏能對他如此信賴之後而興奮異常,畢竟以往無論他再無何巴結那些公子少爺,總是不能改變絲毫他的卑賤。所以在張宏對他表現出這些信任之後,黃不學一時也是深覺自己跟對了人。不過在接下來張宏與楚圖,範慎等人談話時,黃不學終於開始惶恐,開始頹然,他這才發覺原來即便是張宏留下了他,他現下似乎也幫不到張宏什麽。這讓他有些擔心張宏會因此而注意到他僅僅是卑賤商人之出身,而放棄或是疏遠於他。


    在張宏轉身看向他時,黃不學忙擺出那副諂笑的嘴臉,似乎是恨不得掏出心腹以讓張宏知道他的追隨之誠意。


    不過張宏直接無視了黃不學那張諂笑的嘴臉,直接問於他道:“你近來可有能調用些錢物?我要用數量可能不菲。”


    黃不學初聞此言,顯然一時沒能明白過來,微有愕然之意。不過隨即在得知他原來對於張宏也有很大用處之後,連忙點頭:“張公子盡管開口便是,小人家中那老頭窮的怕也隻剩下錢財之物了。”


    張宏微笑,看著黃不學時倒是覺得有些好笑,好似是在求著他用。不過於此刻,張宏對於黃不學如此這般,倒也真的放在了心上。遂,張宏便也直接言道:“你這便隨高不危去做事,行事之時盡聽不危安排,切勿誤了我大事。”


    黃不學連連點頭,卻在看向高不危時,發覺高不危似乎仍是不太理解張宏之意。張宏看了眼楚圖,又看了看黃不學,終於還是沒有刻意去對他二人隱瞞,稍稍提醒高不危道:“當前時局混亂,我常在街道路上看見許多孤子棄兒…”


    言止於此,高不危先是疑惑,後是豁然開朗。在明白張宏之意後,仍是微有猶豫:“會不會太慢?”


    “不會,如楚圖所言,我現下有相王以及太平公主殿下相助。”此時的張宏,明顯放開了手腳,鬆了許多心事。


    高不危不再有任何猶豫及疑惑:“我知道該怎麽做。”說罷,徑是轉身也走出了房門,黃不學緊隨其後。


    ……


    在房內隻剩張宏與楚圖之後,他們二人相互對視著,隻是一臉微笑的張宏顯然是在等楚圖問出他的疑惑,今日這些言行,張宏表麵看來確實輕浮太多,畢竟此時的範慎與黃不學對他有多少忠誠,誰也不能保證。


    果然,片刻之後,楚圖終於帶著歎息之意,輕皺眉頭問道張宏:“相王之事,你要他們知曉,這我明白。可你難道真的不會擔心範慎將你這些舉動說予太平公主?”


    楚圖一問,張宏便顯得安心了不少,他也不想與楚圖有任何間隙:“有些事,我們想瞞也是瞞不住的,既是這樣,那便幹脆放在明麵上去做。在我看來,即便太平公主殿下知曉,她也應能理解。因為其實這本就是她的意思。”


    楚圖顯得仍有不解,不過他沒有再去執著此事,又是問道:“你在相王府之時,相王是否針對你近日作為有何言語?”


    張宏微微想了想,想及那老人曾說的張宏近日來那些不妥當的舉動,便輕輕笑了笑:“相王是說我近來行事,其實是在利用臨淄王以及太平公主來為我自己造勢,所以相王他提醒我做事要更加隱秘。”張宏想著那老人的言語,有些歎息之意:“可其實相王不知,我本就不在意我現下所做之事是否被人知曉,換而言之,即便是太平公主與臨淄王都知曉了我此時是在借他們之勢力而為我謀取私利,那又如何?他們既然抬出了我讓我應對韋後那方的人,那總得要我有些好處可拿。”


    毫無君權思想的言語,讓楚圖微有不喜之意,他還是認為這少年太過張狂。


    “先是利用太平公主,隨後便是臨淄王。”楚圖麵無表情:“現下更是連相王都在你的算計之中,你究竟有何資本能讓你如此猖狂?”


    “沒任何資本便是我最大的資本。”張宏微微笑著:“莫非你不知?沒有任何理智可言的**,會在一種叫做野心的催化劑下,或是走向輝煌,或是迎接滅亡。”


    楚圖微訝,奇怪張宏仍是如此自然之態,隨即,看著張宏搖頭歎道:“你果然是個瘋子。”


    張宏也在看著楚圖,心中也在想著一手導演了此事的楚圖怎會有如此言語。須知,若非當日楚圖為了試探張宏,而要張宏與工部尚書張希之子張介良結仇,那張宏又怎會這般便走上了如今凶險之路?念及楚圖其實自始便將工部尚書張希等人視為棋子,張宏又是微笑道:“你不也一樣?”


    楚圖看著張宏,一向神色清冷的麵上竟然微有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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