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這種東西,於有著兩世人生的張宏而言,他從未想過要將自己的命運寄存於希望上位者能夠是英明神武的那種,也絕對沒有期待命運女神的青睞,在他看來,任何人任何事,都還得緊緊的掌握在自己手裏,這樣的命運才塌實。


    遷入黃府的張宏一家,隻是在堪堪收拾好所有雜物雜事後,張宏便聽見門外一片的吵雜聲。身旁的阿娘顯然是因為這些吵雜聲而有些憂慮,她看著張宏時,眼中滿是擔憂和關愛。張宏隻是皺了皺眉,卻隨即又是微笑,並無絲毫不快或是擔憂之色。即便是真的擔憂,也不能讓阿娘知曉。所以張宏微笑溫言撫慰了阿娘幾句後,待阿娘稍稍放寬了心一些,他這才從後院走出,徑往大門處。


    高不危便像是張宏的影子一般,隨在其身後。卻是麵無神色,不言不語。


    尚未走到正門,張宏遠遠便看見了門口堵著的許多人。而待張宏走近,卻是看到一隊戎裝戒身的萬騎營兵士將此時張宏的居所圍的水泄不通。除卻黃不學與範慎二人,不僅是公主殿下府中的護衛,便連黃不學的一眾家奴也都被這隊兵士圍了起來,氣氛有些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張宏上前,範慎仍是一臉鎮定之色,悄然走至張宏身旁,指著那隊萬騎營兵士中作將軍打扮之人,道:“那是韋和,乃是萬騎營中偏將,昨晚也正是此人隨張介良一起去的大人家中。”


    張宏隻是點了點頭,並未說話。隻是看著那喚作韋和的偏將身前,是黃不學,他便像個神經質病人般,似是完全不知他所麵對的乃是大唐官軍中的偏將,像是完全不知張宏已然在了他身後,黃不學尤是指著那偏將大聲吼叫著,隱約聽來,隻是在說著,官軍又如何?也不能不無任何手令便私闖民宅等等言辭。


    看著這般的黃不學,張宏當然知道黃不學也明白似他這等出身卑賤之人,那韋和是完全可以輕易殺了他的。但黃不學仍然如此狂妄,即便可能因他心知韋和不敢輕舉妄動。但,能有如此膽色,以及刻意表現出來的忠誠,仍讓張宏心中動了動,到這時,他發覺他還是願意選擇相信黃不學的。


    製止了黃不學這般瘋癲的行為,張宏絲毫不理黃不學在退至自己身後時那刻意流露的諂笑。隻是徑自走到萬騎營偏將韋和身前:“不知將軍一大早光臨寒舍是為何事?”說話之間,張宏也稍稍打量著這在黃不學那般癲狂辱罵之下仍是一臉平靜的偏將。


    韋和也在打量著張宏,他知道這少年乃是太平公主府的人。所以應下張尚書之令要一早帶這少年滿門入尚書府請罪的他,很早便帶著一眾手下兵士去了張宏家中,隻不過他顯然沒曾料到這少年竟然趕在他之前搬了家。


    傷了張尚書家的公子,搬家避禍本也無可厚非。但當韋和千方百計打聽到張宏搬去了哪兒之後,卻在當時大為驚訝。王府胡同的名聲,韋和自然是清楚的,而那前夜還隻是居住於貧寒居所的少年竟能在一夜之間搬到王府胡同,這其中的能量,韋和即便不知道,但肯定也能猜出幾分。盡管,那少年隻是居於王府胡同邊緣的黃宅。


    在來黃府的一路上,韋和已有幾分揣揣不安之意,他已經不再像昨晚那般信心十足定能捉拿張宏一家前往尚書府了。而更是在韋和趕到這黃府之時,待他看清那些門外兵士袖上的標記,他終於肯定,這少年他根本不可能帶不走。


    以韋和這樣一個小小偏將。無論如何他也都是不敢與太平公主府中地親衛有著直接地摩擦。所以進退兩難地韋和也隻能在這黃府門外耗著。以人數之優勢壓製著這些隸屬那少年地護院家丁。也包括太平公主府地親衛。但他卻也隻能壓製。不敢妄動。這已是極限。


    忍了黃不學這般辱罵許久地韋和。終於在那胖子退了下去之後。極為僵硬地笑了笑:“張大人?工部張尚書想請您過府一敘。”


    張宏多看了這韋和幾眼。心中也是計較著這韋和地不凡。能忍一身份卑賤之商人辱罵許久。更能在此混亂局勢中極為明智地做到極限。既不會太開罪太平公主。也能讓張希不至勃然大怒。這偏將。不簡單。


    “怕是要勞將軍白跑一趟了。小可今日乃有喬遷之喜。實是不能在此時去拜會張尚書。”張宏微笑言道。卻是十分平靜。


    韋和歎了口氣。他當然知道這少年是不可能隨他走地。無奈之下。韋後也隻得更顯恭謹地笑道:“還望張大人切勿為難本將。本將…也實在是迫不得已。”說話間。韋和也似是隨意看了眼他身後被自己手下兵士所圍困著地張宏護衛。用意不言而喻。


    但張宏便像是完全未曾看到。隻是又笑了笑後卻徑自轉身。對黃不學言道:“送這位將軍回去。”


    韋和麵上一驚,心中卻是急算著張尚書怎的還未有消息送到,他已派人去通報了張尚書。也正在他盤算間,黃不學在張宏話後,點了點頭,大步走到韋和身前:“這位將軍?可是聽不到我家公子之言?”胖子臉上無一絲膽怯或是尊重,隻是狂妄與調侃。


    韋和苦笑,仍舊對著張宏:“張大人……”


    張宏像是根本聽不到,隻是抬腳便欲跨入府中。但也是在他打算徑自回府之時,卻又聽見一陣稍為急促的腳步之聲,而僅是這腳步聲,張宏便也聽出來人並不少。


    張宏稍停腳步,轉身看著那轎子那停在那群萬騎營兵士之前,也看著那偏將韋和極為小心的走至轎前:“拜見尚書大人。”


    麵上隻是稍有驚訝的張宏,將自己內心的驚訝掩飾的極好。他算準了在這等敏感時刻張希是不會直接對付自己,或是可以說是他不會與自己所出身的太平公主府有任何衝突,所以他才會故意去得罪於他,其實不過是想通過他的憤怒而引出武延秀,甚至是安樂公主。但他實在是未能想到,張希竟然親自前來,張希竟是如此的不顧及太平公主。


    轎夫壓轎,從轎子中緩緩走出一人,身高適中,麵色不冷卻也絕不柔和,在他下轎之後,顯得有些不悅。


    冷冷的隨意掃了眼韋和,張希便將眼睛放在了那十三少年的身上,他是第一次見到張宏,所以在看到張宏那仍顯稚嫩的側臉,以及微笑時所勾起的親善弧度。倒讓是讓張希怎也不能將這少年與傳聞中的張宏聯係在一起。


    黃不學敢在那偏將麵前放肆,乃是知那偏將不敢當太平公主府親衛之前做些什麽。但張希敢,所以黃不學倒是收斂了他那些故作的狂妄,毫無出格舉動的站垂手原地站著。


    心中雖是大震的張宏,臉上卻仍能保持著一往的微笑,這讓身旁的範慎有些歎意,因為此時張宏麵前所站之人,終歸是如今韋後麵前的大紅人,工部尚書。張宏轉身,走下台階。隻是在他轉身下去之時卻分明感覺到身後一向沉冷的高不危隱有興奮之意。


    奇怪高不危如此的張宏隻是輕皺了皺眉,隨即對著張希恭身微笑:“卻不曾想到尚書大人竟然親自前來,倒讓小可受寵萬分。”


    張希根本未看向走到自己身前的張宏,似是根本不屑,仍舊與韋和道:“為何不將人帶往尚書府?”


    韋和苦笑,看了眼仍被自己手下兵士圍困著的公主府親衛:“尚書大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其實在張希落轎時,他便已經看清了這場麵局勢,有此一問,不過乃是要給那十三少年一些威壓。他心中也清楚,這少年既是已然居住在了王府胡同邊緣,那與他關係密切的臨淄王等人肯定也會在暗中安排有人,再有此時太平公主的親衛,故張希也知道他今日帶走張宏也是無望。隻是,張希實是不知這一十三少年怎會能如此得太平公主之信賴?連護院兵士都是太平公主府的人!


    韋和言罷,張希神色未變,卻是轉身看了眼張宏,一字一頓道:“凡有阻礙者,統統帶走便是。”


    不僅張宏吃驚,連韋和也似是聽錯了張尚書的話,他根本不敢相信這張尚書敢在此等時節妄自開罪公主府中人。


    不過,雖然驚訝於張希如此淩厲的言語,但張宏卻也仍是冷靜,他不知道張希此言隻是恐嚇還是真會這般做,但他知道,張希此人會衝動,但並不蠢。而也就是在張宏思慮間,被韋和所帶萬騎營兵士圍困了起來的公主府李年,卻是向張宏投來請示之目光。


    張宏點了點頭,他本就奇怪公主府的親衛怎會如此不堪?但現下看來,竟是李年故意讓這韋和將他們圍了起來。


    韋和多看了張尚書兩眼,待他明白張尚書此言之真實性後,終於咬牙,對著他所帶來的一眾兵士揮手喝道:“拿下!”


    有幾名萬騎營兵士在得到韋和的將令,稍稍猶豫了番,卻也仍抽出腰間長刀靠近張宏等人。剩下的大都認真的盯著他們所圍困著的公主府親衛。都屬禁衛軍,他們自然也聽說過公主府的親衛是如何的不凡。


    與此同時,隨著張希冷然後退了幾步,範慎卻是向前走了幾步,擋在張宏身前,對李年做了個手勢。李年得令,神情凝重,率先抽出腰間長刀:“護張大人之安危,若有敢犯者,殺無赦!”


    這十幾公主府親衛,在隨二王爺去這少年家中之時,二王爺便曾囑咐過,無論是發生何事,都要以這少年安危為重。所以在此刻,以他們身後二王爺,太平公主的身份,他們自然不怵那萬騎營中的小小偏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覆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濟源張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濟源張氏並收藏覆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