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一言九鼎下


    紫禁城文淵閣本來也是被闖逆李自成一把火所波及的範圍裏頭的,然而清廷入關之後,雖然暫無財力全麵修葺,然而這等軍國中樞之地的體麵卻也是做好了的。再加上這些年來,滿洲對於關內的劫掠還是有些底子,雖說這偌大的紫禁城早就被崇禎賣空了,更被李自成徹底洗劫了一遍,然而這個滿洲的主人入駐之後,各樣的珍寶也重新布滿了各個顯耀之處。


    到了初秋這個時候,午頭雖然沒了暑季的時候那麽熱了,然而習慣於白山黑水之間的滿洲八旗貴族們卻也鮮少頂著熾烈的太陽出遊。哪怕是軍國大事,自入關之後,從來也選的早上來議的。尋常這個時候,難的見到這宮廷重地,朝廷中樞有這滿洲貴胄行走。


    然而今兒這個日子裏頭,這不大的文淵閣裏頭,除了坐在右手一溜的內閣在值大臣們,便是左手邊上的那一群頂戴輝煌,衣冠上頭走獸飛禽整齊的八旗貴胄。


    粗粗望去,這十來個滿洲貴胄,無一不是王爵往上的人物,然而如今卻都穿著層層朝服,頭戴頂子嚴嚴實實的坐在文淵閣裏頭,手上端著的物件也大多是各地貢上來的佳茗,往日時候的囂張跋扈,談笑風生,眼下也都化作了低聲細語。


    除此之外,在文淵閣的外間,各是聚集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個官員,這裏頭最小的補子也是個四品,這內外四十多號滿洲頂級的頭麵人物相擁在一起,若是其他時候,哪怕是在朝會之上怕也要鬧個不清淨,然而眼下,卻都低聲細語,沒哪個敢高聲喧嘩一句!


    開玩笑,睿王爺是誰?那是權勢滔天的人物,那是手下的鮮血沒有千萬亦有百萬的人魔!哪怕是豪格這樣與多爾袞幾成生死之敵的人物,見了這血脈嫡係的不能再嫡係,輩分高的不能再高,手中的大權熾的沒個再烈的睿王,也的叫聲叔叔,也不敢拿大,也不敢多說一句!


    何況眼下這文淵閣的權貴們?何況這文淵閣裏頭的漢官們!


    日頭漸漸過了三杆,這時辰也快到了未時,豪格與濟爾哈郎才優哉遊哉而來,內外的官員權貴們見到了自然是不敢怠慢的,紛紛迎了上去,然而這其中冷熱卻也一瞧便知,幾乎一半的滿洲人物對於眼前這二位也就客套客套,剩下的一半也是兩人的同黨,倒也熟路,多是兩三句交心。


    相比較滿洲人的冷清,這漢官卻要奉承的多了――雖說眼下這些個官員都是自打接了話便趕來了宮裏,泰半的人這午膳還米粒未盡,然而在這個關鍵上頭誰又能怠慢了?


    眼下誰不清楚,太後與皇帝是想將眼前這二位給扶起來好於睿王鬥鬥!


    都是滿洲裏頭熾烈權貴人物,他們這些做久了的官的人們還不清楚他們這些漢官在滿洲裏頭的地位?――咱沒資格攪和進去,但這麵上可不能冷咯!


    說不憋屈是假的,可惜眼下這個清廷是個有氣運的,大明朝都支離破碎了,又能怎樣?為了這滿門的富貴,一生的太平安慰,也隻能認咯!


    “太後娘娘駕到!――恭迎!”


    “皇帝陛下駕到!――恭迎!”


    豪格與濟爾哈郎前腳剛到,後腳便有太監唱腔起來,這文淵閣內外兩間的各號頭麵大佬們頓時也紛紛出列跪迎。


    下了輦駕,孝莊太後掃了一眼跪迎的諸臣們,淡淡吩咐了平身,便帶著順治皇帝進了文淵閣裏頭的正堂,身後的群臣們也紛紛跟隨而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又是一番枯坐,年紀尚小的順治皇帝東瞧瞧,西看看,瞧見了西麵的櫃子上碼著一排書籍,便想起身去拿。旁邊的孝莊太後見了,輕輕一扯,低聲的嗬斥:“朝議重地,不的胡鬧。”


    順治皇帝看了一眼垂首地眼沉默的在坐諸臣,又看了看閉目養神的額娘,有些明白,又有些糊塗的應了下來,支著手,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玲瓏眼睛呆呆的望著門口。


    他年紀雖然還小,然而卻是知道的,是知道這偌大的殿閣重地,這事關決策的時候,這滿堂的諸臣等的是誰,自己的額娘午膳的時候冷著一張臉又為的是誰。


    不是他福臨。


    “攝政和碩睿親王殿下駕到!”


    長長的唱腔之後,在座的內外王爺大臣們紛紛起身麵向堂外垂首迎立,福臨感覺到身旁一陣震動,轉過頭去不解的望著自己的額娘,隨後他便被自己的額娘牽著手,緩緩的站起身來,聳立著身子麵向堂外。


    多爾袞龍驤虎步而入,一身朝服與親王頂戴將他襯得霸氣十足,看著這滿堂的垂首,看著這滿堂的頂戴輝煌,隻是一笑,徑直的落座在了順治皇帝母子左首上,看都未曾看一眼福臨母子。


    “今日午頭還盛,各位王爺臣工坐吧!”多爾袞說道。


    孝莊太後麵色無悲無喜,率先的帶著福臨坐了下來,這滿堂的王爺大臣們隨之也低首坐下,就連那豪格與濟爾哈郎也沉默不語,一聲不吭。


    “今兒個召諸位王爺臣工來,要了的,無非還是這個關頭上東南那攤子事。左右嘛,兩紅旗是打殘了,一萬二的兵丁,眼下隻有三千出頭,四千不到。這樣的慘敗,勒克德渾這小子,治一個死罪是跑不掉的!”


    頓了頓,多爾袞端起茶,咕隆咕隆的喝了一大口,解了渴之後繼續說道:“不過嘛,這南北斷了通途,眼下這東南大局上頭,勒克德渾這小子還是鎮得住場麵的!我看呐,眼下還是還能駕馭著七八萬的綠營兵的,再加上仗著兩浙的富庶地利,與故明東南總督不說收複,單就論個固守,依我看還是沒問題。”


    多爾袞這話裏的意思說的明白――勒克德渾有罪,但眼下為了大局是不能治的。


    很淺顯,很平淡,但無論是誰都不敢出聲反駁,隻能連連稱是。就連一旁的豪格與濟爾哈郎也隻是閉而不語――兩個人精都是清楚,眼下和多爾袞實打實的白刃相接,那是誰也沾不得好去!


    孝莊也知道這個事件兒上,多爾袞是有備而來,來勢洶洶,要在這上麵做文章,總不是今日來的。便轉移話題說道:“睿王說的是這麽個道理,眼下水陸斷絕,總是不能在這個時候治罪的。不過久守必失,綠營的人馬都是些首鼠兩端的人物,眼下秦弦武兵力強盛,南邊又有鄭氏力據,我大清八旗兵馬雖然雄厚,但三千兵總是當不的多久的大事的。眼下當務之急,應是抽調兵馬南下救援。”


    “太後娘娘說的是,眼下南下方為大計。如今財賦日拮,我大清又需征討四方,無論於我八旗,於我大清,於我治下生靈,速速取東南總是個好的。本王不才,願統兵南下,平東南故明餘孽!”豪格知道,一旦為多爾袞先聲奪人,自己是萬萬爭不過他的,眼下隻有主動請纓,好多爭一步。


    孝莊聽了,淡淡說道:“肅王爺是個體國的人物,這般說辭也是有道理的,不過這軍國大事,我這一婦道人家總是不好輕易決斷的,兩位攝政議吧。”


    滅人國,奪人主,乃是潑天的功勞!豪格什麽心思、太後什麽心思、濟爾哈郎什麽心思多爾袞一清二楚。隻見他蔑了豪格一眼,說道:“前些年,流言蜚語,說是肅王爺有不臣之心,被奪了爵位。前些日子太後娘娘與皇帝體諒才複了王爵,想放出曆練一番,征討四川,卻駐在山東不動,這不公論又起,才調回了京師。”


    頓了頓,又說道:“本王也是知道肅王爺的手段能力的,不過清議紛紛,咱如今也是開國肇基了,總是不能輕易了斷的了。為了這國朝安定。本王的意思,肅王爺還是在京師養些日子吧。”


    豪格聽完,臉色一變,冷冷一哼,便不再說話。當初他率兵南下山東,平定之後,朝廷的確讓他征四川,可惜他當時初才複出,貪戀滅國功勳,久拖不動,眼下多爾袞拿這個出來說話,再加上他昔日的皇權之爭,此時卻也沒了話語。


    孝莊看了一眼,麵色不動的說道:“此事罷了吧。總是一家人,睿王何必傷了和氣。但這南征的事情是不能拖的,總要議個人選出來,眼下將帥之才凋零,不知道兩位攝政有何人選?”


    “娘娘說的是,眼下四麵皆戰,國朝兵力捉襟見肘,名將大帥或去或病。然而這南征之事事關根本,本王的意思呢,是薦老王爺親自統兵。”多爾袞看著沉默不語的濟爾哈郎,如此說道。


    說完又轉頭,看向孝莊太後――你不是要製衡於我?隻是可惜了…眼下去了你的左膀右臂,你又能奈我何?


    散了朝議之後,多爾袞尾隨孝莊而去,半夜裏頭,黑暗中的紫禁城傳來了一個女子的呻吟。


    ps:今天頭昏,更晚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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