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傳來一聲怒罵,聲音似曾相識。


    陳溪站在那想了下,早晨這聲音是不是在隔壁喊小王公子來著?


    院外站了個小廝打扮的年輕人,正在罵陣。


    自家小王爺在風雨中吹了半宿染上風寒高熱不退,小廝護主心切跑過來罵。


    “陳婆子,快出來領罪——啊!”


    陳溪沒找到水,抄起牆角的恭桶扔過去了。


    “賜你點童子尿,去邪氣治百病。”


    被潑了一身的小廝都沒反應過怎麽回事呢,大門咣當關上,陳溪在裏麵叉腰狂笑。


    “全鎮看老娘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你排不上號!”


    “陳婆子你開門!”小廝抹了把臉,看著黃黃一片惡心不已。


    “有本事你跳進來!讓街坊鄰居看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有人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你惡人先告狀,你——”


    “末葉,你住口。”身著翠綠紵絲單衫的男人緩步而來。


    輕薄的綠色單衫配白色容紗,麵如冠玉,縱難掩病容卻也目若朗星,看在陳溪眼裏整一個病嬌少年。


    孱弱男人走到近前,對陳溪拱手作揖。


    “陳娘子勿怪,是我這小廝不懂禮數。未葉,你還不與陳娘子道歉!”


    小廝倒吸一口氣,小王爺這是燒傻了麽!


    背對著陳溪的男人瞪了未葉一眼,未葉隻能彎腰行禮。


    “對不住了陳娘子,是我唐突了。”


    “陳娘子勿怪,昨夜我這小廝見圍牆不穩,恐暴雨過後傾塌便上去查看,繞了陳娘子歇息,還望莫怪。”


    幾句話便把自己昨晚翻牆的鍋甩得一幹二淨,陳溪哦了聲,看看這男人,又看看那臉漲通紅的小廝。


    姬瀟瀟觀察陳溪臉色,見她麵無表情,難以揣測此女是否相信他的這番說辭,堆笑道。


    “我乃晉南人士,適逢洪災無依無靠,便與未葉來此處落腳,初來乍到還望陳娘子多多照拂。”


    陳溪上下掃了他幾眼,見此人清瑩秀澈中帶著些許情愁,雖身為男子卻帶了絲我見猶憐的羸弱,這身過於輕佻的裝扮配合這鋪麵而來的失足之氣...


    “南風館的琴師?”那地方能夠搬出來住的,似乎也隻有琴師或是茶壺了。


    姬瀟瀟大吃一驚,這女人怎麽知道他捏造的身份的?


    他來時已經反複揣測了好幾種說辭,說完開場白就等著陳溪搭話,再引出他“慘絕人寰”的身世,以此引得這女人的同情。


    女人不都是同情心泛濫,稍微賣賣慘就會各種同情嗎?


    怎知剛一開口就被她識破?


    “青蘿托喬木,紫蔓附短牆。很好,很配,很合適。”


    說罷便轉身,留給姬瀟瀟一個高深莫測地背影。


    姬小王爺僵在那。


    這托馬...到底說的神馬?


    一牆之隔偷聽的鐵匠鬆開握緊的拳,硬朗的臉上掛了一絲淺淺地笑。


    溪溪損人不帶髒字的功力又上了一層台階,不錯不錯。


    站在門口看著的豆兒呆了。


    她變香了的娘今天好厲害哦,雖然她一句也沒聽懂。


    陳溪領著豆兒進屋,見她吃了稀飯剩下了蛋,知道這孩子還是放不開,便剝好雞蛋掰開一點點喂孩子,順便給她一個甜甜的笑。


    許是雞蛋的香味帶給豆兒勇氣,她終於敢對陳溪說話了。


    “娘,青...什麽木,紫什麽牆是什麽意思?”


    “唔,要看使用語境啊,用來形容一對璧人就是般配的意思,但要用在隔壁那家夥身上,就是什麽鍋配什麽蓋。”


    一身風塵氣的娘炮,別以為她看不出這家夥走路姿勢有多別扭,琴師不攬客,那身後傷從何來不言而喻。


    她親自戳的!


    想把翻牆的責任推給小廝,也是夠賤。


    他怕是不知道溪爺為了穿這本懸疑書做了多少功課,這點小案子拿眼一掃便足以破案。


    沒當場戳穿這個登徒子,就是想等隔壁鐵匠把東西做出來,拿那個臭不要臉的祭天。


    官府今日無案,陳溪可自由活動。


    陳溪原想吃完飯帶豆兒出去逛逛散散心,卻見這孩子拾掇完後對著破掉的水桶唉聲歎氣。


    鐵器對這個不富裕的家來說實屬奢侈物,壞了實在心疼。


    陳溪花了點時間安撫孩子,不要總那麽悲觀,所謂否極泰來...並沒有。


    豆兒一會又發現家裏的鐵鍁和鐵爬犁都壞掉後,整個人都蔫吧了,任憑陳溪怎麽哄都沮喪,蹲在院子的角落裏麵牆畫圈。


    原主在的時候,每每這孩子有這種異常舉動時都會怒上心頭,拳腳相加,直打到這孩子不再做這些詭異的舉動為止。


    但原主隻看到這孩子表麵的服從,卻看不到那些被打出來的乖巧背後,醞釀了多大的靈魂風暴。


    那個蹲牆角的小人不與外界溝通,uu看書 ww.uuksh.cm 隻沉浸在她自己充滿孤獨和恐懼的世界裏,直到一雙溫柔的手搭在她的肩頭。


    豆兒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抱著自己的頭縮成一團。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招災,都是我...”


    這些話原主曾不止一次地對這孩子說過。


    每當原主在外遇到困難麻煩,回來便對這孩子又打又罵,念叨著是豆兒的出生給家裏招來厄運,克死她爹,又讓家中慘遭不幸。


    豆兒不知道的是,這些惡毒的話都是外人說陳氏的,陳氏沒有反抗的本錢,便將滿腔怨懟施加在孩子身上。


    “走,娘帶你捉魚去。”


    “魚?”豆兒鬆開抱著頭的手,疑惑地看著陳溪。


    “雨後麥田會有魚,娘帶你捉回來打牙祭,這桶不能裝水還能放魚,沒有任何一個物件生來就是沒用的,尤其是你。”


    “我...?”她除了給家裏帶來不好的厄運,還能有什麽用?


    陳溪揉揉她的小腦袋,“你是小福星啊,因為有你發現桶破了,我們才能捉魚。”


    “豆兒還克死了爹...”


    這些話原主從豆兒有記憶開始就不斷重複,這孩子也這麽認為。


    就好像黑夜過後是白晝一樣,根深蒂固地烙在心上。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陽壽已盡與你無關,更何況若不是豆兒,娘不會來到這世上,走,娘帶你摸魚去。”


    陳溪這番話透過牆壁傳到隔壁,那綠衫男露出一個不懷好意地笑。


    稻田抓魚是嗎?


    嘿嘿嘿...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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