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六年十月二十日,李治為他的新任妻子舉辦了盛大的冊後典禮,這場典禮舉世矚目,規模空前盛大。典禮的盛況,要比當年李治登基大典還要宏大,參加官員和百姓人數也是大唐開國以來人數之最。


    其規模盛況,如果要用一幅畫麵來形容的話,可以參考現今流傳下來的關於清朝皇帝大婚的那種場麵,人山人海,秩序井然,無時無刻不在透露著皇家禮儀的紛繁複雜,同時又彰顯著皇家的富貴和大氣,反正此刻比清朝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裏一整套的繁瑣禮儀不再一一贅述,單說這場典禮最高潮的部分,就是皇帝和新皇後一同登臨太極殿寶座接受眾位大臣們叩拜祝賀的場景。


    這時候已經接近上午十點鍾左右,按照古時的祭典之法,巳時正刻,太陽已然冉冉上升,萬丈光芒普照大地,猶如這初升的太陽一樣,新的皇後身著盛大華貴的朝服,頭上戴著精致的金簪鳳釵,在眾人的簇擁下,從甘露殿緩步走上太極宮正殿太極殿。


    武媚娘的腳步輕盈,雖然身著華貴禮服,頭飾很重,但是她覺得如此重量才真實,這是她所擁有的至高無上的榮耀,是全天下女人中最尊貴的女人所應該享受到的榮耀,盡管朝服很厚,鳳冠很重,可是她仍然高昂著頭,興致勃勃地向前走去。


    這時,李治正在太極殿的寶座上等候著她,笑容燦爛而甜蜜。


    李治見武媚娘款款走來,步步生蓮,忙站起身來,伸出一隻手迎接她的到來。


    丁瑜洲等一眾大臣全都站在太極殿的寶座底下,按照各自的官職和品級依次排列,眾臣也都身著朝服,手拿笏板,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可是丁瑜洲的臉色沉靜而嚴肅,他的心裏七上八下,五味雜陳,他看著武媚娘一步一步地走上去,然後與李治一起手牽手,成雙成對坐在寶座上。


    他覺得他的心似乎在隱隱作痛,讓他完全高興不起來,他不知為何自己會有這種反應。


    按理說,他作為支持武媚娘的忠實鐵杆粉絲,如今武媚娘得封皇後,他理應是高興的,但是他此刻的心情,隨著武媚娘的腳步一步一步攀登到權力的最高峰的時候,卻覺得有一種悲涼的氣息,在慢慢地從腳底到頭頂,隨即遍布全身,讓他難以露出笑容來。


    或許就是因為那份感情,因為那份藏在心底壓抑許久的感情,讓丁瑜洲雖然看到武媚娘心願得逞,而他自己的心願卻在一步一步遠離。


    丁瑜洲隨著眾人一起行三跪九叩大禮,口中念誦著連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的語言,隻是隨著眾人一起抬頭跪倒再起身,起身再跪倒,如此反複。


    他似乎覺得永遠毫無盡頭,無休無止的繁瑣禮節,讓他有些煩躁不堪,但是又不得不強忍住內心的慌亂,或許就是這種複雜的心情,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嗎?是情傷嗎?


    丁瑜洲努力地理順著自己的思路,就如同一團已經解不開的絲線一樣,錯亂複雜,似乎永遠都解不開。


    礙於場合,丁瑜洲耐住內心的躁動,抬頭去看一下寶座上端坐而立的武媚娘。


    此時武媚娘恰好也在望向丁瑜洲。


    此時武媚娘的眼神,早已不是丁瑜洲昔日所看到的那種猶如清澈泉水般透明而無雜質的眼神,此時她的眼神帶著淩厲的表情,同時還帶有駭人的氣息,讓他覺得那是一種疏離,是一種遙遠。


    雖然近在咫尺,卻依然相隔天涯。


    丁瑜洲不知道武媚娘此時的心態如何?但是他見武媚娘儀態端方地坐在那裏,與李治並肩而立地坐在那裏,以大唐新任女主人的身份宣示著她至高無上的威嚴。


    此時的武媚娘端坐在寶座上,看著底下的丁瑜洲,見他的眼神迷離中帶著傷感,體會到他對她的感情,沒有隨著時間的滌蕩而有任何的消失,隻是因為身份的限製,因為地位的限製,讓她和他必須保持著遙遠的距離。


    武媚娘坐在寶座上,心情沉重而複雜,她剛才在來的路上想起了自己入宮這十幾年的時光,所經曆的坎坎坷坷裏的風風雨雨。


    她對自己永遠都不言敗的性格表示出極強的自我安慰,她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如果沒有曾經的堅持和付出,她怎麽能得到如此驕人的成績。


    她感受著天下歸附的榮耀感,首次嚐到了權力在手的喜慶和愉悅,這是她內心的充實,也是一呼百應的喜悅。


    武媚娘還想起了昔日在感業寺與丁瑜洲的朝朝暮暮,看著如此失神落魄的丁瑜洲,武媚娘的心裏也在隱隱作痛,這裏麵有無奈,也有無情,更有不可言說的秘密。


    隻能留待夜深人靜無人知曉的時候,再拿出來細細品味一番。


    雖然如此,但武媚娘的內心深處依然是抱定著決心和信心,uu看書uukash 她認為自己和丁瑜洲的緣分未盡,仍然有機會繼續昔日的那份綿綿情意。


    武媚娘對待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個輕易言敗的人,不到最後她絕不會認輸和放棄,她對丁瑜洲的感情雖然藏在內心,但是她仍然忍不住用自己的表情和眼神去傳遞給丁瑜洲自己的心情。


    她對著丁瑜洲淺淺一笑,雖然笑容不明顯,但是丁瑜洲還是敏銳地接收到了這種暗示,那是一種情感上的暗示,是隻有默契的時候才能夠體會到的暗示。


    丁瑜洲接到這種暗示之後,他覺得雖然希望很渺小,很遙遠,但是仍然覺得這是一種安慰,是一種體諒,就算是畫餅充饑,就算是望梅止渴,那對於自己而言也是幸福和快樂的。


    丁瑜洲突然心想:


    或許真的有機會,未來李治將暴病而亡,留下武媚娘,這不就是一個非常絕佳的機會嗎?


    想到這裏,丁瑜洲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因為他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他不敢突破禮法的限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他隻是那樣想,此時心裏卻沒有任何衝動的打算。


    丁瑜洲不知道自己看著李治與武媚娘如此秀恩愛,內心是羨慕還是吃醋,反正他搞不清楚,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此時的感受無關緊要。


    當前最重要的是皇帝和皇後能夠高高興興地舉行完這場眾人期待的立後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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