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元軍主力,終於撤出臨安。


    陪著監國太子真金留守臨安的,除了少數的漢臣與漢軍之外,還有幾乎所有的故宋降臣與近十萬的宋國降卒。


    以及一大堆來不及處理的宋室皇親。


    三萬自錢塘江口登陸的權國野戰軍,與兩萬自紹興府、定海與象山等地上岸的海軍陸戰隊,順利於臨安城下會師。


    臨安城,依然宏偉。


    不得不說,這是一座相當幸運的城市。


    謝太後不戰而降,讓這座城市逃過戰爭的浩劫。


    匆匆撤離的忽必烈,再一次讓臨安免於炮火的轟擊。


    數年以來,戰火燃遍了神州大地。可是,從宋到元,再從元到大權國,近百萬臨安百姓幾無損傷,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臨安的百姓與臨安城一樣,是幸運的。可是,這些苟活下來的百姓,還剩下了什麽?


    元軍主力撤離臨安之前,一通大肆洗劫,沒有借口、沒有理由。


    臨安百姓、尤其是富豪之家,存糧與金銀財物,被一掃而空。


    但是,沒有人敢公然反抗!


    哪怕知道元軍在江南頹勢盡現,哪怕知道這一次劫掠過後元軍主力可能再不會回到臨安。但是依然沒人敢起身反抗。


    也許敢於反抗的那些人,早已在臨安百姓的嘲諷聲中被屠殺殆盡。


    大多數人,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元軍迅速地搜刮,而後匆匆離去。


    百年的繁華之後,如今留在臨安的,隻有被砸斷的脊梁骨!


    趙權看著矗立在遠處的這座城池,心情激蕩難平。


    沒有人能理解,他對這座城市、對這個國度、對這裏的百姓,懷著什麽樣的情感。


    “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這是後世一個學者對於宋國的評價。


    這一世的經曆,讓趙權對這個評論,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


    曾經擁有當今世上最先進的科技與文化、最多的人口、最強的經濟實力,可是數百年來卻始終無法逃脫被異族欺淩的命運。


    以文禦武,杜絕了國內所有大規模的叛亂,卻嚴重削弱了對外的戰力。


    用外交的忍讓與屈辱,換取大多數百姓的一生平安,值得嗎?


    趙權無法回答自己的疑問。


    他想去愛她,可是這又似乎不是他的國度。


    他甚至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資格都沒有。


    哪怕是來自後世的自己,也不敢拍著胸脯說,自己死後數十年乃至數百年,自己所建立的國度,依然軍政清明、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懼死;自己的子孫後代,都是勤懇為民、不會被奸邪所蒙騙、不會受誘於聲色。


    可能嗎?


    軍營之外,三騎緩行而至。是剛從臨安城回來的姚樞等人。


    趙權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回到中軍大帳。


    自己的兒子正趴在比他身子還大的地圖上,一手持尺一手拿著碳筆,一邊橫畫豎描,一邊計算著。


    趙溢的三個老師,侍其軸、劉秉忠與賈似道,麵無表情地肅立於後。


    趙溢屁股一聳,把跟他挨在一起的陳耀拱開,抱怨道:“擋住我了!”


    “你算不出來,別賴我啊!”陳耀稍微收起胳膊說道。


    “哧,這麽簡單的事,分分鍾搞定!”趙溢頭也不抬地說道。


    片刻之後,趙溢把手中尺筆一扔,得意地說道:“徽州到饒州,全程四百二十裏路……”


    “地圖上,直線距離明明才三百裏。”


    “大哥,別動不動就這麽坑我!這裏畫著等高線,說明是山地地形。忽必烈攜帶大量糧草,就必須尋找一條可供車輛行駛的道路。我找的這條路,絕對是他們唯一可以選擇的捷徑。所以,按照日行六十裏的最快速度,忽必烈的輜重,最快也得七天才能到得了饒州。


    長江近日上遊大水,流速變快,自揚州到鄱陽湖入江口,咱們水軍的行船速度雖然會降低一成,但是七天之內,應該也能趕得到饒州。可能堵不住元軍主力,起碼可以攔下他們大部分輜重!”


    趙溢得意洋洋,正準備朝四周睥睨一番,卻看到了倚在帳門處的趙權,小臉蛋立時微微一垮,憂怨地喊了聲:“爹——”


    趙權眼角掃過,三個老師隻有侍其軸對著趙溢微微頜首。


    其他兩個人,尤其是賈似道的眼中,閃過一陣陣的迷茫。


    一張地圖之上,能看出高山河流也就罷了。還能測出如此準確的距離?等高線又是什麽?水流流速,還有逆行,又該怎麽測算?


    趙權心裏微微一笑,最近也是奇怪,很喜歡看著賈似道被打擊的模樣。


    也好,讓他明白,憑他的才學,也不一定可以全方位輾壓自己年方十歲的兒子。


    趙權走到兒子身邊,揉了揉他的腦袋,又在屁股上輕拍一巴掌,說道:“滾吧,去把你辛大伯叫來。”


    “哎!”趙溢興高采烈地蹦了出去。


    辛邦傑與姚樞同時踏入中軍大帳。


    “如何?”趙權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幾人落座。


    “謝太後等人,依然住在皇宮之內,一切安好!”姚樞瞟了一眼賈似道說道。


    賈似道麵無表情地拱了拱手。


    “沒見到忽必烈的太子真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臨安。”姚樞接著說道。


    “應該還在臨安,估計是不敢出來。”陳耀補充道。


    劉秉忠默默地歎了口氣。


    “出麵和談的是元國中書省右丞張易與中書省左丞賈餘慶。uu看書uuknshu.c ”


    一個漢臣,一個宋國降臣。忽必烈走後,由這兩個人主理臨安政務。


    所謂的中書省,能管的地方,也隻剩下臨安了。


    “這兩人,並未拒絕投降,但是提了一大堆的條件。”


    提條件,這本在趙權的意料之中,他點著頭,示意姚樞繼續。


    “其一,鎮守臨安的霸突魯與張弘範不能殺,而且在交出臨安城後,張易會與真金太子一起,隨著蒙、漢軍隊撤離臨安。”


    “他們這是投降嗎?”侍其軸忍不住問道。


    “那些宋臣呢?”賈似道忍不住問道。


    “咱們發布的必殺令中,並沒涉及宋國降臣。因此賈餘慶倒是真心願意投降,不過他代表一些宋室皇族,提的要求卻更加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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