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希憲終於明白了,這一路追擊東真軍,並不是東真軍殺不了自己這些人。而是,他們根本不想殺。


    他們堵著自己南行的方向,控製著自己前行的速度,再把自己這些人引到這裏。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塔察兒看到這一座京觀。


    整個戰場,已經完完全全地被東真軍控製。


    而讓廉希憲感到恐懼的是,他現在依然不知道,東真軍到底是如何控製這樣一個廣闊的戰場。


    要知道,冬日的草原,萬裏無垠,所有的地方都是白茫茫一片,連分辨個方向都屬不易,更別說準確地找到各支部隊的位置,並且發動聯合的軍事行動。


    而東真軍各部,無論是東撤的北路軍,還是佯攻的中路軍,或是早已切入捕魚兒海的南路軍。他們顯然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合圍,並且最少擊潰了塔察兒位於捕魚兒海區域的一支數千人部隊。


    如此,才有可能擺下一座整整齊齊的五百人頭京觀。


    這是東真軍對塔察兒最大的折辱與報複!


    雖然到現在,已經完全洞悉了東真軍的意圖,但是廉希憲卻隻能與塔察兒一樣,對著鋪滿白色的冬日牧場,發泄著無助的憤怒。


    他感到自己已經被扔出了戰場,隻能在一旁,呆呆地接受著東真軍給出的結局。


    正如廉希憲所預料的那樣,大岩桓利用海東青,已經完全掌控了闊連海子與捕魚兒海周圍縱橫數百裏範圍之內的戰場。


    而廉希憲一直想了解的隨軍糧草,卻是此時隨著他繼續南行的數千匹肉馬。


    草原牧民養馬,雖然比中原容易許多,但成本一樣是很高的。


    馬隻能給牧民帶來便利,卻無法帶來效益。


    沒有馬肯定不行,馬多了卻根本承受不了。尤其是戰馬,不僅得保障平日裏不斷的精飼料伺候,還不敢讓它們過於勞累。


    為了控製馬匹的數量,能提供馬奶的母馬會被留下,但九成以上的公馬,隻能剝奪了繁殖能力後將其出售。


    南京府原來的馬匹飼養,也是如此。隻是自從小馬哥在南京府,以強橫的姿態建立了它強大的後宮團,並產生了一大批“廢馬”之後,養馬這件事,在南京府卻開始變了味道。


    梁申在海參崴,專門建了一個“廢馬”養殖基地,大肆生產不需要作戰的馬匹。這些馬春耕時可作耕馬,平日可作挽馬,戰時便是肉馬。


    相對來說,這些馬養殖成本很低,根本不需要特殊的照應,也不需要太好的夥食。


    這樣算下來,養這種馬,比養牛還要合算。


    這一次從南京府帶出的肉馬,還發揮了另一個重要的作用,七八千匹馬成功地讓塔察兒部對東真軍的主攻方向做出了誤判。而且還利用這些無所謂損傷的肉馬,將蒙古追兵牢牢地控製在短兵相接的距離之外。


    這場戰爭到目前為止,進程過半,總體來說,都在事先的推演進程範圍之內。


    先是三部人馬做出向塔察兒中軍進攻的態勢,以此吸引塔察兒中軍的注意力。


    而後,丁武率領的百人特別行動隊,自埋伏的湖中小島,直插入蒙軍心髒,自內開花,成功焚其糧草。


    此舉不僅斷絕了塔察兒中軍大舉出動追擊的可能,還從鬥誌上給其全軍狠狠一擊。


    與此同時,繆風率領二千北路軍、史青與趙玄習率三千中路軍,先後進行大範圍的轉移,直擊捕魚兒海,與李毅中的二千南路軍一起,成功擊潰一支約五千人的塔察兒部。


    “掌控戰場的信息傳遞,就能夠完全地掌握戰場的主動性。”


    直到現在,大岩桓才深刻地領會到了趙權此句話的含義。


    利用信息傳遞的優勢,迅速而準確地調動各支部隊,便可以在小範圍內形成對敵的兵力優勢。


    雖然東真軍總體兵力遠遠少於塔察兒部,但是塔察兒部十萬之眾,分布太廣。靠著傳統的遊騎兵傳遞信息,其效率自然不可能與海東青相比。


    加上東真軍已經大致完成了對這一帶草原的定位測量,對於方向與地形的了解,就是常年生活於此的牧民,也已遠遠不如。


    塔察兒與廉希憲終於停下了南下的腳步。他必須留下,收羅已經潰散的部族。


    否則開春之後,捕魚兒海的這些部牧民,很可能就被其他部落全部吞並。


    草原上不幸的消息,總是傳得最快的。尤其是聽說有一群從天而降的魔鬼,以五百個蒙古人的首級壘了一座京觀,這些人第一個反應,就是得離這群魔鬼遠一點。


    這一帶的蒙古人,已經平安了太久時間了。他們甚至不會相信,會有一支兵力敢向蒙古人開戰,敢直接斬殺蒙古人,還敢築成京觀。


    除了魔鬼,這世間絕不可能有這樣的軍隊!


    是啊,如今即使是在戰鬥最為激烈的兩淮戰場,蒙古人一年的戰損都不會超過五百。而塔察兒這一戰,死去的士卒何止千人!


    而讓塔察兒更加悲憤的是,uu看書 uunshom他甚至連哭訴的地方都沒有。


    作為東道諸王之首,從來隻有別人找斡赤斤兀魯斯的掌權者哭訴。


    如今塔察兒一旦對別人哭訴了,不僅東道諸王之首的地位無法保留,也會進一步加速了斡赤斤兀魯斯的分崩離析。


    更何況,誰都知道,南京府背後的支持者,是如今蒙古國的大汗王貴由。


    塔察兒就算是要哭訴,也等熬到貴由之後的下一任汗王。


    而且,這個汗王還不能是他的兒子忽察!


    看到塔察兒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廉希憲決定留在捕魚兒海北岸,幫助他收羅部族,重建部落民眾對他們這個年幼王爺的信心。


    隻是,對於多泉子附近的行動計劃,廉希憲隻能無奈地暫時放手。他希望,即使自己不在,之前布下的兩枚棋子,也能發揮出一些作用。


    這兩枚棋子,其中之一是大岩桓之前已經知道的,另外一個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近一個月前,耶律收國奴率著一千遼軍撤出沈陽,這事大岩桓也收到了消息,卻沒有引起東真軍任何人的重視。


    所有人都覺得,已經窮途末路的遼軍,或是投靠某個勢力、或是鑽去某處山林以待時機,無論他們去向是哪裏,對於南京府來說都影響不大。


    畢竟總共就一千人馬。


    但是,大岩桓沒有想到的是,這支直接鑽入蓋州(今赤峰)崇山之中的遼軍,再出現時,竟然已經繞過了哈剌溫山與建忒該山,出現在了多泉子以南的位置。


    他們的目標,顯然是正停駐在多泉子以西的列維一行眾人。


    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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