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大岩桓的暖洋洋的中軍帳內,撒吉思努力地放鬆著自己,看了一眼前這位本該是南京府未來之主的大公子。


    而後端起眼前的一杯酒,輕啜一口。


    酒香馥鬱,色若琥珀,酒味濃而不烈,入喉之後,腹下似乎激起一股昂揚之誌,瞬時讓撒吉思渾身一顫。


    “好酒!”撒吉思眼中,不禁現出興奮之色。


    他感覺得出,這酒跟他以前所喝過的任何酒,都完全不同。


    “此酒,名為三寶酒,乃采虎、鹿、海狗之雄性精華泡製,另外還加了些許百年老參。可補肝腎、旺氣血,最適合大人所飲。


    此酒釀造不易,因此存量不多。大人走時可帶走些許品嚐。”


    撒吉思眼睛一亮,隨即又黯然地歎了口氣,把玩著手中的杯子,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雖然撒吉思在塔察兒等人麵前說得氣魄十足,讓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為了大局著想,而不惜甘冒奇險。


    卻不知道與南京府打過數次交道的撒吉思,卻是知道東真軍根本不會殺害自己。


    當然不是不敢,而是自己對他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用處。


    讓撒吉思糾結的是,他得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才能讓東真軍退兵?


    大岩桓似乎並沒有看出撒吉思的糾結,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問道:“不知撒吉思大人親自前來,有何見教?”


    “嗯,我想問下,貴軍到此處,所為何事?”


    “塔察兒在益都,無故令人殺了五名東真將士,我們這是過來報仇的。”大岩桓語氣隨意,似乎在跟撒吉思說著一件跟他毫無關係的事情一樣。


    撒吉思卻張大著嘴,怔在那兒。


    為了五個東真兵,然後他們派了近萬人過來?


    “你,你們真的隻是為了五個東真兵?”撒吉思感到自己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是的!”


    “五個東真兵,就讓你們如此興師動眾?就算真的是塔察兒所殺,你找個給老朽遞個話,要多少賠償,我可以給你啊!”


    “此事,跟大人你沒有關係,人是塔察兒殺的,自然要找他算賬。更何況,你也賠不起。”


    “你,你們要怎麽個賠償法?”


    “殺一償百!”


    “什麽?”


    “每一個死去的東真兵,需要塔察兒付出一百人的性命來賠償。”


    “你們,在開玩笑嗎?”撒吉思覺得快要瘋掉了。“死一個就要賠一百條人命?


    你們為了這樣的報複展開軍事行動,又得死掉多少人?”


    大岩桓淡然地搖了搖頭,說道:“這不一樣,兩軍交戰,各憑本事,戰爭上為了獲勝,使用的手段再惡劣,那也是應該的。將士如有死傷,那是領軍者能力不足,自然不能怨天尤人。


    但是,這五名東真兵,在益都無違法之事,對塔察兒更無傷害之意。在未得警示,也無宣戰,便無故而死於塔察兒之手。


    所以,這個賬,我們是一定得跟塔察兒算一算的!”


    撒吉思心裏覺得說不出的別扭:殺你五個東真軍,還需要找那麽多的借口嗎?又不是殺了趙權!


    “我——他們,不是還放了你們幾人生還嗎?”


    “所以啊,我們隻要五百條人命,就夠了!”


    “真的隻是為了這個原因?”撒吉思仍不死心。


    “當然!如果塔察兒今日還來五百個人頭,我們掉頭便回!


    南京府謹以此戰,宣告世人:敵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


    撒吉思搖了搖頭,為了五個被殺死的東真士兵而發動一場如此規模的戰爭,這個理由太難說服人了。


    即使塔察兒相信,他也不可能就此給東真軍獻上五百個部族人頭,那樣他從此之後,也別想能夠統率他祖父給他留下的這個兀魯斯了。


    戰爭,已經是無可避免。


    既然如此,已經無話可說的撒吉思,帶著兩大瓶“三寶酒”告辭而去。


    雖然沒有達成讓東真軍退兵的目的,但撒吉思心裏還是放鬆了許多。


    他估計,這場戰爭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冬季的確不是個發動戰爭的好季節。


    天地間,隻餘白色。隻要站在稍微高點的位置,所有的動靜就都能被收入眼底。


    超過百人的部隊,在這種色彩下,已經根本不可能隱匿住行蹤。


    東真軍三部南北相隔兩百餘裏,彼此之間很難做出及時的呼應。隻要滅其一部,其他兩部自然不足為慮。


    從兵力數量上來說,塔察兒部顯然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現在整個斡赤斤兀魯斯集結在兩湖附近的有十幾支部隊,uu看書.ukanshu 總的有三部分。


    最大的一部是塔察兒嫡係,約有三萬人,全在闊連海子南岸偏東位置。在闊連海子北岸的,是塔察兒幾個叔叔的兵力,約有兩萬。而捕魚海附近的兩萬餘人,則是塔察兒幾個異母兄長的屬下。


    但是,本土作戰有優勢,卻也有一個絕對的劣勢。就是他們必須分出兵力與精力來保護他們的婦孺與過冬的牛羊。


    不過,即使如此,塔察兒部現在也已經充分地利用了遊騎兵的數量優勢,全麵控製了兩湖之間戰場上的信息傳遞。


    東真三軍似乎已經陷入了各自為戰的狀態之中。


    居北的一部,正在向東撤退;最南的那一部,正向兩湖之間切入。隻有中路大岩桓部,正在緩慢地向塔察兒中軍逼近。


    如今相距不過五十裏。


    大岩桓手中,最多不過五千人馬,他們難道是要以這些兵力,主動向塔察兒三萬中軍發起進攻嗎?


    塔察兒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地透過亂糟糟的人群,看向同樣陷入沉思的撒吉思與廉希憲。


    “我覺得,他們是想迂回攻擊!”


    “不,我看他們是想用中軍的進攻來迷惑我們,他們想跑了!這時應該通知全軍壓迫上去,一舉殲敵!”


    “對,別讓他們鑽進山裏去,這群野老鼠,一旦進山,還真的不好對付。”


    “我們全軍壓上了,後路怎麽辦,老窩被端了,我們就算全殲了敵軍,又有什麽意義?”


    “你傻啊!東真軍全在咱們的東麵,一舉一動都在我們遊騎兵的監視之下,他們怎麽端我們老窩?從天下掉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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