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憂怨地看著趙權,自從趙權開口求唆魯和帖尼出麵向稿城提親之後,他就覺得自己在舅眼中的地位便開始一落千丈,卻隻能苦忍著而不敢有任何的不滿。


    良久不見趙權動靜,陳耀捂著鼻子,悶聲道:“舅,你要累了,不如,好好睡一覺?”


    “嗯——”


    趙權終於出聲了,緩緩道:“先把你們手上的地契放出三分一,分七時間,然後再安排一些不相幹的人去搶。”


    “什麽意思,先賣了,自己再買回來?”陳耀有些懷疑趙權是不是在夢話。


    “對!”趙權終於把腳放下,對著陳耀與權承仁正色道:“放出時要有技巧,買回來價格盡可能抬高,這期間如果有人橫插一腳,就讓他們搶。


    然後,繼續按照這個速度,慢慢的全部放出去。”


    承仁茫然地看著趙權,陳耀則在腦子中開始默默計算。


    “你們把我的意思,一句不漏地跟列維溝通,他會知道怎麽做的!”趙權完,把自己徹底放倒在床上。


    這一次,他是真的得睡一覺了。


    一場漫大雪飄飄而落,昭示著和林城進入了真正的寒冬。然而,這場雪卻根本掩不住和林城的狂熱。


    七之間,和林的地價又漲了一倍,現在每方尺已過一兩!


    似乎全下的人,都跑到和林來買房了。


    有些草原上的牧民,把整個族群辛苦儲藏了幾年、十幾年的銀貨,全部弄到和林,希望參與這場盛宴,然而大多數都隻能望而興歎。


    地價上漲的速度,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承受範圍。


    卻也有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牧民,用車推來銀兩,不由分就從別人那高價搶來一個店鋪或是宅院,然後就施施然離去。


    這些,又刺激著更多的人將銀錢砸入和林。


    對和城地契交易量的火爆,最高心莫過於乃馬真。當初同意姚樞推行地契製度,並收取地契交易稅時,乃馬真絕沒想到,這看似雞肋的交易稅,竟然成為汗庭這兩個月最大的稅源。


    交易量一超過一,有些房子甚至在兩個月內已經易手近十次。


    而推行此項製度的最大功臣姚樞,此時卻一臉黯然地坐在一具臥榻之前。


    他麵前躺著的,是貌似已經奄奄一息的耶律楚材。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麽?”耶律楚材喘著氣問道。


    見姚樞良久依然未答,耶律楚材又歎了一口氣,道:“你忍心讓一個將死之人,將疑惑與憂慮全部帶入棺材嗎?”


    姚樞臉上強撐出一份笑意,道:“老大人且安心養病,您隻是偶染風寒,歇息幾就沒事的!”


    “你的意思,是我暫時還死不了,所以不肯對我實話嗎?”耶律楚材淡淡地道。


    姚樞神情一滯,苦笑著:“我是真的覺的老大人身體並無大礙,更何況現在朝堂紛爭不斷,還需要大人主持局麵。”


    耶律楚材長歎一聲:“我這一生,為蒙古國盡心盡力,扶佐兩位汗王,但是現在肯定是熬不到下一個汗王了!”


    姚樞低下頭,輕聲道:“隻要老大人願意,我想你依然可以成為下一個汗王的中書令。”


    耶律楚材閉目不語,隻有滿臉發白的大胡子,在微微地抖動。


    姚樞不由的在心裏嘀咕了一聲:老滑頭!


    如果耶律楚材現在就去世了,那一切都好辦,自己憑著最近的聲勢,當可問權中書令。這個中書令在蒙古國內看似權勢不大,卻是目前號令中原群儒的唯一人選。


    耶律楚材現在的虛弱絕不是裝出來的,但姚樞看得出來,這位老先生再掙紮個一年半載,絕對沒有問題。


    耶律楚材雖然早已勸諫乃馬真早日召開忽裏勒台會,並推舉貴由為汗。可是最近卻突然沒了聲音。


    如果沒有耶律楚材的公開支持,即使他們把畏兀兒人打垮了,貴由登上汗位依然有著很大的不確定因素。


    姚樞盯著耶律楚材有規律地抖動著的大胡子,緩緩道:“我知道老先生一輩子辛苦,並非隻為了蒙古人,而是為了延續儒學道統!


    我想請先生放心,儒學斷不會在我等手中斷絕!”


    耶律楚材終於睜開雙目,看著姚樞道:“就憑你們南京府?”


    姚樞尷尬地笑了兩聲,道:“卑職現為蒙古國官員。不過——老大人要是有機會前往南京府,會對卑職所言有另一番見解!”


    “渤海先人,曆代傾慕漢人文化,隻是現在還能留下多少漢家衣冠?此事暫且放下不提,我隻問你,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話題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姚樞知道,再不正麵回答已經不行了。他對著耶律楚材一揖,道:“卑職所圖,隻是想將唯利是圖的畏兀兒人逐出朝堂。”


    “嗬嗬,你也把蒙古人想得太簡單了!”


    “請老大人指教!”姚樞恭恭敬敬地道。


    “能登上蒙古國汗王之位的人,都不可能完全信任漢饒!哪怕他們願意相信,其他的蒙古王公也不可能同意。


    唯利是圖,在你看來是畏兀兒饒大罪,在蒙古人看來,這才是他們最可信任的地方。”


    姚樞聞言,悚然一驚。


    是啊,一個隻知貪財的族群,斷不會對帝王之位產生貪戀之心。


    “知道我會什麽會在中書令職位上呆這麽長時間嗎?”耶律楚材問道。


    “那自然是因為老大饒才幹,當世無匹。”


    “不,是因為我姓耶律!”


    姚樞默然無語。uu看書uuanshu


    當世幾乎所有人,都將耶律楚材視為漢人,視為漢人在蒙古國中的代表。連姚樞也沒意識到,如果不是因為他姓耶律,是契丹王室之後,成吉思汗與窩闊台可能都不會這麽信任他。


    “所以,不要將儒學等同於漢學。更不要給儒學設置人為的界限。”


    姚樞站起身,對著耶律楚材真心真意地長揖一禮。


    此時,他腦中突然出現趙權曾經給他們灌輸的一個言論:所有的族群,必須讓他們源於華夏,隻有這樣,才有可能將所有可能團結的力量團結起來。


    耶律楚材半抬起一隻枯瘦的手臂,對著姚樞擺了擺。而後道:“我希望你們隻將打擊範圍縮至畏兀兒人身上,不要禍及他人。”


    姚樞沉吟一陣,而後道:“權總管之妹,已經被蒙哥認為郡主。”


    耶律楚材微微地點零頭,道:“你若確實有意蒙古國的仕途,還需在和林再曆練數年,勿要心急!”


    姚樞心裏感到一陣的失望,不過他也明白了,中書令的確是他現在不能指望的高位。確實如耶律楚材所,即便是貴由這樣的人,一旦掌控實權,也不太可能將任命一個純粹的漢人為中書令。


    大雪紛飛之中的和林城,依然沉浸在一片激昂的狂熱之中,但姚樞眼神中,卻多了一份索然無味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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