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希望大人,可以允許我每日去看他一次。”金氏又磕頭說道。


    “這樣吧,我那邊也確實需要一個人日常幫襯的,你要願意的話就過去做些日常雜務,但不是我的奴仆,我會付你薪俸。”


    “不敢要大人薪俸,隻求一飯,就夠了!”金氏急急說道。


    趙權笑笑,接著說:“這塊田,你要是願意就接著種,或者我找人幫你們種也行。不過,有個事我得先跟你們說清楚。”


    “大人請說。”


    “我在這裏也不知道會呆多久,隨時都有可能撤離高麗,因此,我也不敢跟你們保證以後會怎麽樣。”


    “不敢再擾煩大人了!”


    “好吧,你們明天可以直接入城找我,我再作安排。”


    “謝,謝大人!”金氏匍匐在地,語音哽噎。


    趙權起身,拍了拍高正源的肩膀,說道:“羨慕你啊!對你母親好點!”


    高正源雖然不理解這位少年將軍為什麽會羨慕自己,但還是恭恭敬敬地答道:“謹尊大人吩咐!”


    安置高正源母子,對於趙權來說並不麻煩。他這邊也確實需要一個手腳利索的人幫他收拾打理。


    金氏婦人雖然出身賤民,但骨子裏卻有隱隱的一絲傲氣,雖然不會為了自己而輕易開口求人。但是為了孩子,她卻願意付出她的一切,看來當初在主家時,是因為自己的兒子遭到欺淩才逃離入山的。


    教導高正源,也不需要趙權花費太大的心思。隻需要找個人給他念念書,再稍微講解即可。


    但是,完全出乎趙權意料的是,所有的書,旁人隻要讀一遍給高正源聽,他便能一字不漏地完全記下來。哪怕有些他不懂的字或詞意,也一樣可以記得一字不差。


    對於這個幾乎是撿來的男孩,趙權不禁產生了些許的期待之心。


    但是,這種期待很快地就被趙權拋在腦後。


    如今,還有許許多多的瑣事需要他去煩心操持。


    首先是稿城那邊。


    梁申等人已經過去了八個月了,不但未見回來,連個音信都沒有。趙權又不敢去稿城軍那邊打探信息,怕郭侃知道後,會進一步影響雙方的關係。


    如今,除了等,趙權也沒什麽招。路途太過遙遠,他也沒辦法再求大烏泰另外派一批人過去。


    然後,就是隻不幹那又開始要糧了。


    雙方近日,在龜州和宣州之間,已經發生了數起遊騎之間的衝突,幾乎處於劍拔弩張的狀態之中。東真軍如今放在防備蒙古人上的精力,反而要遠遠多於高麗兵。


    大概隻不幹又盯上了朔州城外的五千多戶高麗山民,要求把他們殺光了,可以奪得大批他們的存糧。


    起權有時想起來也覺得可笑:自己千裏迢迢過來,跟著蒙古人準備征服高麗,結果現在卻是為了保護高麗人,反而跟蒙古人結上了仇。


    還好,這些囉嗦事暫時還隻停留於龜州附近,被大烏泰與忽察死死擋住。


    趙權得以躲在朔州,開始了春播大業。


    ……


    六月底的遼東,遍野的山花如瘋了般的爛漫,一場細雨過後,山間的風吹在身上,讓人遍體生涼。


    在橫崗城外的小道上,一前一後走著兩個男子。前方男子年過三十,外著襦袍,擼著小袖子,下擺別在腰上,一邊大踏步往前走,一邊不住地催著身後的男子。


    後麵跟著的這個,年近半百,內著薄衫,外套背子,衣裳上下全是灰土,深一淺腳一淺,喘著粗氣,三步一停,五步一歇。嘴裏還在不住地抱怨著:


    “老侍,你再跑這麽快,我這身子骨就得散在這了!”


    前方男子隻好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漸斜的太陽,說道:“可是,你再不快點,咱倆今晚又得露宿在山林裏了。還是趕緊吧,到了橫崗,我讓人找兩個小娘子,給李公鬆鬆筋骨!”


    “豎子!”後麵男子罵了一聲,又喘了口大粗氣,還是提起腳跟上。


    這兩個人,正是離開稿城已經一年多的侍其軸與李治。


    自去年在稿城石忽酒樓與元好問、王鶚一聚之後,侍其軸便辭去了董家西席之位,決定外出遊曆。


    見李治也沒什麽牽掛在身,侍其軸便死活拉著他一起出門。


    兩個人先是隨著元好問到了燕京,拜會了耶律楚材,也與剛入燕京太極學院講學的趙複長談了幾天。而後北上漠北,一直到蒙古國剛剛落成不久的都城哈剌和林,盤桓數月後,再一路往東,直到貴德。


    在侍家歇了幾天後,兩人又繼續往東,這日終於來到了橫崗城。


    山路難行,侍其軸偏又是個急性之人,兩天前,因為趕路錯過夜宿,夜間行走時導致兩匹馬摔折了腿,隻好棄馬步行。讓年近五十的李治叫苦不堪。


    李治,出生於博學之家,自身除了經文史集之外,u看書 .uuahu.co 更是苦心鑽研術數。自金亡之後,不願出仕,開始潛心研究天元之術,並試圖將畢生所學集書立說,以天元之術解說勾股容圓的問題。


    天元之術,即後世利用未知數列方程求解的方法。李治利用這種方法,來研究三角形與圓形的容積,這個成就,已經遠遠超過了同時代的阿拉伯數學家,更不用說是歐洲的數學水平。


    但此時,無論是北地的金蒙,還是南方的宋國,都認為術數“可以兼明,不可以專業”,這些東西在儒學家眼中,都屬於“九九賤技”。


    不過,李治研究的這些東西在侍其軸眼中,卻被視為至寶。這也是侍其軸被李治視為平生最大知己的原因。


    除了容圓勾股之外,李治一生也醉心於地理測繪。兩人此行一年,近萬裏路程,也讓其收益頗多。尤其是在蒙古汗庭所在地哈剌和林[t1],見到了幾個被西征軍虜來的大食數學家,幾番交談後,讓李治大受啟發。


    按他的意思,本來就想立刻返回中原,找個地方就此隱居,開始認真著書,書名在路上他都已經想好了,叫《測圓海鏡》。取意於“太上正位,天臨海鏡[t2]”。


    但是,侍其軸堅持要來遼東一行,李治拗不過,隻好與他繼續東行。


    [t1]哈剌和林,位於今蒙古國烏蘭巴托西南350公裏額爾德尼如附近


    [t2]出自南朝宋顏延之的詩作《應詔燕曲水作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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