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宋軍營寨內才響起各種號角與擂鼓聲,慌亂而淒厲。隨後人流雜亂地從營寨湧出。顯然,宋軍沒有料到前些日子磨磨蹭蹭的真定軍,竟然會在天未大亮的時候,連陣勢都不擺直接就向他們發起了進攻。


    五百騎兵各射出三箭之後,離拒馬已不到五十步。他們猶如撞在岸礁的浪花一樣,突然滑向兩側,以一個完美的拐彎平行掠過拒馬,繞回真定軍陣地。


    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第二批的五百蒙古騎兵,伴著“啊嗚啊嗚”的呼喝著,如一條微微起伏的波浪,再向宋軍營寨拍去。


    這一批的蒙古兵一直衝到拒馬前五十步的時才開始放箭,三箭之後,剛從營寨之中衝出來的宋軍又倒下了數十個。


    第二批的蒙古兵紛紛收起弓,放緩馬速,直到拒馬前二丈處,突然一齊掉轉馬頭,同時往後拋出套索,如一片驟然而起的烏雲向營寨前的拒馬裹去。


    站在戰場邊緣的趙權,看得目瞪口呆,心裏發出一陣陣的驚歎:這生活在馬背上的蒙古人,果然是不一樣啊,縱馬前衝、加速、出箭、勒馬轉頭,拋出套索,所有動作一氣嗬成。關鍵不是一個人在完成這套難度極高的動作,而是一整排的五百個騎兵!那一瞬間,趙權感覺到自己看到了在草原上凜冽寒風中漫天俯衝的大群雄鷹,蒼涼而雄壯。


    戰場上的被拋出的五百條套索,大部份都套在拒馬伸出的木杈上。已掉轉馬身的蒙古兵發出一聲聲嗚嗚呀呀的吼叫,同時催馬發勁,宋軍營寨前的第一排四百個排杈立時被拉走了三百多個。戰場上一片煙塵自地而升,直向戰場中央滾滾而來。


    煙塵未盡,真定軍的第三批騎兵又開始啟動,繞開回奔的蒙古騎兵,向忠義軍營寨飛馳而去。


    一陣陣慌亂過後,宋軍終於在營寨門口擺出了陣式。盾兵在前,槍兵隨後,弓箭手搭弓開射,五片稀稀落落的箭雲從五個營寨處飛射而出。


    真定軍的第三批騎兵是史樞部下的騎兵,這次出動了整整一支千人隊,擠成彎彎曲曲的一排,他們身著皮甲,手執角弩,但並未出箭,隻是低頭盡力催馬而行。


    馬隊到了距營寨拒馬前三十步處,同樣放緩馬速開始調頭,但這批馬隊的氣勢與剛才的蒙古兵顯然有不小的差距,動作或快或慢,或急或緩。有些人甚至控製不住馬速而在那轉著圈。身後不停有箭飛來,不過宋弓兵此時還處於營寨門口,距離真定馬隊超過百步,弓箭的殺傷力不大。而半夜突如其來的西北風,使宋軍的射出的箭矢被風刮得軟弱無力。


    忠義軍營寨中,突然同時飛出二十多支弩箭,直貫入真定軍馬隊,十餘騎軍士直接落馬。還好這射程超過兩百步的床弩,宋軍的配備不算很多,而且射過一輪後,還需要時間重新給弩上箭。


    調轉過馬頭的真定騎兵,角弩向後,有些直接向宋軍射出弩箭;有些則射出帶著鉤頭的箭索,鉤住拒馬;還有少部分人像蒙古兵那樣拋出索套,但大多落空。不過這次出動的騎兵較多,當他們開始打馬回轉時,剩餘的大部分拒馬還是被拖動了。


    又是一團煙塵被裹離忠義軍營寨。


    趙權透過滾滾的塵土往忠義軍營寨望去,寨前原來密密的兩排拒馬,如今隻剩下不足百個,大多數是在首尾兩端。中間的三個營寨,就像被脫了毛的豬一樣,光溜溜地呈現在眼前。


    真定軍的第四支騎兵又開始出動。五個百人隊結成五個小方陣,自南而北,直接從忠義軍營寨門口橫掃而去。


    失去拒馬防護的宋軍,勉力地在寨前結陣。戰場上的煙塵已經嚴重擾亂了他們的視線與判斷。陣形還未完成,真定軍的騎兵已從肋部直插而入。戰場上頓時響起一陣陣的慘叫,這些慘叫往往隻發出一半,就被淹沒在鐵蹄之中。


    同時被淹沒的,還有讓人寒毛直豎的骨頭斷裂與破碎聲。


    無法結成陣形的宋軍開始大亂,離營寨較近的直接竄回寨中,五個寨門頓時被堵成一團。有些抱著頭在地上努力打著滾,以躲避騎兵的鐵蹄;有些還在奮力持槍擊殺。


    但失去陣形防護的步卒,麵對騎兵的衝擊,無異於以卵博石。


    最慘的是那些還未被撤回去的傷兵,站不起跑不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隻隻飛躍而起的馬蹄直接踏入自己的身體。


    斷肢殘肉,四處飛濺。


    真定軍的騎兵一直衝到護城河邊上,順著護城河自北向西拐了個彎,又回到戰場中央。每匹馬的四個蹄子上,都是血淋淋的一片,帶著許多的碎肉。


    幾支騎兵就這樣輪流地在忠義軍營寨前掃過。三輪過後,宋軍營寨前連個能呻吟的士兵都沒有了。uu看書 .uukashum 剩餘的拒馬也被跟上前的步卒趁機清理幹淨,壽春西城那段正在修補的城牆完全暴露在真定軍的麵前。


    躲回忠義軍營寨的宋軍隻能據寨而守,隻要有人探出頭來,便會召來十數支飛箭。隻有從營寨之中射出的床弩才能對真定軍些許殺傷。


    真定軍中軍望樓上,同時揚起兩支方旗。旗手左手紅旗在前,右手青旗隨後,一起向著壽春城方向揮動。這是令邸琮與史格的步卒發動進攻的信號。


    已經候在營寨之外的步兵方陣,在第一排盾兵的掩護下,隨著陣內的鼓角之聲,向著壽春城牆滾滾而去。


    偏西的北風,掃過城牆,壽春西門樓上的旗幟獵獵作響,幾欲隨風而去。城樓上開始射出一波波的箭矢。但是被風一刮,未及真定軍身前,便不知所蹤。


    站在城門上的趙勝臉色愈發的蒼白,雙眼赤紅如欲滴血。


    他已經整整兩個日夜未曾合眼,全身抖得厲害。也不知道是被龜縮於堡寨之內的忠義軍激怒,還是因為看到忠義軍潰敗而產生的些許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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