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後麵有三間房,中間一間擺放著一些桌椅,左右廂房有兩張木床,這三間房是用來給族老談事、裁決族中小矛盾的地方,兩邊廂房可以臨時住人,也可以用來臨時關人。


    “坐!”族長劉禮槐指著進門後右手邊的椅子說。


    劉啟隨便選了個椅子坐下,等著族長開口說事。


    等大家都落座後,族長開口道:


    “找你來是想跟你再細聊一下你剛才的法子。”。


    “大爺爺,我想先問您個問題。”劉啟打斷族長的話。


    “嗯,你問。”


    “剛才在大堂,雖然是我先提出來的兩個方法並行,可是我覺得,這應該是族裏本來就做好的決定吧。”劉啟問道。


    族裏那麽多活成精的老人,怎麽可能沒有個兩全的法子。


    自一百年前劉家先祖劉倉建立族學以來,基本能保證族裏的孩子都識字,族裏用族田確保了所有孩子最少3年的蒙學教育,這與附近的村寨截然不同,所以族裏一直能人輩出。


    族長沉吟了一會,回道:“是的,我們族老的決議跟你的想法基本相同。”


    “那為什麽不在族議時,一起說出來?”劉啟問道。


    “因為這個決定,會導致真的有兵災來了,必然會犧牲一部分人,所以如果由我們族老提出這個決定,會激起族人的逆反。”這是三爺爺劉禮升的回答。然後繼續說:”本來這個法子是大家討論後,由周先生提出來,周先生是外姓人,他也願意做這個''惡''人,沒想到你先提了出來。“


    “我明白了。既然族裏已經有了決議,那我就沒有再細述的必要了。況且我也是剛才在外麵臨時起意,並無細致妥善的措施。”劉啟回道。


    劉禮槐端起右手邊桌子上的茶碗,喝了口茶,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繼續說:


    “既然你明白,那我們就敞開了說。”


    “此次女真韃子肯定會南下到濟南府,我們這裏遭兵災的可能很大,十有八九。”


    “如果逃難,之前族誌裏記錄的先祖遷徙曆史,就會在我們這一代再次發生,到時候十個人裏能活一兩個就算好的了。”


    “而且就算全部躲到山裏,躲到冬天韃子退兵之後再出來,荒了這茬菽,後麵冬天、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會更慘烈,眼睜睜看著親人餓死在自己麵前而無能為力,那種經曆….誰都不會想經曆的。”


    說道這裏,族長的聲音有些哽咽,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什麽經曆被碰觸到。不過劉家堡一百年沒餓死過人了,估計不是在堡裏的經曆。


    “不能借糧嗎?”劉啟疑惑道。


    “先不說兵災後能不能借到糧食,就算能借的到,也隻可能是問士紳老爺借,那些士紳老爺那麽高的利息,趁火打劫,後麵劉家堡衰敗必成定局。”劉禮升回答了劉啟的疑問。


    “所以說,隻能博一把,留下青壯博一把我們可以守住劉家堡,當然,最好的情況是別劫掠到我們這裏。”劉禮槐繼續說道。


    “博一把的同時,再留一線希望,希望就是進山的婦孺。”劉禮升補充了一句。


    聽到這是唯一的辦法,劉啟的心裏也不經有些低沉。


    “叫你留下來,是想給你加加擔子。”劉禮槐看了看劉啟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族中年青人裏最聰明的,學問沒做到第一,是因為你心思沒在做學問上。”


    劉啟有些羞愧,不知道怎麽接話,必定這個年代讀書是第一位的。


    “族裏現在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我們想你能善用你的智慧,肩負起延續劉家希望的職責。”說到這裏,劉禮槐的聲音裏充滿了希冀。


    “您的意思是讓我怎麽承擔?”劉啟不明白族長的意思。


    “這次進山的都是40歲一下的婦女和20歲以下的年青人,這裏麵必須有一個說話管事的,我們希望你來做。剛才你在外麵的表現也應正了我們的想法沒有錯,你是個有智慧的人。”劉禮槐回答。


    “這不行,我做不到。”劉啟急忙反對。


    “先別急著反對,選你是我們族老深思熟慮,並且達成一致的結果,婦人多優柔寡斷,平時到沒啥,在這亂世裏,這就是致命的缺陷了。年輕人裏就你最穩重,而且最聰明,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劉禮槐繼續勸說到。


    “這個真不行,先不說穩重、聰明,缺乏經驗就是我最大的缺陷,這個我真做不了。而且我肯定不是唯一的選擇,完全可以選一些老成持重的長輩主持。族長,這個事我真的不能答應您。”關係到劉氏幾百年的傳承,劉家堡幾百人的生命,幹係重大,劉啟再次做出了堅決的反對。


    “我們也考慮過選老人主持,可是選誰是個最大的問題,這不是平時的那些雜小事,這是關係生死存亡的事,大家一起赴死那是沒得選,如果有活路,肯定會亂了人心….”劉禮升沒有說完就被劉禮槐打斷。


    “不說這些,事情的重要性已經給你說清楚了。選擇你,是我們族老再三討論後的決定,我理解你一時難以抉擇,我們給你時間回去考慮考慮,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劉禮槐說完擺了擺手。“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好好想想,我們等你的決定。”


    “好”,劉啟沒有再說什麽,站起來拱了拱手,轉身出了房門。


    回到家裏,西廂房還亮著燈,想來父母都沒有睡。


    關了大門後,直接進入西廂房,父母都坐在床上。


    “你回來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啥。”母親看見劉啟進門,連忙問到,說著起身,準備去廚房。


    “我不餓,您歇著吧,別忙了。”劉啟一邊說著,一邊拉住母親的胳膊,一起坐在床邊。


    “族裏跟你說了啥?”看到劉啟坐下,父親劉智慶問道。


    “說是讓我做入山婦孺的管事。”


    “你答應了沒有?”


    “沒有”


    “為啥,我覺的你可以。”劉父很是認同劉啟的能力,特別是在見過劉啟做的組合式弩弓之後,這種認同就上升到有點盲目了。


    “幹係太重,我怕我擔不起責任,而且我也沒有管這麽多人的經驗。”劉啟回道。


    “也對,按照下午族長說的要求,估計入山的怎麽也得300人往上了。”劉父附和道。


    劉父是個老實人,沒有大智慧,但是有小農式的聰明,能感覺到今天議的事不簡單。


    “不答應也好,天塌了有高個頂著,族裏能人多的是,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劉父說著看了看劉母:“這次你母親跟你進山,你現在也成年了,要照顧好你母親。”


    “說什麽呢,孩子還小,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劉母對劉父翻了個白眼。


    “您放心,我這體格,進山的人裏,誰委屈也委屈不到母親身上。而且我做好了弩弓,可以打獵,也不會餓著母親的。”劉啟對父親回複道。


    “您在堡裏要照顧好自己,雖然守堡很重要,不過咱們畢竟是民兵,沒經過戰事,要是打不過,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投降,活下來最重要。”劉啟對父親再次叮囑。


    “這個不用你說,我心裏自有定數。”


    聽到父親這麽說,劉啟知道父親已經有主意,便不再多言。


    又和父母聊了一會,聽著他們的囑咐和循循善言,劉啟感覺心裏暖呼呼的。


    ……


    又過了幾天,期間族長劉禮槐來過家裏幾次,都是勸說劉啟擔事的,但是在劉啟的強硬拒絕下,也明白強扭的瓜不甜,這兩天再沒有來過,估計有了別的安排。


    時間到了元康二年八月十六日,中秋節剛過。


    “中午跟我去祠堂,族議。”劉父對在院子裏鼓搗的劉啟說道。


    “好。”劉啟回到。


    劉啟現在做的是對反曲弓弓弦材料的研究,牛皮、牛筋、絲的弓弦性能好,但是價格貴。麻線的便宜,但是性能差,而且怕水。研究了幾天還沒有頭緒。


    中午祠堂裏。


    族長劉禮槐站在最前頭,麵對著大家。


    “對於上次的決議,族裏已經有了細致的安排,現在由禮高給大家說一說,大家回去做好準備。”


    劉禮高上前一步:“我給大家說說,上次決議的婦女40歲以下包含40歲,孩子20歲以下包含20歲,進山避難,這點沒變。族裏做了統計,共計427人,名字在你們背後東邊的牆上貼著,族議完了都看一看,然後回家先收拾好東西,準備充足吃穿、日用和基本的工具,八月二十日辰時在曬場集合,準時入山。”


    “此次入山的隊伍由三爺劉禮升帶領,他也是唯一的老人,大家有沒有異議?”


    估計這項決定之前給每家主事都通過氣,uu看書 .uukansh.o所以族議現場沒人反對。


    “那進山的事就這麽定了,後麵進山部分更細的分工和安排,到時候由三爺對大家在做闡述。”


    “現在說說留守,族裏打算組織200人的民兵隊伍,由當了二十一年兵的族老劉禮振負責,兩天一練,一次2個時辰。人員組成,基本一戶抽1丁,家裏留守丁多的多抽1丁。20歲以上50歲以下都在抽丁範圍。具體人員也已確定,名單同樣在背後西邊的牆上貼著,族議完了都看一看,抽上的人回去最少準備一杆長槍,防具視自家情況自備。其他未安排的留守人員也要參加操練,5天一操,平時聽族裏安排,做好後勤工作,準備守堡器械材料。”


    劉啟聽著上麵的話,心裏思量著,以前知道族老劉禮振當過兵,不知道其竟然當了二十一年,族裏能選他當教頭,想來其肯定是經驗豐富。


    等劉禮高說完,族長劉禮槐接著說:


    “大體安排就是這樣,族裏從今天開始就算進入戰備,我們都做好自己的事,相信我們劉家堡一定能度過難關。”說道最後一句,大吼了出來。


    “一定度過難關!!”下麵有族人跟著大聲喊道。


    ……


    “一定度過難關!!”


    ……


    “一定度過難關!!”


    ……


    越來越多的族人參與進來,跟著一起大喊,到最後大家都跟著喊,喊聲衝出屋頂,震破雲霄。


    “希望一切平安,韃子早早退兵,別來這裏。”劉啟心裏默默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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