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謝易和王克己如約在酒樓相見,兩個人邊吃邊談,這位官三代滿腔的報國熱情讓謝易非常欣慰,但對於他稱讚歐陽修的朋黨論頗不以為然,“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看似口號響亮擲地有聲,實則是強辯之詞,誰是“君子”,誰是“小人”,每個人都可以說自己是君子,對方是小人,那應該如何判斷?靠誰去定義?


    早上謝易醒來,發現應萱雙手托腮正看著他,見他睜眼就不高興地問他是不是去了青樓,為什麽渾身上下都是脂粉香味。


    謝易向她講了昨晚和王克己在一起吃飯時,王克己點了酒樓的歌伎伴奏演唱以助酒興,他解釋道:“這些名門公子都是這樣的做派,要顯示出自己的風流和不羈。”


    應萱這才放心地趴在他身上,噘嘴道:“那都是表麵文章,還不是抱怨家裏的拙荊太悶,沒有小妖精懂風情,會哄男人開心?秦少遊就說過‘欲將幽恨寄青樓,爭奈無情江水不西流。’看他說的多實在。”


    謝易一翻身笑道:“也不見得男人個個都是秦少遊,至少我不是,我隻喜歡拙荊。”


    二人一番纏綿後才穿衣起床,應萱拉著謝易到後花園巡視了一圈。滿園的春色爭奇鬥豔,博得了謝易連聲稱讚,但謝易識趣地又奉承花再美也比不過應萱的美,哄得應萱笑的花枝亂顫。


    夫妻正說笑,忽然華齊來報:楊沂中府上的人來傳話,一個時辰後楊夫人、萬夫人和施夫人要結伴來家裏做客。兩人都有些慌,一品大員的夫人到七品官員家裏可不能等閑視之。應萱忙吩咐侍女們打掃庭院,收拾客房,準備茶點瓜果。


    兩人回屋換了新衣,應萱親自為謝易梳頭修髯,並笑著說:“官人的本事不小,惹得殿帥如此用心良苦,看來他是一定要將你籠絡到手不可了。”


    謝易想想也是,搬到新家沒兩天,楊夫人就屈尊到訪,這有悖常理。如果沒有楊沂中的指派,恐怕她是不會來的。但楊沂中到底看重自己什麽,謝易也不知所以然。


    華齊又匆匆跑過來稟報,兵部侍郎王克己前來拜會。


    昨晚才談完,今天早上又過來,這位兵部侍郎怎麽了?謝易邊想邊趕到前院中堂,一見王克己邊連連拱手道:“有失遠迎,王兄恕罪。王兄此來是有什麽公事要辦嗎?”


    王克己指了指堆放在院子裏半人高禮物:“昨日和謝兄暢談讓我茅塞頓開,許多難解問題,謝兄三言兩語就迎刃而解,真乃吾師也。公務幹係重大,不得不冒昧登門拜訪,想再聆聽謝兄指教。”


    謝易先是感謝一番,又為難地說:“事有不巧,今日殿帥夫人也要蒞臨寒舍,恐怕會無暇與王兄攀談,要不,我們改日再約?”


    王克己不在意地擺擺手道:“無妨,無妨,我是一個急性子,想到了事就必須辦,否則就如坐針氈夜不能寐,我可以陪謝兄一起伺候楊夫人,等她們離開,我們再接著談。”


    謝易正在遲疑,華齊又來稟報,楊夫人已到山下。王克己馬上站起來叫自己的家奴幫著華齊把禮物搬到內宅,回頭拉著謝易笑道:“謝兄放心,我前兩日剛認了殿帥為幹爹,他的夫人自然就是我的幹娘了,幹娘看到我在,不但不會覺得唐突,還會歡喜得很。”


    原來如此,看來這位王克己真的比自己會來事。謝易不再猶豫,拱手道:“如此最好,我是布衣出身,不懂禮儀規矩,王兄從中周旋,我的心會踏實很多。”


    王克己一拍胸脯道:“謝兄安心,一切都在我身上。”說罷,他又對另一個小廝耳語幾句,那小廝答應著飛奔而去。


    謝易和王克己正站在院門前恭候時,應萱得到消息也帶著侍女們走出來,王克己隻看了一眼就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間竟有如此脫塵出俗的佳人。他自詡閱盡天下美色,今天才知什麽叫做傾國傾城。


    好在他馬上克製住了自己,在謝易的介紹下與應萱互相見禮,寒暄時低垂眼簾不再正視應萱一眼,保持了謙謙君子風度,這讓應萱對他頗有幾分好感。


    侍女們的眼睛卻偷偷打量著這位標致男人,論儀表並不比自己家老爺差,並且神情中還帶有一絲讓少女怦然心動的風流倜儻,沒來由的給人一種親近感。


    眾夫人的車駕在親兵衛隊的簇擁下來到門前,謝易和應萱帶頭參拜完畢,楊夫人這才下了車,她對謝易嘉勉了幾句就由應萱攙著走進了前院。


    “孩兒給娘親請安了。”跪在院子裏的王克己看到楊夫人納頭就拜。


    楊夫人笑道:“你這個猴子怎麽也跑到這裏玩了?快起來吧,你要是有公事就和小謝商量去,我們自個轉轉,說點貼己的話。”


    王克己站起身陪笑道:“那就不煩娘親了,不過娘親答應孩兒的事,千萬別忘了,您費心了。”


    楊夫人不耐煩地揮揮手,但臉上都是笑意:“真會磨人,我記著呢,去,去,少煩我。”


    謝易和王克己躬身相送,直到眾女眷繞過遊廊向後花園去了才直起身子。


    王克己伸手摸出一錠銀子交給謝易:“你是主人,現在去把銀子交給衛隊虞侯,別忘了給人家道辛苦,uu看書.ukahu叫你家的奴才備好點心果子和茶湯,請他到轎房歇息。”


    沒經曆過這些規矩的謝易這才恍然大悟,他忙推辭道:“我怎麽能用王兄的錢,我自己拿就是了。”


    王克己把銀子硬塞到謝易手裏,小聲道:“我猜你隻有銅錢,沒有十兩一錠的官銀。親兵虞侯眼皮子高著呢,給他銅錢是羞辱人家,趕緊拿去辦事吧。記著,每個親兵給兩百錢,楊夫人要走的時候,你再拿些錢分給駕車的,不用多,一個人五千錢就夠了。”


    五千錢!一個駕車的下人,出趟門就能拿這麽多?這相當於殿前司一個都頭一個月的奉給。謝易吃驚地拿著銀子,真有點感慨萬千。


    等不多時,王克己手下小廝回來,還帶來了六輛大車,每輛大車的車轅上都坐著一個廚子,大車上都是新鮮可人的時令蔬菜。


    看謝易茫然不知,王克己笑著解釋:“請誥命夫人吃飯講究的很,我才去叫些有名酒樓的大廚做幫手。包括食材準備也絲毫不能馬虎,比如說這一車青菜,經過加工烹飪,端上桌也隻夠一盤菜。幸虧她老人家吃齋念佛,不然的話,這六輛車的菜也是不夠使的。”


    謝易感慨道:“我幸虧還有些積蓄,要是靠月俸,楊夫人來一趟我就負債累累了。”


    王克己難以置信地看看謝易,搖頭歎息道:“謝兄是真不懂臨安的規矩啊,你以為殿帥夫人誰家都去嗎,能來你家就是給你天大的麵子,別人擠破頭想傾家蕩產伺候,都找不到機會,謝兄還要埋怨什麽?你瞧著吧,我們從建康回來,你的好日子就算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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