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夜裏起,帝京便下起了鵝毛大雪,漫天飛舞的雪花遍布整個帝京。入眼之間,景色壯麗,天地之間渾然一色。


    錦繡院


    沈煜寧看著窗外的銀色神色怔然,離國氣候溫暖,便是寒冬也甚少下雪,這還是她頭一次看見這般壯麗的雪景,那廣闊無邊的聖潔,好似能將那些貪婪墮落的私欲和罪惡一一掩蓋。


    “姑娘當真聰慧,這不過是看過書上的方子就能做出這般好的藥膏來,比林姨娘送來的還要好些,這才用了幾日這疤便淡了許多,再過不久定能恢複如初。”巧顏取了藥膏過來笑著說道。


    “可惜沒買到那醉心花,不然說不準更好咧,奴婢幾乎跑遍了整個帝京的藥店也無人聽過,莫不是書上說著騙人的。”她一邊替沈煜寧抹著藥,一邊皺著個臉嘀咕道。


    沈煜寧笑笑開口道:“本就是孤本,許是有所偏差吧,以後不必打聽了,我待會給你寫個單子,你再去買些藥材回來,做些旁的藥膏、香膏。”想了想她又低聲囑咐道:“出門時小心些,莫讓人知曉。”


    巧顏應了聲,便開始研磨,沈煜寧垂著眸子開始寫單子,藥膏不過掩人耳目,做些防身備用的東西卻是必不可少的,比如毒。


    明和公主之所以能聲名遠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她是鬼醫名下唯一的女弟子。鬼醫醫術精湛傳言能枯骨生肉,名氣之大,這天下誰人不知,便是各國君主見了也要禮讓三分。


    世人皆知明和公主醫術無雙,卻是不知明和公主也擅毒。如今雖用不到,早些備下卻是對的。


    想到師傅,沈煜寧心底一痛,當初她要跟雲京墨成親前,師傅就曾對她直言,雲京墨此人城府極深,看似對她溫和有禮,實則眼底並無半分柔情,讓她思量清楚。


    當日她是怎麽跟師傅說的,她說:“他不過是自幼身世波折對人才如此冷淡,他肯舍命救我,必定是心中有我,師傅,便是一顆石頭,徒兒也定能將他的心焐熱了。”


    師傅隻是搖頭道:“他為人冷清,眼底又那般薄涼,對你並無情愫,卻能舍命救你。這天下哪有這般自相矛盾之人,必然是有所圖。”


    可當時她卻是一字也聽不進勸,滿心歡喜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裏。


    師傅幾番勸她未果,在她成親之後,便離開離國,四處雲遊去了,誰知,那時一別竟是隔了一生。


    同樣的話,她父皇也跟她說過,那時她隻說:“父皇既然疼兒臣,便應當相信兒臣。兒臣都這般大了,莫不是還分不清是非曲直。”


    現實終是給了她慘痛的一巴掌,她確實分不清是非曲直,看不懂人心,自以為滿心滿眼的付出便能有所回報,隻是她卻不知石頭能焐熱,隔著的血海深仇卻是怎麽也抹不平,忘不掉,放不下。


    清秋才到門口,便看見房中的小姑娘,周身氣勢低沉,那雙原本清澈的眸子此時卻是幽深不已。她神情扭曲,眼神中似包含了很多情緒,似痛苦似絕望似狠戾又似悔恨。一時之間清秋便止住了步伐,不敢上前。


    她不知道自家小姐怎麽了,最近總是露出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有時會做噩夢驚醒,夢裏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融進枕頭裏。


    姑娘在帝京定是不開心極了,她心底有些黯然。


    “清秋,打聽清楚了麽?”沈煜寧的聲音打斷了小丫鬟的思緒,她小心的看著自家小姐臉上的神情,好似剛才一切都是她的錯覺。眼前的小姑娘表情溫和,看著她的臉上還帶了絲淺笑。


    清秋走近了才低聲道:“打聽清楚了姑娘,這永寧帝登基,宴請各國,我們北靖也在此列,隻是如今永寧帝因身子不好,又臨近年關,前去祝賀的使臣恐怕得年後才啟程。”她頓了頓才繼續道:“不過有件事甚是怪異,那永寧帝因著身子不大好,一直未曾甄選秀女,廣納後妃,前些日子卻是封了一位木槿夫人,榮寵後宮,一時之間此事傳遍了寧燕國上下,極為沸騰。”雖不知姑娘打探寧燕國皇宮的事情幹什麽,但也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一一說來。


    “木槿夫人?”沈煜寧強壓著翻江倒海的情緒穩著聲音詢問道:“可還有旁人的消息?”


    清秋想了想搖了搖頭。


    沈煜寧隻覺得手腳冰涼,當初她讓木槿帶著小十走,如今木槿為何出現在鳳卿岩的後宮,小十如今又怎麽樣了?這些日子不斷打聽卻是沒有半點消息,小十被帶出去了麽?還是說......她不敢往下想。


    “姑娘,你沒事吧?怎的臉色這般差。”清秋有些擔憂的問道。


    “無礙,許是屋裏碳火太旺了,有些頭暈。”她說著便起身朝著院中走去,清秋趕忙拿了個厚些的披風給她披上。


    沈煜寧走出屋子,院裏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積雪,她踩在白淨的雪上聽著耳邊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許久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緩緩問道:“莫叔最近身子怎麽樣了。”


    如今燕國剛剛複興,事情繁雜,這些消息還能打聽到,等過些日子一些都走上正軌,怕是不好打聽了。況且,若是一直找葉之堯打聽燕國的事,uu看書 .uukansu.co 多少有些奇怪,她得做些別的安排了。


    莫叔是沈忠的舊部,當初跟著沈忠一起上戰場受了重傷便退了下來,在帝京開了個武館維持生計,奈何生意實在不好,眼看著便要到砸鍋賣鐵的程度了恰巧沈煜寧要學拳腳功夫,沈忠便找了她進府教導,而後便一直跟著沈煜寧了。


    “身子好些了,前些日子還同老太爺一起喝酒呢”說起莫叔,清秋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莫叔教導小姐功夫多年,待她們向來極好。這麽些年相處下來,幾人自然感情深厚,隻是莫叔年輕時候受的傷太重,如今老了身子有些不太好。


    “莫衍,今年應該快二十了吧?”沈煜寧目光淺淺,她自幼跟著莫叔習武,莫叔的兒子她自然認識,身手人品皆是不錯,莫叔想讓他來府裏當個侍衛,他不願意,讓他入伍沈家軍也不願意,就一門心思想做個商人,搗鼓生意。


    如今她手上沒有什麽可用之人,清秋和巧顏雖忠心,卻始終是倆個女子,不適合總是出門打探消息,拋頭露麵,做事束手束腳,總得培養幾個心腹之人才行。


    莫叔始終是沈忠的舊部,雖信得過,卻是不適合替她做事,況且如今年歲也大了,也到了該享福的時候了。


    “你差人去請莫叔,讓他帶著莫衍來錦繡院一趟。”她抬著頭看著院子中被皚皚大學掩蓋的梅花枝頭輕聲道。


    外頭漸漸有腳步聲傳來,張嬤嬤才到院子門口便看見站在院中一襲素衣的沈煜寧。


    “姑娘,老夫人請姑娘去趟榮安堂。”張嬤嬤上前微微行一禮,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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