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4年——


    徐州城,兵營。


    由於孫堅本身是朱並發起這場“戰役”的參與者,自己的五千部曲原本就在兵營中,所以他決定響應朱儁的提議後,隻需要來兵營“報道”即可。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是第一個到的,點將台之上,除了提著他的堂兄直奔兵營的朱儁之外,還有當時唯二留在慶功宴上的文人,富商糜竺糜子仲,以及長史陶謙陶恭祖。


    前者掌控著徐州錢糧命脈,後者則是刺史屬下第一人,如果朱儁忽然掏出份公文把朱並革職,那麽除非他指名另外一人為刺史,陶謙將自動成為代刺史,並且極有可能轉正。


    孫堅趕來時,朱儁隻是略看了他一眼,而糜竺和陶謙這樣已經想清楚形勢的“聰明人”則朝這位徐州的“得力幹將”微笑著點頭致意。


    孫堅抱拳還禮後,站在武職一側開始觀察軍營情形以及陸續趕來的武將們。


    徐州作為一個大型城市,已經將軍營整個圈進了城牆,但為方便進出和避免擾民,所在位置仍然處於城牆邊緣。


    至於“擾民”的原因,則是日常的訓練,除了日常的體魄鍛煉外,還有單個武將參與的“戰技訓練”,又稱“小練”,以及多名武將組織的“對抗演練”,又稱“大練”——都是非常吵的行為。


    此時,那些基層的伍長什長卒伯之類沒有資格參與慶功宴的兵頭,因見長官駕到,紛紛開始賣力地訓練起士卒來——於是更加吵了。


    之後,更多的將領和文職人員也陸續趕到,其中甚至混進了一些明顯沒有功勞,但想要取巧的溜須拍馬者。


    最終,為了朱儁的“大事”而聚集起的諸文武有:


    長史陶謙,功曹從事糜竺,撫軍從事張昭、小沛國相趙昱,騎都尉臧霸及其部將孫觀、伊禮,典農校尉陳登,治中從事王朗,別駕從事曹豹、曹宏,下邳令孫堅以及部將程普、黃蓋、祖茂和【】。


    大致上,文官隻是來湊熱鬧的,或許他們可以領兵,但不能使用“戰技”的話,這些部隊隻能憑借本身的素質和敵人硬拚,那是十分不利的行為,所以一般隻會讓他們率領不太需要戰技的弓兵,而步兵和騎兵則由至少通曉一項“戰技”的武將率領。


    當然,如果有誰能夠使用弓兵的“戰技”,這種稀有武將是不會讓他去統率步兵和騎兵的。


    此外,如果將領掌握了不同級別的無雙,也會對總指揮的安排有所影響,像程普的“水下呼吸”什麽的,還是算了。


    這批人中,除了“典農校尉”這個管農業的武職,以及“別駕從事”這個管戰車戰馬的文職之外,就隻有同樣帶著副將的臧霸和孫堅可稱為大將,兩人在人到齊之後,就已經開始互相以目光交鋒了。


    而朱儁接下來的命令也不出兩人所料:


    “文台,宣高,你二人便各選營中部曲,進行一番‘大練’罷,勝者可為先鋒。”


    雖然還不知具體要做何事,但兩人明顯皆不願將勝利拱手讓人,於是,孫堅與臧霸宛如在比誰的嗓門大一般齊聲應道:


    “喏!!”


    ————


    下邳郊外。


    “兩位公子請回,”那名梳著雙馬尾的紅裙女孩扯回了正同孫策和周瑜大眼瞪小眼的黃衫女孩:“祖父年事已高,對政務力不從心,實在無法出任‘大鴻臚’之職。”


    “另外,舍妹所說‘以大欺小’之語,乃是負氣之言,非是想要兩位公子的長輩派出‘年齡相仿’的說客,”她頓了頓,抬起黑亮的眸子掃了孫策和周瑜,以及門口的山豬一眼:“至於那句‘破門而入的是小狗’,也並非是說就可以用‘豬’來破門。”


    “那個——”聽得一頭霧水的孫策正想發問,卻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於是立刻閉口不言——這種時候,交給周瑜總是沒錯的。


    “雖然無法理事,但僅是擔當此職本身應當無礙,”周瑜踏前兩步,道:“大鴻臚作為掌管朝中禮儀之職,若僅是無人擔當理事,‘無禮’尚可,若是被十常侍屬下所占,那麽‘禮樂崩壞’莫非便是尊祖父想要看到的?”


    “這……”紅衣女孩有些詞窮,開始轉動著眼睛構思反駁之語。


    哦……不愧是公瑾,僅僅從“十常侍”、“大鴻臚”、“祖父”等毫無關聯的詞語就組織起了一套聽起來很有道理的說辭,孫策在旁暗暗讚歎道。


    “嘿!你的豬撞壞了院門!不修好它的話說什麽我們都不會聽的!”見姐姐處於劣勢,單馬尾黃衫女孩立刻跳出來叫道。


    “伯符。”周瑜轉身喚孫策道。


    “是,是。”孫策攤攤手,上前拍醒了那頭山豬將它打發走,然後抱起被它撞倒的樹丟開一旁,最後單臂將那倒地的院門扶起,掰了幾下鉚釘讓它們恢複原狀,徒手將院門重新釘在門框上。


    “噫——”這次是黃衫女孩嚇得連連後退:“怎,怎麽?說不過就想打人嗎?有點怪力了不起啊?”


    “我這位公子不是那個這個意思。”孫策和紅裙女孩的話語微妙地同步了。


    兩人互相看了看,孫策聳肩攤手,示意對方先說。


    “我方才又想了想,祖父隱居之處,門外並沒有這等大樹,而這兩位公子,也與洛陽中任何一個世家子侄的特征都不相同,加之祖父曾言,若見院門或院牆上方有白光出現,則不得進出,”紅裙女孩語氣舒緩地娓娓道來:“由此推斷,這裏應當已非洛陽近郊,而那山豬隻是被捕獵追逐,恰逢其會而已,兩位公子,我猜的可對?”


    “啊……嗯。”孫策含糊應道,雖然那山豬是坐騎而非獵物,但看那女孩這麽自信,還是別揭穿這無關緊要的事為好。


    “啊!”黃衫女孩跳了起來,抬手指向周瑜:“你剛剛那番話是聽我們說了之後臨時瞎編的吧!大騙子!”


    “不是。”周瑜毫不猶豫地否決。


    “啊?”


    “這……”


    “哎?竟然不是?”


    周瑜無奈地看看孫策,抬手指了指西北洛陽的方向:“其實,仔細想想的話,賢姐妹透露的情報已經足夠,在十常侍權勢熏天的洛陽,能夠被諸位大臣信任,且推舉為‘大鴻臚’以維護禮樂的官員,不會超過十個,而以姑娘的形貌,也能推斷出這位‘祖父’的年齡,再加上隱居不問世事這一點,此地主人很可能是曾任多年司徒,在十常侍多方攬權後憤然辭官隱居的橋玄橋大人。”


    “哇……竟然猜中了……”黃衫女孩呆呆地應道,這反應氣得那紅裙女孩伸手戳了她的腰一下——人家明明說的是“可能”。


    “進一步猜測的話,”周瑜繼續說道:“僅憑兩位尚未及笄的姑娘,想必是無法照顧好一位老人的,屋中應當有另一位血親才是,橋大人的長子橋羽,此時任豫州任城相,所以不可能在此,那麽會在這裏的想必便是曾宣稱與橋大人斷絕關係的次子,橋鋒。”


    “喂!不準隨便稱呼父親大人的名諱!至少也要加上大人!”黃衫女孩叫道。


    “這位‘橋鋒大人’,”周瑜從善如流地改口:“年少時曾在邊境被入寇的一小股突厥異族捉到,對方得知其身份後嚐試勒索橋玄大人,但橋玄大人卻令麾下軍隊不顧兒子的死活消滅那股異族。”


    顯然,孫策沒聽說過這種事,而兩個女孩也是頭一次知道父親與祖父不和的內情,聽到此處也小小地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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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運氣好的緣故,橋鋒大人最終死裏逃生,但卻無法原諒父親這一決定,宣言斷絕關係,並去掉姓氏的木字旁,以喬為姓,”周瑜續道:“然而,這一行為卻被桓帝大加讚賞,並頒布法令稱,有犯人劫持人質時,追捕者可以無視人質安危進行捉拿,這條法令至今還在生效。”


    “這這這——”黃衫女孩看起來非常不滿:“這是什麽亂命!”


    “哦,這麽說兩位姑娘全都姓沒有木字旁的‘喬’嘍?”孫策抓住了重點。


    “請恕女子閨名不能告知外人,”紅裙女孩對孫策說道:“公子可稱呼我們為‘大喬’和‘小喬’。”


    “萬一我們還有弟弟妹妹呢?”黃衫女孩“小喬”嚷道,“我還是叫‘二喬’吧~”


    “難聽死了!”“大喬”反駁道。


    “那‘喬喬’?”


    “不,行。”


    一個臨時代號為什麽要講究那麽多?孫策陷入迷惑。


    咚,咚,咚。


    院中的二層小樓上傳出沉悶的腳步聲,而後一名身著草原風長衣,頭裹靛藍頭巾,背後披著褐色披風,容貌剛毅,下頜微微蓄須,胸口似乎有什麽奇怪圖案的高大男子走了出來。


    “阿碧、阿紫,”他用略帶磁性和沙啞,但充滿男子氣概的聲音說道:“帶那兩個小娃娃上樓,你們的祖父要見他們。”


    “……”還在費心想代號的喬碧和喬紫目瞪口呆。


    “情報更新,”周瑜念道:“這位‘喬鋒大人’並非是運氣好,而是在‘無視人質安全追捕’的過程中得到了某位異族女子的救援,而且她的名字多半與色彩有關。”


    更進一步的話,他斷絕關係之舉,隻怕也不是單方麵的,曾任司徒的橋玄大人肯定不會接受一個異族兒媳,不過這話就沒有必要說出來了……周瑜如此想道。


    “啊哈哈……”小喬似乎帶著點惱火的情緒說道:“母親沒有漢名,她的名字在突厥語中是赤或紅的意思,而父親總是叫她——”


    “阿朱。”大喬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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