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塵鳶沒有再多問,有些事情問多了,隻會徒增煩惱。


    凝軍千裏迢迢的圍困晨城並不是一點麻煩都沒有的,糧草供給也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充足。所以他們不得不臨時在這裏購買周圍百姓家的糧食和獵物來供給。


    墨炎在探查凝軍糧草時,就將其中原委和機會摸個大概。所以化妝後的兩人輕而易舉的來到軍營前麵。


    雖然是臨時駐紮的大營,但當真正靠近後,那整齊劃一的肅氣讓駱塵鳶和墨炎依舊繃起了神經。


    “訓練有素,整飭而宏大。這批人絕非是凝王宮霄的人。”墨炎單挑著東西,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話低低說。


    駱塵鳶瞥了墨炎一眼,雖然內功不及墨炎,但心底的疑惑讓她忍不住道,“說明什麽?”


    墨炎眉頭深蹙,隻是冷眼掃著眼前這片軍營,淡淡道,“他們有些水土不服。”


    駱塵鳶一怔,也凝眸看去,雖然軍營守衛各個都身材魁梧,體型高大,但臉色和那本然的氣質並沒有特別凜冽,有的臉色也並不太好。駱塵鳶本欲慶幸,但瞥見墨炎陰鬱無比的顏色後,稍微斟酌,小臉登時也一片慘白,瞪著墨炎,握緊雙拳,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失控,“速戰速決?”


    “嗯。”墨炎將草帽壓了壓,低低地遮住他那雙淩厲的雙眼。


    駱塵鳶隻覺得渾身寒栗無比,凝軍水土不服勢必不會長久之戰,速戰速決才能讓他們迅速占有強大的優勢。


    而對於晨城軍民來說,最恐怖的便是速戰。


    “走吧。”墨炎輕輕碰了一碰發呆的她。


    駱塵鳶緊咬唇瓣,低頭隨著他靠近軍營。


    “幹什麽的?”一個粗獷沉厚的嗓子暴喝。


    “送菜的。軍爺。”墨炎粗著嗓子笑著回道。


    駱塵鳶又是一震,關鍵時刻又不敢拿眼去覷墨炎這顛覆形象的變化。


    “送菜的?”守軍疑惑地相視一眼,盯著駱塵鳶看了看,“怎麽從未見過你們?村夫呢?”


    “病了。”墨炎耐心著道。


    唯恐他三句話說不完就會露餡,駱塵鳶深吸一口氣,笑臉著迎過去,“大哥他臨來時突然痢疾,先去瞧郎中了,托我們送一送。”


    守衛眉宇深皺,正待再說什麽,卻又聽,“發生什麽事情了?”


    清澈冷靜的聲音,讓駱塵鳶和墨炎渾身一顫。


    “青護衛,是兩個送菜的。”守衛恭謹回道。


    “嗯,放他們進來吧。仔細站崗。”青鬆騎著棕色戰馬,冷冷道。


    “是。”守衛掃了他們一眼,喝道,“快去快回!”


    “是是。”駱塵鳶二人忙賠笑道。


    兩個人低頭隨著青鬆的馬屁股後麵進了軍營。過了幾個營帳後,有軍營中的火頭軍過來接貨,見駱塵鳶是個女流之輩,麵色有些不悅,指著墨炎道,“軍營重地,讓她在這裏等著,你進來!”


    墨炎雙拳倏然握緊。


    “好的,你去吧。”駱塵鳶忙笑著推了墨炎一把。


    墨炎回過頭,臉色深然的看著她,“軍營重地,不要亂跑!在這裏等著我。”


    “知道了。你快點去吧。”駱塵鳶應下來。


    “嗯。”墨炎放慢步伐,不太甘願地跟在那火頭軍身後向前走去。


    駱塵鳶靠著一熄滅的火盆前坐下,看著來回奔馳的軍馬,心裏卻異常忐忑。這是他的軍隊,他隱忍這麽多年,竟然有這麽一支龐大的軍隊,可惜這麽些人是用來跟她對敵的,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恨。


    “你,過來!”正在愣神時,一聲冷喝打斷了駱塵鳶的思維。


    她脊背一僵,忙站起來,回頭看,隻見一個內官打扮的士兵端著一盤果點指著她道。


    駱塵鳶吃驚地眨了眨眼睛,食指倒鉤,指著自己的鼻尖道,“我?”


    “嗯,把這盤點心送到將軍營裏去。”見駱塵鳶發愣,那人腰間的劍驀地一抽,斥道,“還不快點!”


    駱塵鳶一咬牙,好漢不吃眼前虧,隻能將東西接過來,像隻無頭蒼蠅一般扭頭就走。


    “你是哪個營的?不長眼睛嗎?將軍營在後麵!”那士兵又暴喝一聲。


    駱塵鳶又氣又惱,正要表明身份,又被叱了一聲,“還不快去!想死嗎?”


    狠狠橫了那人一眼,接過果盤轉身迅速離開。走過前營,就瞧見碩大的將軍營矗立在眾多如蘑菇的軍帳之後,帶著獨有的威嚴,讓駱塵鳶心有忐忑。


    腳步也不由放緩,太過於突然了,她還沒同墨炎商量具體要怎麽辦。


    “今天的夥食一定要比往常豐富。”


    走在駱塵鳶前麵的兩個士兵低聲交耳。


    “嘿,那有什麽豐富不豐富的,不都還是那些糟麵饅頭嗎?”


    “不是,聽火頭營的說,這幾天山民的收獲挺豐富的,今天送來了不少野獐子、兔子什麽的。”


    “那些是我們這些人不能祈望的,你就別在這裏白日做夢了。”


    “不是,青護衛已經讓火頭營著手去做了,因為份兒多,所以特允許發給將士們享用。到現在後山還有不少山民等著估價手裏的貨呢。”


    “這倒真是個稀罕又歡喜的事情。”


    駱塵鳶秀眉微挑,美眸閃過一絲不驚察覺的驚恐,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他人興許不知,但駱塵鳶和墨炎這一路走來從未聽聞有大批山民送貨過來,縱然走的路線不同,但也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


    難道是殺手們不辭疲倦,已經混入凝軍營了?


    如果自己能夠想到這一步,更何況其他人了?想到這裏,駱塵鳶隻覺得全身細胞都被繃得緊緊的,指頭扣緊盤沿,快走幾步,粗著嗓子叫道,“二位哥哥可是在說今天中午改善夥食一事?這怎麽可能啊,二位哥哥想吃肉想瘋了吧?”


    “嘿,你是哪裏冒出來的?怎麽比我們消息還不靈通。”兩個士兵耷拉著眼皮看了看她。


    見她眉目雖秀氣,裝扮也不似衛兵,愣了愣神後,詭笑著對望一眼,“看來軍師的味道是越來越重了。”


    “別胡說。”另外一人橫了他一眼,接著道,“我們可沒說瞎話。小兄弟沒瞧見火頭營那邊站著的一堆人嗎?以往你們這些上山的,都是來一個審一個,審一個就放一個。今兒也算是破例了。不然……”說著嘿嘿一笑。


    旁邊的人意味不明道,“不然哪容易得到如此美味啊。”


    兩個人嘿嘿笑了幾聲,抬眼瞧見巡邏衛兵,登時收了笑容,撇開駱塵鳶走得遠遠的了。


    “糟了。這一定是計!”駱塵鳶在心底哀呼一聲,棄了東西,便要往回奔時,斜地裏卻忽地閃出一個青色身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捂住她的嘴巴,拖到旁邊營帳之中。


    同時在駱塵鳶的雙臂飛速的連點兩穴,泄盡她剛提起來的內功。


    “是我!娘娘!”清澈冷靜的聲音在耳畔急忙響起。


    “青鬆!”駱塵鳶無力地掙紮著,憤怒到極點。


    “娘娘,您不太唐突了!”青鬆斂聲責道,“現在不能過去,否則屬下也無力救您。你放心,墨炎他不是那麽容易就會被人抓到的。”


    聽到這句話,駱塵鳶幾乎泄了底氣,也放棄了掙紮,被捂緊的唇中勉強的吐出破碎的聲音,“你……你早就知道?”


    “待此事一過,青鬆自會求娘娘責罰。隻是此時太過緊急,王爺又不便決斷,還望娘娘安穩些,讓我出去打探。”


    “打探什麽?去打探還有沒有漏網之魚嗎?”駱塵鳶趁著他放鬆警惕的時候,掙脫開來。


    “難道娘娘希望那些人來殺了王爺嗎?”青鬆反問道。


    “當然不!但是……”駱塵鳶憤然回道。


    “娘娘……”青鬆再要解釋,忽聽帳外一片淩亂,有人尖叫道,“來人哪,來人哪!有刺客,有刺客!”


    聲音不遠,但十足的驚慌。


    青鬆一凜,暗喝一聲,“糟糕!王爺危險!”舍下駱塵鳶,發足向將軍營中狂奔而去。


    早已經意識到什麽的駱塵鳶,掙脫鉗製後,亦不顧一切的緊隨著去。


    才奔出大營,就聽見刀戈急促相激的聲音以及慘烈的叫喊聲,整個軍營頓時亂了起來,原本因為水土不服的軍氣被這驟亂的刺殺擾得更加聒噪不安,不少人都麵色驚恐的帶著病態從營帳中飛奔出來,潮水一般湧向將軍營。


    駱塵鳶也顧不了太多,加緊自己的腳步,迅速的跟上青鬆。


    隻是最後還是晚了一步,當青鬆殺入將軍營時,營房外已經丟出了三四具跟她差不多打扮的男人。刀光劍影中,她隱約能看見那矯健的身影靈巧的閃躲和快準狠的攻擊。


    縱然這樣,隻他一人,終究難敵數位武功極高的死士相繼圍攻。那些人似乎早就知道要防備青鬆,瞧見他是身影後,就迅速將他圍攏,切斷了他與宮明相聚的後路。


    最讓人痛苦的是將軍營因為是大本營,閑雜的士兵平日裏根本無法靠近,而幾個貼身靠近的侍衛皆以在刀影中軟到在血泊之下。


    駱塵鳶不懂殺伐謀略,也沒那個狠心,隻期盼著援軍的快速到來,或者自己看看能否快點靠近他。


    援軍已經被殺了一層又一層,無奈中間圍著的幾位殺手太強悍,始終都讓他們難以靠近。


    幸好青鬆跟他的功夫還不弱,就在將要殺掉糾纏在自己身邊的幾個刺客時,不知道是誰突然叫吼了一聲,“這裏還有一個!”


    原本在圍殺之外的她陡然成了一個刺眼目標。本來猛攻向其他人的士兵提著刀劍,轉身便向駱塵鳶殺過來。


    這一大轉變讓駱塵鳶措手不及地四處閃躲,她那張陌生的麵孔也讓那些刺客怒急之下改向誤入殺手圍中的駱塵鳶。


    “該死的!”宮明暴喝一聲,隔開架在麵前的刀光,縱身一躍,往駱塵鳶這邊急急照顧來。


    刺客們見狀,一邊緊追,一邊自動撥出一批改殺駱塵鳶。


    “王爺!不可!”眼見剛剛化去的危險再次籠罩在宮明身邊,青鬆急著嗬斥,奮力抵抗著眼前的攻擊。


    駱塵鳶危機四伏,那些援軍仿佛殺紅了眼,不辨是非的緊追她不放,駱塵鳶縱然絞盡腦汁的逃,最後也被他們一齊逼在了角落。


    忽然一支冷箭破空穿過,直逼她麵門,駱塵鳶隻覺得呼吸一窒,眼前忽然一黑,隻聽耳邊低沉而破碎的輕吼,她便跌落進一個柔軟的懷抱。


    “王爺!!”青鬆怒吼一聲,手起刀落將攔在自己麵前的兩個刺客斬在刀下。


    駱塵鳶急忙睜開雙眼,入目的是宮明蒼白而冷潤的麵孔,蜷縮著絲僵硬而溫柔的笑,一隻胳膊緊緊摟著她,勉強道,“不要亂跑,小心傷著。”


    語畢渾身一個痙攣,狂咳一聲,背後右肩處險些被冷箭穿透。


    淚水不由地大顆大顆的滾落,“你……你怎麽這樣傻……”


    忍著渾身的顫抖他勉強搖了搖頭,將手中的寶劍驀地塞入駱塵鳶手中,左手握住她抓著劍的手臂用力的向身後帶過,隻聽“噗”的一聲,劍刃深深地刺進一刺客的胸膛。


    駱塵鳶隻覺得胃中血氣翻湧,睜大的雙瞳卻沒有絲毫恐懼,仿佛剛剛自己親手殺的不是人,而是一個草囊,唯有劍尖的鮮血觸目驚心。


    也許是他鐵血如剛的忍耐以及機敏的反應讓刺客和援軍們皆震驚住。


    “救王爺和公主啊!”青鬆狂吼道。


    殺紅眼的援軍如夢初醒,靠近他們的人迅速的將兩個人圍攏在中,全力拚殺那些已經泄了大半士氣的刺客,青鬆也護在他們身邊,惡狠狠地瞪了駱塵鳶一眼,滿臉焦急地攙扶著宮明,“王爺……”


    “保護阿鳶,我沒事。”豆大的冷汗從宮明額際滑落,那張顛倒眾生的俊美麵孔如紙一般蒼白而脆弱。


    駱塵鳶看著他背後那讓她心如絞痛的傷口,唇瓣緊咬,怔怔望著他,胸口中湧動著深刻到骨子裏的難受,泣不成聲,“你個傻瓜,你若有事,我怎麽辦?”


    帶著心疼的目光,蒼白而修長的手輕撫過她掛滿淚珠的臉頰,英挺的俊眉帶著淺淺地微笑,“你一直都相信我的對不對?”


    駱塵鳶哽噎,內心的愧疚和疼痛讓她恨不能立即死去,用力的點點頭,淚如雨下,喃喃重複道,“我相信你,從今以後,不管什麽時候,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不會再懷疑你。都不會……”


    好看的笑容綻放在那張殘喘不迭的俊臉上,脆弱到不堪一擊,卻比日月還讓她心動。然而這心動隻在一瞬之間,他便沉沉地倒在她懷中。


    青鬆快速封住了宮明身上幾個大穴位,見刺客們被援軍圍住,忙將宮明和駱塵鳶帶到安全的地方。


    脫離了危險,駱塵鳶仿若被抽離了一樣,一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看著青鬆裏外的請軍醫診治,忙活,拔箭,心痛皆如刀絞。


    “公主殿下,駱伯請您過去。”一個護衛恭謹地候在她身後。


    已經是第三次來請了。


    駱塵鳶收回心神,看著那蒼白且高燒不退的麵孔,取過一邊的棉簽,輕輕地替他擦拭那幹裂的唇瓣,一語不發。


    護衛不敢催,看著她做完這些,又小心翼翼地道,“駱伯已經將那些玩忽職守的人皆斬殺,頭顱懸在軍營,以儆效尤。”


    駱塵鳶一震,轉過頭惡狠狠地看著那護衛,“滾出去!”


    從未見過那樣清澈如水的剪瞳中還會有這般寒澈入骨的強硬和決絕,那傳話護衛的腿當即軟了軟,跪下懇求道,“公主殿下,請饒了屬下吧!駱伯說了,如果殿下再不願見他,屬下的腦袋明日也將懸在那裏。請公主饒了屬下一命。”


    “軍隊裏都如你這般軟骨頭,死了也不可惜!”駱塵鳶切齒道,她不傻,在發現那些援軍倒頭殺向她時,她就知道宮明被刺殺一定另有內幕,那些刺殺他們的死士,絕非晨城出來的人,也絕非等閑之輩。那麽多身手極高,又狠辣硬毒的殺手,若不是有人在背後助他們,絕不會那麽容易就靠近將軍帳。


    為何要刺殺宮明,這個答案也許隻能等著宮明醒來才知道吧。


    “公主殿下!”那護衛抑製住身體的顫抖,眼觀六路,硬著頭皮道,“公主殿下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王爺考慮,王爺他現在可是……”


    “閉嘴!”青鬆倏地拔起腰間的刀向護衛砍去。


    “青鬆!”駱塵鳶闔著雙眼,及時的喝止了他,“你不用殺他,我去。”


    “娘娘你……”青鬆不甘地放下刀,冷漠地看著那護衛一眼,憤然地踹了一腳,冷然立在那裏,一語不再發。


    宮明遇刺讓青鬆對駱塵鳶幾乎冷漠到極點,若不是她先前在危機時刻說的那些話,他恨不能將眼前這個害他主人險些喪命的女人給千刀萬剮了,而此時的他又不能不拽住這顆救命草,宮明必須要拿回自己的將軍令,否則這麽多年的心血都將化為別人刺殺自己的利劍。


    勝負隻在這一次,他也決定跟隨宮明,將最後的信任都交給她。(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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