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瑞!”駱塵鳶從屋裏躡手躡腳的出來,心裏也正為書房前後沒人影的事情感到詭異與慶幸,這一身淩亂的打扮,多少有點令人產生一些不純粹的遐想。不過一出了書房門,看見偌大的院子裏正站著宮瑞一人,臉頰仍忍不住紅了一紅。


    雲鬢微亂,香腮帶著淡粉怯懦的羞紅,衣襟粗糙的皺著,襯得她整個人少了一分淩厲和清澈,多了一分令人難以側目的嫵媚與動人,尤其是那懶洋洋的墨瞳,讓宮瑞覺得刺眼,刺的心也酸痛,恨不得蜷縮成一片褶皺的枯葉。


    下一秒,他選擇轉身,想以最快的速度避開,真生怕下一刻她的身後會出現一樣慵懶甜蜜的宮明。


    “死宮瑞,你跑什麽跑?見鬼了你啊?!”駱塵鳶見宮瑞轉身拔腿就走,不明所以的追上去叫道。一大清早的,一睜眼就是這個詭異氣氛,讓她本來就有點心虛的小心肝霍霍亂跳,好容易逮住一個熟人,才不會讓他跑了呢。


    宮瑞臉色一僵,低掩的眉睫滑過一抹難言的痛楚,沒心沒肺的,似乎從未踏出過朋友與哥們兒之間的某個界限,也許她真的永遠都無法對自己動情,那份期望,也不過是一份等不到答案的奢望罷了。


    嗓子微微有點嘶啞,隻是頓住腳步,頭也不回的淡淡道,“我是見鬼了,否則怎麽會選擇這個時候來書房。打擾到你們了,很抱歉。”語畢,不顧駱塵鳶的叫喊,


    “這人今天怎麽那麽怪呢?”駱塵鳶沒有追上宮瑞,奇怪的嘟囔了一聲。


    這時她人也已經走到書房院外,正要往自己院子那麵拐,就見青鬆帶著兩個護衛從一邊走過來,見了駱塵鳶,青鬆恭謹的走過來,“洛姬,王爺囑咐您再多睡一會。”


    “騰”地一下,駱塵鳶臉頰紅透,低著頭,甚至都不好意思去看青鬆的探尋過來的目光,嘟囔道,“多謝了,我挺好,挺好的……”


    “王爺還囑咐,今天洛姬可以不用來陪侍了。王爺今日在漓園百花園辦公,您可以多去睡會兒。”


    駱塵鳶忙點頭,“謝王爺了。”語畢,含羞勝過被放假的歡喜,逃似的加快腳步,往自己院子裏趕。


    “洛姬,王爺讓奴婢們給您燉了些補湯,奴婢已送到您房裏。王爺囑咐,請洛姬趁熱些喝了。奴婢這趕去將您的早點也送過去。”不知道今天斜插出來的路怎麽那麽多,冷不丁的,從隔壁一條路上又蹦出個問候的侍婢,偷瞥著駱塵鳶滿臉緋紅,那目光要多深奧有多深奧,要多曖昧,有多曖昧,直瞅的駱塵鳶恨不能把腦袋低到心口窩離去。


    等那侍婢風似的跑走之後,駱塵鳶嘴角狠狠一抽,丫的宮腹黑!我不就是在你房間裏小眯了一會兒嗎?至於鬧的跟……跟幹了什麽事情似的!還,還補湯……


    回到自己小院,梳洗整理好以後,看著被送過來的豐盛菜肴,再掃視一下周遭多出的四個大丫鬟,駱塵鳶才發現不僅僅是某幾個不長眼的侍婢稱呼她為洛姬,而是通通稱她洛姬,更膽大者,還叫她洛妃、王妃、夫人、少奶奶、娘娘……


    丫的宮明,看來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某貓咪。駱塵鳶狠狠咬了一口香噴到極點的蝦仁包兒,在牙縫裏一邊狠勁磨礪,一邊切齒道,“王爺現在在哪裏?”


    “回洛姬,王爺先是已經從花園裏回了書房,後來府外有應酬,爺便出去了。”


    “幾時回來?!”繼續切齒,又塞入了一個包子,好似那包子就是宮明一樣,恨不能嚼得稀爛,碎成沫兒。


    幾個侍婢彼此相顧一眼,似乎對駱塵鳶問出這個問題早有預料,抿嘴答道,“王爺臨走時說,娘娘若是問到這個問題,奴婢們就轉告娘娘王爺原話。”


    駱塵鳶一頓,抬眼看著她們,眉頭蹙起,“說什麽?”


    “說‘愛姬莫要思念本王,本王即刻就回來陪你’。”虧那丫鬟長得一副嬌羞怯懦的模樣,說出這肉麻又惡心的話來,竟然臉不紅,心不跳。


    駱塵鳶硬是梗著脖子將最後一口包子給咽下去,看著滿桌還沒動多少的佳肴,駱塵鳶深深懊悔剛才不該問出來這個問題,惡心的她實在沒有心情再繼續飽餐下去。


    “撤了,撤了。”心煩的擱下筷子,鬱悶的轉身往自己窩裏走,剛走到寢房門前,腳步又突然一滯,轉過頭來,很認真,很嚴肅的看著還沒走掉的滿堂女婢,鄭重道,“以後你們隻許叫我駱姑娘或者公主,其他稱呼一概免之!聽到沒有?”最後一句,故意壓重了語氣,嚇得幾個侍婢端著盤子的手抖了一抖。


    連忙丟了盤子,皆轉身齊齊跪在地上,神色極度惶恐,幾乎用哀求的口氣道,“請洛姬饒了奴婢們吧,奴婢們實在不敢違抗王爺命令!”


    八九十來個女婢忽然一通跪在地上,也讓駱塵鳶一刹那也慌了神,幸好見過山寨那百來個人皆跪拜她的排場,不然這會兒又不知道心軟道哪裏去了,“你們夠給我起來,我隻說不許你們亂叫,什麽時候說要收拾你們啊?現在求饒,太早了吧?”


    誰知跪著的女婢皆不為所動,依舊跪的結實,皆回道,“王爺吩咐,但凡是漓園的人,見了洛姬都要以女主人尊稱之,倘若有違反和不從者,通通扣掉三個月的工錢,趕出漓園,若有親屬在漓園侍候的,也一並趕出去。奴婢們都是漓園家生的侍婢,世代為漓家奴婢,若是少主子將我們趕出去,奴婢們哪還有個活頭?還望洛姬娘娘慈悲啊!”


    駱塵鳶氣得抖啊抖,殺千刀的宮腹黑,這招真絕哈,釜底抽薪,薪水的薪啊!腦袋被驢踢了,怎麽好好的,突然一下子那麽想倒貼了?啥意思?


    看著她們滿地跪著也不是辦法,駱塵鳶不耐的揮手,“行了,行了。你們都起來吧,該幹啥幹啥去,王爺回來了立即馬上即刻的通知我!”


    “是,洛姬。”眾人如釋重負,忍不住感激的看了駱塵鳶一眼,怪不得人家都說洛姬娘娘最體恤下人,和藹可親,發這麽大的火都沒有降罪給她們,實在是位賢主子,怪不得王爺寵愛非常啊。想想今天一大早王爺特地過來安排那勁,是女的沒有一個不酸溜溜的。


    駱塵鳶越想早上在書房處見到宮明那勁頭,越覺得不對勁,怪怪的,像是心情很不好一樣,駱伯現在還在他院子住著,趁著宮明也不在,她最好還是借機同宮瑞商量妥,能辦的話,這幾天就趕緊送出吧,省的宮明知道了,又會小瞧她。


    定下這主意,駱塵鳶就沒再多想,想法兒支走了身邊侍候的丫鬟,自己繞過院門向宮瑞那邊走去。


    宮瑞那院子裏明顯的熱鬧一些,一些侍婢小廝來往著整理他要走時候帶的東西,為了多事,駱塵鳶低著頭,磨著牆腳蹭到宮瑞房間。


    沉靜冷寂的氣氛,與門外的熱鬧形成了明顯的對比,望著那個躺在仰椅上合著雙眼假寐的美男子,駱塵鳶心中說不出的黯然。


    宮瑞的兩個侍婢見走進來的人是駱塵鳶,皆吃了一驚,竟沒有像門外那些人恭謹的給她請安,隻是帶著哀求和感激的目光衝她點了點頭,繼而悄無聲息的退下。


    駱塵鳶知道,每個人都有秘密和專屬自己的人、空間,即便他幾乎與宮明形影不離許多年,但在他的範圍之中,亦會有忠誠的人真心效力於他,就比如一直隨侍在宮瑞身邊的這個丫頭和那個死去的女婢一樣。


    隻是那個女婢盜信,又突然被殺的原因,隻有凶手才知道。


    “宮瑞。”原本想跟宮瑞如往常一般痛快嬉笑著話別,或者聊天打鬧的,但興許是受了周遭環境的影響,清澈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些許溫柔的音色。


    搖晃中的椅子驟然停住,宛若那一瞬間被凝固住了一般,保持著那個欲落未落的姿勢。


    包括那張依舊緊合的雙眸。


    錐心般的痛楚,宛若心被生生掏去了一半,帶著掙紮反側的疼,抽搐著,躲閃著,甚至無法開合那雙一向俊美風流的桃花眼。


    原來流連花叢的桃花,總有一天都會踏雪歸來,以它同樣的姿態,逼他償還曾經忘返於煙花中的情債。


    隻是愛她,讓他情何以堪?


    “宮瑞,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叫太醫過來看看?”


    勉強的微勾唇角,搖搖頭,“不用……”神醫也難醫心。


    “我聽他說,你要走了?回京城啊?晨城玩膩了?”駱塵鳶咧嘴笑笑,盡管周遭的氣氛跟她臉上這明燦的微笑有點不太相符,但如果不試圖扭轉,她也不知道下一刻要該怎麽辦了。


    “嗯。”膩了,也許早就該膩了。他眉間掠過一抹難言的煩躁,側過臉,睜開眼,望向竹簾外,潺潺而繞的流水,綠樹,青石。


    “喂,你今天怎麽了?情緒怪怪的啊?這可不像我認識的那位風流倜儻的瑞王爺啊!”駱塵鳶湊到他身邊,笑著揪了揪他的袖襟。


    “不要碰我!你很煩知不知道?”宮瑞眉頭深蹙,輕打開她的手,扭過頭,繼續望著窗外,渾身散發的氣息,無一不是對她的排斥和冷漠。


    駱塵鳶被他這麽一拒,先有些措手不及,繼而有點慍怒,憋得小臉通紅,悶了半響才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駱伯。”


    見宮瑞依舊不回頭看她,忍不住氣呼呼地扭頭走了,這貴族家的少爺就是這樣一副臭脾氣,對你好的時候,可比什麽都好,對你不好的時候,你什麽都招人討厭。


    駱塵鳶也不是沒有脾性的人,氣呼呼的出了門,徑直向安排駱伯的小院子中走去。


    這邊腳步還沒邁開多少,就聽身後一人喊道,“姑娘。”


    駱塵鳶一怔,回過頭看著駱伯,這走了幾步,氣兒也消了不少,乍一看駱伯,竟然是個仆人打扮的,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駱伯,您怎麽穿成這樣?不是說讓您在屋裏呆著麽?”


    駱伯笑笑,“不,瑞王爺一個小院子裏藏著我這麽一個大活人更招人懷疑,我就麻煩他給我在院裏弄了個灑掃的差使,幹幹些不惹人注意的活兒,也能活泛活泛胳膊腿。


    “你該跟我說一聲的,你不知道瑞王爺這院子被人看得緊嗎?前兩天府裏有出點事兒,麻煩著呢。”


    “我會小心的。”


    “不是。駱伯,我今天來也還有件事情要給你說一下。”駱塵鳶道。


    “怎麽了姑娘?”


    “瑞王爺沒幾天就要回京了,這裏住著也不方便,我這幾天打算在外麵給你先盤個房子,您先住著去。”


    駱伯眉頭緊了緊,抿了抿唇,半響才道,“那不是要同姑娘分開了麽?再者說了,親王爺也不是不認識我,現在事兒過去了。”


    駱塵鳶知道駱伯的意思是,事兒都過去的,讓他留在府內也沒什麽了,而且還能靠著她,有什麽事情,好歹府裏還有個能說知心話的人。可是……“我會常去看您的啊,反正好多事情,我也說不明白,總之,我不希望我跟前的人沾著他點什麽,省的這裏的人背後又嚼耳根子,說咱們商人機靈緊,貪便宜什麽的,您知道我是最討厭這個的了。


    駱伯很想再還一句,姑娘如今的身份已貴為王妃,哪還有人敢嚼姑娘的耳根子。但抬眼看著駱塵鳶那一副憤世嫉俗的模樣,也軟了心來,道,“老奴聽姑娘的安排吧。”


    駱塵鳶感激又羞愧的點點頭,“駱伯,我回頭在晨城盤個好一點的房子,不管風雨了,咱們一老一少住著也成。沒這個王府,沒這個漓園咱們也一樣有地方去,怎麽說那也是一套不動產,對吧?但凡小院的打理,還都得仰仗著您了。”


    駱伯忙搖手,“該的,這些事兒都是老奴該做的。就是姑娘這心思……”駱伯頓了一頓,續又道,“姑娘算是老奴一手帶大的,老奴先前擋著你跟王爺成婚的事兒,也是為了姑娘好,畢竟這姓皇的都心氣高著哪,心氣高的人,那麻煩就不會少。老奴先前真是怕姑娘會吃虧。現在咱們先不論姑娘吃虧吃不得虧,但就是姑娘跟王爺這段婚事,老奴就覺得,既然當初選擇了,姑娘就跟王爺和和氣氣的走下去吧,早日生個胖小子出來,姑娘這洛妃的位置也算是穩當了。心裏就別成天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那不是過日子人該有的。”


    “駱伯,我當初可沒有選擇嫁給他,那時候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駱塵鳶不滿的小聲嘀咕。


    駱伯雖人老,但身體可健碩著哪,駱塵鳶嘟囔聲音雖然細弱蚊蠅,但也沒逃過他的耳朵,撇了撇嘴,“不管怎麽說,姑娘是王爺大轎子抬回來的娘子。該有的,不該有的,反正都齊全了,世人可都是見著的。姑娘也別這麽硬著不跟王爺和好。再說了,那什麽山的人也不能這麽輕易放過你去,好歹跟著王爺,別人也不會欺侮你。”


    自打駱伯聽說黑山與駱塵鳶那亂七八糟的關係後,不管好歹,直接將黑山方圓N裏的人皆判為土匪類,極度敏感駱塵鳶跟他們打交道,思想裏總以為人是瞧上駱塵鳶什麽了,死纏爛打的,沒一個是好人。即便是後來駱塵鳶努力讓年老跟駱伯溝通溝通,駱伯依舊死活不肯見麵。


    果然商人是最怕見到土匪的。


    不過駱伯也沒說錯,她現在一身腥,多一份照顧,也多一份舒坦點。尤其是太子那邊,那個該死的傳說似乎非得等到不是你死就是我忘的時候才真相。隻要太子黨一天執政,她就得被迫多受一天的威脅。


    除非真如宮明說的那樣,要麽嫁,要麽死,要麽轟烈的打著公主的旗號,光複舊宸國。三個答案,無論哪個,都不會讓駱塵鳶高興的起來。當下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宮瑞的態度依舊冷冰,駱塵鳶也知趣的不再理會他,直接回了院子,補覺去了。


    望著那漸遠漸去的背影,宮瑞依舊還沉著臉,緊抿著唇,空氣稀薄的讓他幾乎要窒息,忽然那桃花燦爛的星眸中微微一澀,仰著頭,吸了吸涼涼的鼻翼,疲倦的臥回搖椅,一遍又一遍的再次晃起。


    “王爺,京城送信來催您回去,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侍婢小心的捧著一封竹管信走過來。


    “說什麽?”


    “和上次大體一樣,催您回去看皇上。不過這次太後和皇後令說,已經跟你定下了一門親事,是薑王門下的千金。催您回去完婚。”


    “知道了。”


    “這次還向以往那樣回信嗎?以親王未婚……”話沒說完,宮瑞已變了顏色。


    一字一句道,“他已經有王妃了,這次等我回去再說吧。還有,我並不希望同薑王有聯親。”即便是被傷的體無完膚,但他也不會因此扭曲了做人的底線和原則。男人的天性。


    “是。”


    “盡早動身吧,聯姻的事情就不用再給二哥說了。沒必要。”


    “是,王爺。”


    駱塵鳶沒想到這一假期竟然會放這麽久,宮明竟然一周都沒有叫她去書房,簡言之,宮明竟然一周都沒回漓園,哪怕是宮瑞走的時候。(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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