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五娘的話,宮明著墨的瞳眸裏著上一層如冰霜一般的目光,冷眼掃過被人當窗簾揪住的寬大袖袍子,淡淡道,“葉家三少奶奶,請自重。”


    冰冷的神態讓人如置寒潭之中,陌生而倨傲,與先前那個挑菜喂她吃飯的BOSS簡直就不像同一個人似的。


    “三少奶奶……”駱塵鳶輕吟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詞,胸口感到無比的壓抑與難受,鼻子酸酸的,開始往上蔓延,帶動得眼睛澀澀的有些發癢,駱塵鳶揉揉眼睛。


    沒等她收回攥住他衣角的手,他卻凜然的用力揮了一下,衣袖的淩厲破風一般被抽離她的掌心,整個人被突然而至的戾氣,帶動的跌了一個踉蹌,輪椅隨著她身體重力的向前傾動,而發出一聲刺耳之極的“咯吱”怪響。


    一刹那被人當做奸細一樣,鄙夷的揮開,那種迫然之感,好像是青天白日裏忽然被一千斤重的巨石,壓住心肺一般,無力而絕望,連帶著方才被當成兔子喂那青菜蘿卜拌飯的歡愉,一並被狠狠丟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誤會和茫然,讓駱塵鳶陡然失去了方向,怔在原地,頹然而委頓,除了五娘的哭聲,周遭隻剩下自己靜謐而壓抑的呼吸。


    讓她像五娘那般,歇斯底裏不顧形象的對宮明喊,“我冤枉!我不是什麽葉家三少奶奶!我不是奸細,沒有裏應外合使你丟了鋪子”嗎?


    誰信啊?


    就像當初被張阿四趕出門時,村民對她懷抱包袱,忘恩負義逃走的誤會一樣。


    她要解釋,她興許可以回頭去找阿四說個明白,可那又怎麽樣?


    人家會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的待她嗎?人家有那個心情去聽她解釋,去為她是不是被冤枉一事而撇了大事不問,蹲在角落裏去糾結嗎?人家會因為她一句‘我不是葉家三少奶奶、不是奸細’而舍了價值不菲的十幾個商鋪?


    可笑!可憐!可歎!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她駱塵鳶不是一個懵懂未知的花季少女!她明白什麽時候該解釋,什麽樣的解釋才是最有用的,逞口舌之快換來的不過是人家更多的鄙夷與嘲笑。


    她明知這些,又如何能讓自己去當那個跳梁小醜去?


    宮明的眼神和那商管事的鄙夷,已經讓駱塵鳶知道基本上沒有什麽可以辯駁呻吟的餘地了,與其麵對他們,不如先將事情緣由理個清楚,自己清白與否,皆由事實來替她辯訴。


    強壓著胸口的難受和失落,她冷眼看著地上匍匐的五娘,冷顏道,“五娘,第一,我雖和葉三少爺訂婚,但並沒有真的嫁給他,眾所周知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事情,五娘若真是葉家的人,請仔細自己的言行,不要隨便把這黑鍋往我身上扣。第二,五娘看起來像個身份不低的管事,能混到絳雪山莊內務府執事的位置上,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何能與我這深閨女子有那麽大的恩情和淵源?”


    五娘渾身一震,狼狽不堪的麵容上,現出惶恐不敢的驚懼之色,急於抓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不顧一切的疾言道,“三少奶奶何苦這樣迫害奴婦?您明明是認識奴婦的,怎麽到了王爺這裏就變成不相識的了?三少奶奶雖然沒有過門,但誰人不知道您與三少爺成親的事情是鐵板上的釘子了?


    “駱家一倒,您被掃地出門,怕嫁到葉家之後,會受到妯娌的薄待,所以關照過奴婦多替您留心點生計。如今您高升到山莊執事,奴婦想起您曾經的囑咐,又被二街上的王婆罵了頓不念舊主家,這才想起把花瓶偷了,來孝敬三少奶奶。到如今您說這話,當真是欺侮老奴身為階下囚了啊!”


    說的是聲淚俱下,感天動地,有板有眼。


    駱塵鳶氣得渾身發抖,一張小臉已青中帶白,她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這五娘顯然是蓄謀已久的栽贓陷害,戲演得如此逼真,顯然不是一時能夠排練出來的。字字如珠璣,直將她推向那不仁不義的萬劫不複之地。好狠啊,她究竟什麽時候得罪了這麽個厲害角色?


    竹橋村村民的憨厚讓她下意識的放鬆了對周圍人的警惕,甚至來到絳雪山莊後,她都沒能及時的提起心神來。現在她算是清楚個大半了,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她的到來,和宮明有意無意的重視,早就對她生成威脅。想必能夠想出這樣狠辣至極的誣蔑主意的人,若不是漓家和葉家就是絳雪山莊內院裏的那些精於宮鬥的女人們了。


    駱塵鳶緊握雙拳,堅硬的指甲深陷掌心,恨不能一掌擊碎五娘那信口雌黃的醜惡嘴臉,而後決絕的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裏。


    “好!五娘說的真好!這謀劃的真是天衣無縫啊!”她離不開,隻能強忍著怒氣,切齒道,“既如此,五娘為何隻偷一個花瓶兒,不覺得本少奶奶會嫌棄它不值錢嗎?”


    “那花瓶很值錢。尤其是花瓶之中藏匿的商鋪銀錢代號,就更是值錢了。”宮明冷冷道,疏離的口氣,漠然至極,“不止是銀錢,那瓶子中還有關於我將要售賣的那幾家商鋪的機密,秘密泄露的結果便是那幾家商鋪廉價低售給漓家和葉家。”


    五娘聽聞宮明的話,不驚懼著辯駁,反而連連點頭,死揪住駱塵鳶的裙裾,“奴沒有撒謊吧,三少奶奶要救我。”


    駱塵鳶一怔,憑她與葉家的聯姻關係,再加上五娘的誣蔑,葉家也參與收購鋪子,這其中的幹係,讓她一時難以撇清,隻是無力的掙紮,反問,“我對漓家不熟,但葉家之富,我暫且還知曉個一二,他們是商賈大家,何必汙了自己的臉麵,去坑要你這些鋪子?”


    商人雖重利,但就是因為商人重利,所以才不會因小失大,即便是想使手段,也不會托付給五娘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婦人。想是這其中,定然還有更深的貓膩,倘若不把它揪出來,失去宮明的信心和庇護,落雁山和自己的路,恐怕會更不好走。


    習慣被人保護,就像吃了海洛因一樣,一旦有朝一日失去了他的庇護,自己一直所執著的一切,都會毀於一旦。讓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給別人,永遠都是最危險的事情。


    駱塵鳶咬緊牙關,凝眸冷道,“那王爺打算怎麽辦?既然不放我走,就必然有留下我的理由。王爺現在是不是已經有理由了?”


    “你想怎麽樣?”宮明垂目,帶著淡淡的疲倦,反問道。


    “既然事情皆由這些鋪子虧損而起,況且這嫁禍的人是用不正當的手段zhan有這些鋪子,想必如果能夠查找出證據來,既能夠還我一個清白,也能讓王爺得到應有的利益。如今芒種已過,小人閑得緊,王爺若不介意,不如讓我去查一查?”


    “這如何使得?這不是放虎歸山嗎?查找出證據,哈哈……簡直是天方夜譚!奴才請王爺三思,這女人甚狡。”那商管事可笑又可惱的駁斥道。


    宮明手扶額際,乏力的垂下眼簾,半響沒有開口。


    “落雁山兩百畝地已經在王爺手下了吧?”駱塵鳶心中冷抽,咬著唇勉強鎮定的提醒道。


    她隻有這些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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