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明淡淡一笑,從玄色錦袍中取出一張白絹,絹上隱約滲著些許墨跡,顯然是有備而來。


    駱塵鳶扁扁嘴,奸商!果然是奸商!就算對她這平民小老百姓也毫不客氣的壓榨。


    將白絹丟給一旁站著的駱塵鳶,擺著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懶懶的睥睨她一眼,“蓋上手印就可以了。”語罷輕輕擊掌,一個美婢立即捧上來一盒朱色印泥。


    駱塵鳶在心底小小悲催一下,無比乖順的接過來白絹,勉強調整個平靜的心態閱讀,讀到一半後,便忍不住顫抖,沒人性啊!沒人性啊!這簡直就是在草菅人命,這簡直就是……她真的想不到還能用什麽詞語來形容了!


    “呂……呂公子……這……這能不能再商量一下?”駱塵鳶小小地建議,見呂明繼續優雅的喝茶,才發現自己也有些口幹,轉身也想吸溜口茶水,不想呂腹黑家竟吝嗇的一直沒有給她沏杯茶,吞口水,繼續道,“呂公子是想讓我把落雁山二百畝地以另一種方式承包給你嗎?”


    呂明放下杯盞,眯著俊眼微笑著打量駱塵鳶,“上麵寫的很明了,落雁山兩百畝貧田依舊是你的,我隻是建議駱姑娘在三年之內,將這些田地的收成出四成給我,家禽良種也如此。恩,也包括駱姑娘本人也在協議之內,三年內聽從我的調遣和安排,沒有我的允許不可輕易附屬他人。而我給予你們的利益,也很合理.良種、家禽的種苗我會按季度分配給你上等貨色,種好種不好,這個我就不用多說了。聽聞駱姑娘精通商訓,想必多勞多獲之理必然懂得。”


    “可是我們還要每年向貴人們繳納收成和貨物,呂公子若拿走了我們四成的收獲,村民們再交出貴人們那一部分,我們可所剩不多了啊!況且……況且字麵上雖是兩百畝地,可是實際上,那兩百畝有將近一百畝是山地,根本無法耕種,呂公子也不會不知道。”駱塵鳶最終還是打起了精神,一味的附和和懦弱隻會讓呂腹黑給榨得血本全無!


    呂明嘴角微動,頗有玩味的瞧著小獸一般據理力爭的駱塵鳶,“你知不知道青州是哪個貴人的封地?”


    駱塵鳶嘟起嘴,這個……她還沒問過,往年納貨都是由惡霸馮迎代辦,若是馮迎一走,她還真的好好考慮此事。古代田地分為官田和私田,官田為國家所有,主要封賞貴族做食邑,賜給百官做職田,或分給軍隊作屯田。而私田便是通過自己用買賣,開墾等手段獲得的田地,這些私田初期確實隻為地主所有,但衍生到後來,多半變成一田多主的形式。就比如說駱塵鳶手裏的田地,地契雖然在她手中,耕耘勞作也是她和佃農們的活,但一當收獲的時候,就必須得拿出大部分勞動成果來分給這良田名義上的貴人。


    唉,好懷念咱們人權時代的包產到戶的新型生產關係啊,她家鄉那地方,政府不但不要他們交納公糧,還適當的給補助呢。


    哀怨歸哀怨,誰讓她運氣這麽背,上輩子當農民,這輩子又當個做牛做馬的農民?將表情迅速調整到諂媚那一檔,順從的仰望呂腹黑,“小女不知,敢問呂公子可知道?”


    呂明眉眼如絲,笑的一臉溫柔,偏這溫柔讓駱塵鳶心底發寒,“是凝國皇族宮家的二皇*親王。”


    宮親王啊!沒聽說過。貌似她們這些小農階級和國家領導人八輩子是見不著麵的,駱塵鳶恭維一笑後,就一臉默然的站回原地,繼續糾結納公糧的問題,“呂公子既然打算承包落雁山三年,按說良種家禽算是承包協議中的一項,那麽納貨之事上呂公子也該承擔些吧?”


    呂明眉頭一挑,閑適的微屈上身,“恩。”


    答應的這麽痛快!?駱塵鳶小心肝不喜反寒了一下,捏著白絹的手冒出細密的冷汗,得寸進尺地探問道,“呂公子全部無條件承擔納貨一事?”


    “是。”呂明闊綽的靠回太師椅,看不出來任何表情。


    駱塵鳶還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小心追問了句,“呂公子真的無條件承擔?”


    呂明不由笑了,“既然駱姑娘如此誠懇,不如這樣好了,我在落雁山不遠有個絳雪山莊,每年不到農忙時節,駱姑娘便來此給山莊給我做工以表誠意。”


    駱塵鳶惡寒一個,沮喪的點點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會這麽便宜我的!然而一想以後村民就不用如此辛苦,走南闖北的籌集貨物,心裏不由大爽,痛快的按了手印,畫了押。


    呂明滿意的接過那蓋著紅手印的白絹,收回懷裏,笑道,“宮親王早在兩個月之前就被削職為民,雖然沒有駁回其封地,但遠用不著再如往年那般繳納那麽多貨物了,甚至這幾年都不用再交。駱姑娘的誠懇厚道,實在令在下十分敬佩。”


    駱塵鳶正帶著勝利的微笑,原地得意,聽到這句話時,立即悲壯的灰了臉,費力轉動快要僵掉的脖頸,滿麵寒霜,皮笑肉不笑,“呂公子……你!……何必如此客氣呢……”原本憤怒指責的話,在呂明“親切”的注視下,漸漸扭曲直至消音。


    呂明波瀾般溫柔地笑,起身走到駱塵鳶麵前,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既如此,我就不那麽客氣了。”不理會駱塵鳶因那牽手動作再次僵掉的表情,沉聲吩咐道,“備飯,將駱姑娘好生侍候,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皆不可虧待,明日一早便啟程落雁山。”


    呂明話一落,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立即湧出四個白衣美婢,應聲將駱塵鳶和呂明環繞其中。


    什麽意思?!駱塵鳶在呂明魔掌心裏做無用掙紮,腦袋裏咕嘟咕嘟冒出一大串問號?若不是她記憶力好,且有自知之明,她險些以為剛才畫押的是一張賣身契!


    四個如仙女般的白衣美婢齊聲向從裏到外一團汙糟的駱塵鳶見禮,而後在她自慚形穢、無地自容之時,再領命拖下,進行沐浴、更衣等諸如此類的蹂躪中。


    所幸在這期間呂明因為一些事情暫且離開當鋪,駱塵鳶終於借機恢複了絲活氣兒,趕忙從大雜院接來虎子,兩人活蹦亂跳的吃了個華麗的晚餐,又被服侍著泡了個澡,才懶懶眯著惺忪的睡眼,飄著步伐,鑽進精致華美的客房裏睡覺去了。


    呂明夜半回來時,看到的便是輕紗羅帳中,擁著薄毯,睡意正酣的駱塵鳶。他雖武功根底極好,但推開那扇門時仍是極為小心,長睫低掩,側首對跟在身後的灰色衣衫的人道,“宮瑞,你確定她就是那個女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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