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胡說!”怒不可遏地一腳踢翻丫鬟,宋曉推開杜嬸,她的心兒不會有事的,她絕對不允許心兒出事!


    然而,她剛跑出一步,又被她們拉住了,她死死掙紮,她們卻拉得更緊。


    她們哭著求她離開,說孩子救不出來了,她卻什麽都聽不到,四周一片死寂,她聽不到火焰烈烈燃燒的呼呼聲,聽不到房梁倒塌的巨響聲,她的眼裏隻剩那一片無邊無際的火紅,那麽濃烈,那麽刺目,好似她的整個世界也忽然崩塌在這種顏色裏。


    “瑾兒!”宇文謙玉不知何時也趕來了,他一把抱起她,將她死死按在懷裏,讓她動彈不得。


    “放開我!我要去救心兒!”仍然是固執地重複著這一句話,宋曉用拳頭打,用牙齒咬,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忽然就湧了出來。


    像是沒有任何感覺,宇文謙玉任她發泄,看著她痛哭,心像被刀子割成了一片片。


    他抬頭看著在大火中漸漸倒塌的房屋,淡然的眸子中第一次閃過一絲戾氣,雖然心兒不是他的孩子,但卻是他看著出生,看著成長,他早已將心兒當做親生女兒看待,如今他卻眼睜睜看著孩子葬身火海,如何不叫他心痛。


    隻是他知道,他的痛苦遠遠不及懷中的女子,她停止了掙紮,靜靜地看著火海,雙眸中是一片死寂,一片絕望,空洞得像是沒有生命。


    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她,他隻恨自己來遲一步,恨蒼天無眼,她已經受了那麽多苦,為什麽還要讓她再一次遭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咦,這裏怎麽失火了。”忽然,一道風輕雲淡的聲音傳了過來,在悲慟的痛哭聲中顯得那麽格格不入。


    眾人轉頭望去,竟是東方颺帶著一群人過來了。


    宇文謙玉墨玉般的瞳眸閃過一絲不悅,他冷聲開口:“東方太子,本王現在有事處理,請你先行離開。”


    這是他第一次以本王自居,也是第一次對東方颺用這種毫不客氣的態度。


    然而東方颺卻好像看不懂發生了何事一般,他仍舊笑得如沐春風:“本太子知道你們忙,隻是剛才見有幾名黑衣人抱著一名孩子鬼鬼祟祟地從這裏離開,本太子覺得蹊蹺,就將孩子搶了過來,現在特意來問問你們,這孩子是不是這裏的?”


    他的話頓時像一道驚雷劈在宋曉心上,她渾身一激靈,從宇文謙玉懷中跳下,就朝那名抱著孩子的侍衛跑去。


    “心兒!”見到繈褓中的女兒安然無恙,宋曉急忙將她抱入懷中,看著孩子可愛的睡顏,撅起的小嘴,心中似乎有一根弦瞬間繃斷了,淚水洶湧而下。


    宇文謙玉也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這麽大的動靜,心兒都還沒醒,看來是被人下了迷藥。


    杜嬸將宋曉拉到一邊,兩人急忙察看孩子有沒有受傷。


    而另一邊,宇文謙玉對著東方颺感激地道謝:“多謝東方太子出手相助,今日之情,謙玉定當永生銘記。”


    像受不了被一個大男人說這種話,東方颺趕緊擺手,“你不用記,本太子可不是因為你才救孩子的。”


    “那是為何?”沒想到東方颺竟然會這麽說,宇文謙玉又是一愣。


    “自然是因為小美人嘍,本太子不表現表現,怎麽贏得美人心啊。”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東方颺湊近宇文謙玉的耳畔,悄悄說道。


    這下,宇文謙玉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順著東方颺的目光看去,瞧見宋曉正抱著孩子緊張地查看,頓時明白了東方颺所指的“小美人”是誰。


    然而,從來不懂得看人臉色的東方颺此刻卻識趣了,他不等宇文謙玉回答,自顧自地說道:“本太子看你們應該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就先走了。”


    說完,速度極快地領著侍衛就離開了。


    宇文謙玉站在原地,看著東方颺遠去的背影,心中思緒繁複。


    今日之事,真如東方颺所說是湊巧而為還是另有玄機?而他對瑾兒表現出來的莫大興趣也值得深思。


    東方颺身上似乎有太多讓人看不透的地方,相傳他做事怪誕,行徑荒唐,然而他治理下的東蒼國商業,三年的時間內,繁榮程度竟超過去二十年總和。


    東蒼國第一支正規軍也是由他一手組建,像東蒼國這種特殊體製,自古就不重視軍事,而一味相信金錢的力量,隻有他堅稱隻有強大的軍隊才有強盛的國家,而那一年,他僅僅十二歲。


    這樣一個人,他表現出來的愚蠢和他實際做的那些事情相差甚遠,宇文謙玉自然不得不小心提防。


    “夫人,都怪我不好,要是我沒有出去,小姐也不會被壞人抓走。”杜嬸一臉愧疚,對著宋曉說道。


    看著還睡熟不醒的女兒,宋曉輕輕搖頭,來人很明顯是故意引開杜嬸,若她當時在房內,恐怕早已遭到毒手。


    心樂居被毀,宇文謙玉擔心會再有人對她們母女不利,所以堅持讓她們住進了自己的府院,而宋曉為了保障女兒的安全,也接受了他的提議。


    昨日的縱火事件發生後,心兒就一直沉睡不醒,太醫來看了,說是刺客下的迷藥過重,才讓孩子睡了這麽久,等她睡醒了就沒事了。


    宋曉平靜的眼波中看不出絲毫情緒,然而心中卻有如巨浪滔天,究竟是誰要對付她們?放火顯然是引開眾人注意力,而他們的目標是心兒。


    東方颺所說的黑衣人早已伏誅,看樣子是咬破了口中的毒囊,這是典型的死士做法,她想不出,要對付她們又能派出死士的人,究竟是誰?


    難道她們的身份已經被人知曉,但他們抓心兒是為了什麽?是為了威脅她還是威脅那個人?


    隻是心兒是女孩,若她早夭的孩子還在,那麽依照祖製,他便是大溯的儲君,有人知曉他們的身份想抓孩子,那才有利可圖。


    來人抓一個身染劇毒的女嬰究竟為何?而且她的父親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就算知道,也不會認她,對方處心居慮卻被東方颺破壞,這整件事疑點重重,讓她百思難解。


    想到東方颺,他昨晚翻牆而入,拖住她的步伐,以至於有人潛入心樂居她都不知曉,而之後他又帶著孩子出現,難道真那麽湊巧?


    但以那人的身份,斷不用親自出馬,來轉移她的視線,而且若當時他沒出現,宋曉可能早就睡下,也許會和何嬸她們一樣葬身火海。


    東方颺真如他表現的那樣,沒有半點腦子?還是他一直在做戲,如果真是這樣,他隱藏自己究竟為何?而他糾纏她,是否是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這個人,不得不防。


    “不關你的事,你當時要是沒出去,說不定會和何嬸一樣。”想起那幾具燒焦的屍體,宋曉沉痛地閉上了眼睛,她們都是一直在幫忙照顧心兒的人,相處了一年多,如今看著幾條鮮活的人命就這麽斷送,如何不教她難過和自責。


    提起何嬸,杜嬸的眼睛紅了,她抹著眼淚說道:“老姐子啊,你在天之靈,可一定要保佑王爺查出是誰放的火,好替你們報仇雪恨啊。”


    宋曉也覺得傷感,若不是何嬸和杜嬸幫她那麽多,她根本不知道如何照顧心兒。


    “杜嬸,你不要難過了,這件事一定會水落石出的,該還債的一個也跑不掉!”眼底閃過執著,她一定要揪出幕後黑手,還何嬸她們一個公道。


    點點頭,杜嬸相信王爺會秉公處理的。


    “對了,何嬸她家裏人通知了嗎?我想去看看他們。”想起何嬸那個多病的小兒子和不能下田的老伴,宋曉心中更加難受,沒有了她,這一家人該怎麽辦,她相信宇文謙玉會給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後半輩子都衣食無憂,可是人死如燈滅,孩子沒了母親,就算得到再多錢又有什麽意義呢。


    “今天一早,王爺就派人去通知了。聽說何嬸那老伴聽到消息就昏了過去,幾個孩子哭著鬧著要娘,真是可憐啊。”杜嬸說著又難過得擦擦眼角,她也是做母親的人,想起昨晚的事情,現在還心神不寧,要是她和何嬸一樣不在了,家裏那群小蘿卜頭該怎麽辦。


    這時,門忽然被推開了,宇文謙玉走了進來,他的氣色不太好,應該是一晚都沒睡的緣故。


    “王爺。”杜嬸趕緊行禮,然而宇文謙玉隻是搖搖頭,讓她先出去休息。


    “吱呀”一聲,門又關上了,宇文謙玉走到宋曉身旁,聲音略有些喑啞:“心兒還沒醒?太醫說何時會醒。”


    宋曉搖搖頭:“他們說,孩子睡足了就會醒。其實這樣也好,心兒好久沒睡這麽安穩了。”


    這段時間,因為心兒的病情加重,常常半夜都會疼得哇哇大哭,現在見孩子睡得這麽香甜,她心裏說不出是種什麽滋味。


    “孩子沒事就好,你不要太擔心,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輕歎一聲,宇文謙玉勸慰道。


    “我知道,我沒事的。”點點頭,宋曉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孩子粉嫩的小臉上移開,看著宇文謙玉沉聲問道:“昨晚之事,查出是誰做的了嗎?”


    宇文謙玉搖搖頭:“那幾名黑衣人身上沒有絲毫線索,看來幕後之人心思極為慎密,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


    宋曉看得出來他的自責,她安慰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有人做了,那一定就會留下痕跡。而且這一次他們沒有得逞,難保不會再一次行凶,我們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宇文謙玉附和地點點頭,其實他不是毫無頭緒,能悄無聲息地潛入謙王府,那一定是極為熟悉這裏的地形,又能派出死士,說明那人的地位一定不低。


    而他們是衝著心兒來的,那麽來人很有可能已經查到了瑾兒的身份,綜上所述,懷疑範圍也就很小了。


    一個是東方颺,一個便是皇兄。


    隻是他卻更願意相信是東方颺所為,因為這個東蒼太子的行為舉止實在是怪異,而他對瑾兒的糾纏,也讓人很是警覺。


    但他心裏其實知道,更有動機加害瑾兒母女是皇兄,他痛恨皇甫氏,而且他不願意因為心兒而讓南離國惹上大溯。


    想起那日的談話,宇文昭曾答應過會助他保護瑾兒,可他知道,若有必要,皇兄會毫不猶豫反悔,犧牲掉她們母女。


    當年天旭帝自盡一事,他始終懷疑和皇兄有關,雖然他找不到直接證據,但很多跡象都指向皇兄,這也是他對瑾兒愧疚的另一個原因。


    “對了,何嬸和那幾名丫鬟的家人都安頓了嗎?她們都是因為我而死,我想去祭拜她們。”宋曉眼神裏閃過一絲黯淡,開口問道。


    “我會妥善處理的,你好好陪著心兒,不要多想。”何嚐不知她的內疚,但這場事故誰都沒想到,就算再難受也救活不了逝去的生命。


    “恩。”宋曉點點頭,她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什麽,那就是看好心兒,現在已經有人打起了主意,她必須比以往更加小心。


    “這裏我已經加強了守衛,閑雜人等都不能進來,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對她承諾到,亦是對自己的承諾,他不允許她們再受到任何傷害。


    “謝謝你,謙玉。”心中像有一彎暖水流淌,宋曉對著他感激說道:“要不是你,我們母女真不知道會如何。”


    若不是他收留她,當時她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說不定就已經失血而亡,現在不會好端端地坐在這裏,而心兒也不會得到這麽好的救治,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他,對他的感激之情難以言表,隻希望日後她能回報今日恩情的萬分之一。


    “瑾兒,你不需要對我說這些,你若感激我,就好好照顧自己。”他想要的不是她的感激,而是希望他們能回到當初,隻是那日她已經拒絕了他,他答應再也不會提及。


    “我會的。”她許諾,為了心兒,她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


    “我去叫人把飯菜送來。”知道她到現在還滴水未進,他開口說道。


    “好的。”朝他溫婉一笑,宋曉聽話地點頭。


    見她沒事,他也就放心了,再看了一眼在被窩裏翻了個身,吸允拇指的心兒,他轉身退了出去。


    下午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來了,宋曉問道那熟悉的牡丹花香時,隻想立刻叫人把門關上。


    然而,東方颺還是進來了,他還帶來了一堆補品,說是壓驚的藥。


    孩子太小,用不上,而她自然也不會要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


    “這是你的孩子?長得挺像,以後一定也是個小美人。”仿佛和宋曉的關係很熟,東方颺不等宋曉開口,就走到她的身旁,看了看孩子,笑著下結論。


    “東方太子來這裏,有什麽事嗎?”盡管對這個男人心存芥蒂,但畢竟是他救了心兒,宋曉表麵上怎麽也要客氣幾分。


    和她長得像?她現在帶著人皮麵具,長相平凡,心兒有哪一點和她相像?


    “本太子隻是過來看看美人你。”又是那一副不正經的嘴臉,妖冶的長相一看便隻此人是個風流胚子。


    “我感謝你昨天救了心兒,但你也看到了,我是個生過孩子的女人,你為什麽要糾纏我?”宋曉說得不失禮但也不客氣。


    自發地坐在椅子上,東方颺抽出一把白玉扇,輕輕扇動,狹長的丹鳳眼顧盼生輝,竟比女子還要美麗,他紅唇微啟,說得再自然不過:“本太子也有妻妾上千,如此算來,大家都不吃虧。不如等本太子回去同妃嬪生幾個孩子,再將你接來,這樣就沒人說閑話了。”


    被他自以為絕妙的主意惹惱,宋曉杏眸中隱隱有一絲怒氣浮現:“你究竟有何目的?大家不妨攤開來說,你我僅有一麵之緣,你為何總是說些讓人猜不透的話。”


    “一麵麽?”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東方颺話語一頓,隻笑不語。


    心中升起一絲警覺,宋曉早就覺得他有古怪,他現在欲言又止的模樣,是在暗示她麽?


    將扇子折起,東方颺笑得像一隻狐狸:“為何本太子覺得早就見過你呢?我知道了,肯定是夢裏見過,現在老天又讓我們在這裏相遇。美人兒,你說這不是緣分是什麽?”


    收斂起客氣,宋曉毫不掩飾目光裏的寒意,她冷聲說道:“不管你的真實目的是什麽,我希望以後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真是無情啊,本宮本以為會打動你,結果你的心比磐石還硬。”嘖嘖歎息,然而東方颺卻不惱,“本宮過幾日就回東蒼了,若你願隨本宮回去,你的孩子會得到比在這裏更好的照顧,美人兒,不妨考慮下。”


    “不送。”聲若寒冰,宋曉冷冷下逐客令。


    東方颺摸摸鼻子,見她不再搭理他,也就無趣地起身離開。


    但在打開門的瞬間,他忽然回頭,話語不再是以往的油腔滑調,而像變了個人似的,目光灼灼,渾身散發的氣質也陡然一變,他對著宋曉,勾起唇角,緩緩說道:“你該知道,這裏已經不再安全,天下雖大,唯有我能護你周全。”


    說完,打開房門,高大的身形慢慢隱沒在有些刺眼的陽光中。


    然而宋曉的心卻比萬年不化的積雪還要冷,他果然知道她是誰。


    “咯咯。”這時,孩子糯軟的笑聲忽然響起,宋曉急忙向下一看,心兒已經醒了,她看到母親,揮舞著小拳頭,笑得那麽開心。


    欣喜若狂地將孩子抱起來,宋曉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一遍遍叫著她的名字,緊緊地摟著她,生怕再次失去她。


    陽光依舊明媚,隻是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那些魑魅魍魎已經悄悄開始行動,他們像是一群貪婪的毒蛇,在黑幕的掩飾下,緩緩遊到獵物的腳下,張開腥臭的大嘴,吐出長長的信子,露出鋒利的毒牙,準備給不知情的人們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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