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匠,不,應該說是各位東主。”簡單但又隆重的東海民用船塢的競賣在司儀的主持下正式開始了,高高的司儀台上,除了當中而立的主持人以外,後麵放著三張案幾,其後代表兵船處、鹽鐵司和稅務司的見證人正臨危正坐。“大家夥都知道,今天主要競賣的是八代、水俁、熊本、三角等四處已建船場以及長崎、鬆浦、唐津、津坊、油津五處待建船場的所有權,首先第一個發賣的是三角港的船場。這個船場雖然隻能建造五百石以下的貨船,由於其擁有三個船塢可要同時製造三條大小貨船,因此未必就不如其他的船場,再加上其地域開闊必要時可要再擴建三個五百石的船塢,可謂本小利大,諸位競標的時候可要想好了,大的船塢爭奪的人必定少不了,興許從小的入手,才是最合適的,好了,廢話不多說了,現在開始競價,底標二百貫,有沒有願意出價的。”


    司儀的話還沒有落地,瞬間就有十幾個人舉起了牌子,而順著價格的交替上升,很快三角港船塢的價格就達到了令人驚訝的一千五百貫。


    “一千五百貫,還有再加價的嗎?”司儀掃了掃在場的人。“現在各地和族封爵以及沿海各縣對近海漁船和內河貨船的需求極大,少說一年內至少有五十條以上的訂單,而這些多不過百石的小船製造起來又非常的快,隻要工料足,一個月就能生產一條,單單三個船塢可就是三十六條啊,”司儀鼓動著。“一條少說十五貫錢的利,隻要三年多一點就回本了。”


    “一千六百貫。”果然司儀的話起到了作用,邊上有人如是報價著,雖說一條百石漁船的利根本不能同三千石的大海船相比,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好,一千六百貫,還有更高的嘛?一千六百貫,一千六百貫,三角港船場是這位舉二十號牌子的東主的了,”司儀一錘定音著。“請這位東主上台支付定金並進行登記,三日內支付全部價款,這三角港船場就是您的了。”


    隨著司儀的聲音,一個男子站了起來,看到他的聲音,頓時不少認識的人都竊竊私語了起來,其中更有剛才報價一千貫沒有成交的那名大匠站了起來高聲責問著。“麻老九,你一個小工來搗什麽亂,你會造船嗎?”


    “謝大匠,謝東主,”麻老九衝著此人一抱拳。“幾位官爺都在上麵,我又怎麽敢搗亂呢,雖說我是小工,您是大匠,自然比不得您老一雙巧手,但是主上既然給咱們也發了贖買錢,自是不能擱在那坐吃山空了,所以我們十幾個小工弟兄湊了湊,也來試試運氣,”麻老九的眼睛環視全場一圈。“我們弟兄也不相信,這一輩子就是做小工的命,自然也想看看能不能搏一下,今天僥幸了,可要多謝在座的大匠們緩手。”


    “麻老九你們想錢想瘋了,沒有本事就不要攬這個瓷器活。”盡管麻老九說得有道理,但剛剛一念之差沒有購買成功的謝大匠依舊憤憤不平的說著。“就憑你們能造出船來嗎?”


    “也許不能,但是主上也沒有說造不出船來就不準買。”麻老九頂了回去。“再說了,就算我們一時造不出來,可是在座的大匠們也不見得人人能買下船場。”麻老九向在場的人團團一稽。“到時候,真有哪位大匠落標了,我們同心船場願高薪請他過來幫工!”


    嗡嗡的議論聲越來越響了,然而麻老九卻不在乎,徑自在司儀的指引下來到三位公國官員麵前,先在兵船處官員麵前繳了定金,接過相關的契約之後轉到鹽鐵司那裏辦了準許的文書,最後到稅務司麵前再付了一筆關於文書的契稅,整個流程不過半刻鍾,權利的轉移已經完成了,隻要在三日內繳付了剩餘的價款,三角港船場就正式改名同心船場了。


    “剛才是開門紅,接下來好戲還在後麵。”麻九退了回去,司儀重新開始。“接下來是熊本港的船場,該船場有三千石船塢和五百石船塢各一個,不過受製於地形,今後至多再擴建一處五百石船塢,底價一千五百貫。”盡管熊本港船場的起拍價跟三角港船場的成交價相差無幾,但受到剛才麻老九言語的刺激,價格迅速上攀,不一會就停在了三千五百貫這個高價上。“三千五百貫,三千五百貫,還有更高的價錢嗎?三千五百貫,好,熊本港船場是十號東主的了。”由於東海的物價水平一直不高,一鬥糙米的市價不過七、八十文,一個隻有功民以上階層可以購買的男性成年倭奴也隻有不到八九百文的價格,由此可見二千五百貫是怎麽樣一個大手筆。“接下來是八代港的船場,這個船場有兩個三千石的船塢,此外日後若是有需要,還可以擴建二個五百石的船塢,起價二千貫,現在開始競價。”


    很快,八代港和水俁港的兩處船場先後以四千八百貫和五千一百貫的價格成交了,盡管這些價格可能有些偏離了行情,但是在場的大匠們心裏都有一杆秤,他們明白在張煌開放海禁之後他們會麵臨怎麽樣一個需求爆炸的情況,而早一天能營業自然就能早一天獲得收益。由此,現成的四個船場沒有拍到的人,此刻也在後悔,所以接下來的五處待建船場就引起了更大的追逐。


    “瘋了,真是瘋了,一個待建的船場什麽都沒有,居然也能拍出二千貫以上的價格。”看到幾處海邊荒灘都賣出了超過海東城內豪宅的價格,總理兵船處的何春華恨不得連保留下來的雷霆戰船的船場也給發賣了。


    “是啊,是有些瘋狂,這些待建船場要建成首先就要向營建處申請官奴興建,還要采買土石,少說還要花上兩年的時間和二千貫以上的支出,比起來那個麻老九倒是賺了個大便宜。”事實上在競拍現場的邊上張煌也在看著,結果卻是讓他頗為的欣喜。“刨去領頭,卿一下子賺了三萬五千貫,可是公國名副其實的大財主了,該請吃才是。”


    “看主上這話說的,這錢又不是落在兵船處的口袋裏。”聽到張煌的調侃,何春華有些不幹了。“若是李大人答應不把這筆錢收入國庫,那臣就是請主上吃上十天半個月的也是心甘情願,可惜兵船處隻是表麵光鮮,主上找人請吃可算是找錯了對象。”


    “這筆錢原本就是國庫裏借出來的,因此斷不可不收回國庫。”張煌和李度對視一眼,微微一笑。“不過,孤卻可以保證,來年度支司給兵船處的預算是今年的兩倍,有這個好消息,卿是不是該請一頓了。”


    “主上就知道訛人。”何春華臉色一喜。“也罷,不就是一頓飯嘛?臣豁出去了,就算一個月的俸祿白拿,主上要吃什麽,臣一力會賬了。”


    “哎,外麵的酒肆有什麽好吃的,聽說卿娶了一房新婦,燒得一手的好魚,孤可是慕名而來啊。”張煌當然不會把主意打到親信臣子的妻妾身上,因此他的目的也隻是在於口腹之欲而已,不過張煌這麽一提,何春華倒是臉上帶著一絲尷尬。“怎麽,家中不寧嗎?”張煌關切的問著,這也是相當一部分東海高官內宅的通病了,誰讓他們之前納了太多的和族婦人,若是沒有從大陸接來妻妾的也就算了,接來妻妾或是後來又討了大陸新移民女子的大多都有這個問題。“家和萬事興,卿還要振作夫綱才是。”


    “臣明白,臣回去以後就好好收拾這兩個婆娘。”何春華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偷眼看了看張煌,小心謹慎的進言著。“主上,臣以為嫡長子繼承家業雖好,然當前和臣一樣情況的百官過多了,若是他們的和族妻妾生下的長子都不能繼承家業,日後會不會?”


    “會什麽?不會什麽?”張煌一瞪眼。“法外無法,律外無律,孤也不能置身於法外,卿等又何必庸人自擾之。”張煌緩緩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即便不能繼承家業,難道就一無是處了嗎?他們可以投軍,公國軍功授土,軍功授爵的國策是不會變的,自己一刀一槍搏出的功名豈不是比承受父蔭更加快哉。”看到何春華一副苦相,張煌搖了搖頭。“真若要愛惜長子,那卿就自己辛苦一點,多多搏些功業,日後晉升子爵了,也好推恩於後人。”


    “臣,臣明白。”推恩雖然有利於緩和家中的矛盾,然而最大的受益者卻是公室和公國政府,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無論是何春華還是其他封爵都不會輕易選擇的。


    “好了,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張煌回到正題上。“明年度支司給兵船處的預算翻倍,那兵船處製造的雷霆戰船能不能翻倍呢?”


    “兵船處已經在使用兵工處設計的水力機械,此外主上構想的圓鋸也已經開始投入使用,兩者結合,已經可以確保大大提高生產速度。”既然張煌重新回到公事上,何春華自然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回答著。“若是明年預算能夠翻倍,那麽臣可以保證至少兵船處這邊船體的生產可以增加一倍。”何春華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隻不過大木料能不能滿足,還需要禮賓司方麵多加采購。”


    “這個問題不大。”張煌滿意的點點頭。“現在女直故地和高麗、日本都可以向咱們出售所需的木料,民船建築姑且不論,至少兵船處這邊總是有保障的。”


    何春華一聽頓時有些急了。“主上,民間船場這邊也應該多加考慮,否則讓那些新東主們倒了賬,對公國其實也無益處。”


    “這是自然,”張煌一笑。“馳廢商禁,若是殺雞取卵,孤還怎麽馳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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