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聽到萬裏小路宣房如此回複,在場的一位公卿失態的叫了出聲,不僅如此,握在他手中的折扇也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顯然得到了張煌的默許,這位公卿有些情不自禁了。“如此一來,大事可期。”這位公卿掃了掃在場的眾人。“那還等什麽。”


    “冷泉大人稍安勿躁。”鷹司兼平淡淡的看了一眼這個以誦詠和歌見長的家夥,起兵倒幕豈是風花雪月,敵國將領的許諾又如何可以輕信。“兵部少輔,”兼平的目光轉回宣房身上。“以你的觀感,元寇是否真的有心議和?”


    “回大人的話,事實上下官跟元寇接觸有限。”萬裏小路知道自己的回答至關緊要,也許一個不慎就會導致神國萬劫不複。“和元寇這位張大人的接觸更是短暫,然而這位張大人話裏話外給我的印象卻是不欲在九州長留,”公卿們眉頭一皺,就聽宣房繼續著。“亦或是我的錯覺,元廷內部爭寵正熾,即便亡國滅邦之功,也不如簡在帝心。”公卿們精神頓時一振,然而宣房的話卻沒有結束。“不過,沒有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功績,想來這位張大人也不敢輕易歸國,九州也許就是他唯一可以向元帝交代的。”


    “若是這位張大人一意歸國倒是可以從中做些手腳。”民部大輔西大路隆政是四條氏的支流,同樣也是藤原北家一脈。“我等可以把九州許了他,但是卻不約束大友和島津等九州各氏,若是元寇兵盛在朝廷完成倒幕之前肅清九州,我們自可以把大友、島津說出幕府餘黨,若是元寇未能在朝廷完成倒幕之前廓清九州的話,那麽恢複神州的大業將是朝廷中興的標誌。”


    “此言大佳,”剛剛右遷為權中納言的西園寺實兼衝著隆政點點頭。“付出一名皇女、幾名陪嫁的宗女和些許財物就能換來跟幕府決戰所必須的時間,這筆交易極其合算。”實兼的眼睛注視著兼平。“左殿,該決斷了。”


    “西國、四國和近畿的豪強聯係的怎麽樣了?”兼平卻老成持重,他明白擺平了元寇隻是一方麵,若是沒有一支可以跟幕府對抗的大軍,一切還是水中撈月。


    “安芸的武田家、丹後的山名家、播磨的惡黨赤鬆氏、近畿東大寺所屬的黑田惡黨下司大江氏和興福寺的僧兵以及散布於各地的公卿家兵,再加上朝廷一旦頒布討幕詔令後可能響應的各地勤王誌士,當有不下十萬之眾。”另一位權中納言勘解由小路兼仲如是回答著。


    “勤王誌士?十萬之眾?”鷹司兼平搖搖頭。“烏合之眾豈是東國禦家人的對手,承平之亂可是前車之鑒呢。”兼平威嚴的掃了掃眾人。“倒幕事大,關係諸位身家,萬萬急不得的,功夫還是紮實一些。”


    “那左殿的意思是?”宮部大輔水無瀨高英用探詢的目光看著兼平。


    “兵部少輔且先下去吧,”兼平看著萬裏小路宣房。“明日大殿召對宴飲一段,仔細就不要提了,隻說元寇最終同意以我國稱臣、質女即可。”宣房當然知道自己的級別還不夠聽大佬們的機密,當下知趣的退了下去。“我的意思很明確,”等到聽不見宣房的足音了,兼平才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一個字,等。”此言一出,眾人麵麵相覷。“沒有錯,等。等幕府自己犯錯。等幕府把西國、近畿的豪強逼得徹底走投無路了。”公卿們倒吸了一口冷氣。“權中納言,”兼平扭頭看向實兼。“今上可是傾向幕府的,這件事也該有個解決了。”


    大元至元十八年、日本後宇多天皇弘安四年、西曆一二八一年十二月十八日,正當一頭撞ru元軍伏擊圈的大友家救援軍全軍覆滅的時候,後宇多天皇以不願屈辱稱臣與達虜為由,並以本朝先規禪讓皇位與後深草上皇的長子熙仁,並於當日在京都清水寺出家。熙仁即位後帝號伏見。


    “殿下,朝廷突如其來的禪讓可是把幕府架到了火爐上。”長崎賴綱跪在北條時宗的麵前輕聲述說著。“無論幕府最終答不答應元寇的意見,但天下已經知道,正是幕府的無能讓天皇不得不退位的。”看到時宗陰冷的目光,平賴綱知道對方已經動心了。“而且元惠大師剛剛到了遠江,幕府還沒有得到和元寇談判的具體消息,朝廷就匆匆忙忙的舉行了禪讓儀式,其中疑點頗多啊。”


    “北條時國(注:六波羅南方探題)也有類似的意見。”時宗雖然年青但是手段卻也老到,畢竟前後輔佐他的都是北條一門政治精英,即便沒有學到任何東西,但相對完善的體製足以讓他應對一切。“朝廷中那些公卿怕是昏了頭了,承平之亂的教訓還不深刻,看起來應該再讓他們了解一下到底誰是日本的主人。”


    “殿下所言極是,不過,公卿雖然無足輕重,但西國和近畿蠢蠢欲動的豪族卻不可不防啊。”作為北條一族的禦內人,長崎賴綱對於處處跟自己齷齪的安達盛泰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以至於他處心積慮的削弱站在安達盛泰身後的有力禦家人的團體。“以臣下的淺見,應該立刻派出本家嫡支和東國有力禦家人出任西國和近畿的守護,隻要兵權在握,朝廷也弄不出新花樣。”


    “也罷,”北條時宗在積雪的庭院裏走了兩步,伸手折下一段臘梅。“先以預防元寇登陸本州的名義改任武藏守(注:北條時業)為西國探題,沒收名越公時(注:名越氏也是北條一族)的舊領轉封石見、備後,並授其安芸、石見守護;”名越氏是第一次元軍攻日前北條家的最大派係,擁有北條氏內部最多的領地,可惜在幕府一手操縱的二月騷動中被嚴重削弱,然而時宗還不放過這個同門,幹脆用轉封的辦法一勞永逸的解決對方。“命令京都六波羅北方探題義宗為出雲、伯耆、因幡等山陰三國守護。”論起地位的尊貴當然是六波羅北方探題為上,可是論起實利來,三國守護更勝一籌,想來義宗絕對會滿意的。“安達紀伊的肥後恐怕一時也收不回了,改任備後守護,改任吉良滿氏為美作守護。”安達紀伊就是時宗的嶽父安達盛泰之子安達盛宗,而吉良滿氏也是有力禦家人的代表,時宗一碗水還是要端平的。“金澤(北條)兼時改任播磨和備前守護、大江左馬介泰廣授予河內守護、北條時家為攝津守護、北條實政為近江、越前守護。”


    “殿下,光是任命守護未必可以解決幕府目前財力的困頓呢?”長崎賴綱記下一連串的命令之後,再度進言著。“之前殿下要求公家、宮方共赴國艱,上繳些領地和糧賦來滿足抗擊元寇的需要,可是宮方和公家都視若無睹。”


    “領地是宮方和公家的命根子,無端剝奪的話,幕府也不應該樹敵過多。”時宗暫時忍住了麵對大筆財富的誘惑。“且先命令宮方和公家每年將各領的年貢上繳十一以備抗擊元寇所需。”這可是大義名分,要是宮方和公家不答應的話,正好剝奪其全部的領地,還可以冠以出賣神州的罪名。“記住了,”時宗陰陰一笑。“大張旗鼓的去辦。”


    “臣下明白。”平賴綱也賠笑了起來。“殿下高見,不過,元寇這邊怎麽辦?”


    “讓四國方麵對豐後、日向各國加派援軍。”時宗回到走廊上,透過半開的屏門,妖豔的側室正在向他拋在媚眼。“告訴九州方麵淪陷的領地一律沒收充公,今後誰奪回來就賞給誰,這話也一並告訴各地開赴九州的援軍。至於元寇嘛?”北條時宗沉吟了一下。“稱臣也好,貢女也好,隻要朝廷答應了元寇,幕府無不許可。”這些都是虛的,關鍵還是九州歸屬的問題。“既然九州談不下去,那就先不談,且看元寇的動向再說。”


    經過這麽多日的觀察,北條時宗確認,元軍並沒有一鼓作氣征服日本的能力,既然此刻元軍連九州也沒有完全取得,那麽就先讓元軍陷在九州吧,等到解決了朝廷的叛逆,幕府再集中精力對付這些異國的侵略者不遲。


    “是。”看著性致勃勃的北條時宗向屋內走去,作為內管領的平賴綱會意的退了下去。


    “等一下。”時宗的聲音透過屏門傳來出來。“你且去告訴安達大人,”長崎賴綱的精神一緊,就聽時宗繼續著。“就說本家說的,你在長崎的領地淪入元寇之手,甚為可惜,讓他在東國尋幾個莊子給你,也算一份補償吧。”


    “臣下叩謝殿下的大恩。”安達盛泰是負責恩賞的奉行,不過要讓他給自己這個死敵分配領地,想必對方的臉色一定難看的可以。


    “恩就不必謝了。”屋子裏傳來了女人的媚笑,顯然時宗的興趣已經轉移了。“隻要你繼續忠於本家,忠於幕府,本家當不會忘了你的功勞的。”


    “臣明白。”


    “好了,你且下去吧。”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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