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日辰時。(.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我已經站在了乾清宮西苑的門外。宦官說聖上還未退朝於是我站在外繼續等待。我對人妖耽美都沒任何歧視可是不知怎麽跟一群宦官在一起站著卻老大不自在仿佛爬山虎竄滿全身一樣。


    終於我等到了那聲令我感到解放的宣告。


    “聖駕到――”


    乖乖跪在堅硬的板磚上行禮。隻聽得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踢踢踏踏越來越近最後到了我的跟前。


    我保持了恭敬跪姿直到一雙黑舄出現在我眼前黑舄往上是絳紗衣的衣裾蔽膝、革帶、大帶……慢慢感到一雙洞悉的眼睛落在我腦袋頂上我趕緊停住了視線規規矩矩呆著。


    “宋掌籍平身吧。”這一把嗓音今日有點點沉啞像是使用過度。


    “謝陛下。”我慢慢提起後麵的裙子然後站起來。抬眼之時才現麵前何止皇上一人。他後麵是跟屁蟲王承恩再後麵是身著青袍公服正也望向我的文禾。他眼裏的光令我心頭一痛隻好往他身旁看去。才現那兒居然是一個胡子拉碴卷曲也穿公服的老外!我滿臉黑線看那中年老外對我揚揚眉毛伸前脖子略略頷不禁當場石化了。


    “宋掌籍看夠了就進來。”皇上揶揄地望著我然後自顧邁過門檻。


    我慢慢跟在老外後頭進了禦書房。大約是到了初夏這室內的擺設似乎也鮮亮起來了充滿春風吹動書卷的勃勃生氣。皇上仍舊到他的龍案後麵坐著依次看看老外文禾還有我。那目光讓我下意識想往文禾後麵躲但是沒敢動。皇上卻似看出了我的心思居然抿著嘴微微一笑轉而朝那老外道:“湯愛卿這位宋掌籍便是之前朕所提海外女子你二人相似處倒是不少的。”


    “微臣有聞文侍讀之未婚妻破格入宮為女官原因便是四海之見識。大明之外海遠天闊萬國來朝也是情理之中。不才遊曆無多不知宋掌籍來自何方?”老外謙卑問道。


    ***居然派湯若望來詐我!這德國老胡子馬屁精別看現在在欽天監跟李天經一起製定曆法老老實實的後來還不是見明隨明見清隨清仗著是外來的和尚到處念經。我眼皮一翻說:“不敢小官來自南海之東敕那國。”


    “哦?這個國名我倒未曾聽過請問方位落何處?敕那國方圓多少裏?”他眼睛熠熠生光也不知道是真感興趣還是故意的。


    “敕那國方圓數千裏不及大明。具體方位小官不知如何表述居呂宋、古麻剌朗以東。”我硬著頭皮道。


    “據我所知人者過東洋則變外貌應當不會似宋掌籍這般啊實在有點奇怪。”這老胡子摸著胸口一臉迷惑。


    我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眼角瞥了一眼皇上他聚精會神聽我們答對見我拿眼角掃他居然還若無其事地眨眨眼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湯大人宋掌籍來我大明時遭遇盜匪傷病連綿一度陷入混沌而不能言如今記得這許多事情已經是不易了我相信假以時日她可能會想起更多請勿心急為好。”文禾終於開口了對湯若望略行禮不鹹不淡道。


    湯若望反應很快立刻回禮說:“是我不明就裏隻顧好奇了。致歉致歉。”


    我身上剛才嚇出的汗還潮著呆呆看著文禾。他恢複剛才站立的姿勢目視前方仿佛什麽都沒有說過一樣。湯若望也不再問我什麽瞄了瞄皇上垂手立在一旁。


    皇上接過王承恩手上的茶杯啜了一口漫不經心道:“還曾有這麽一段艱險病難朕倒是真不曉得。這可也是為難宋掌籍一介女兒了。隻是你經曆撲朔又是孤身不好安排不然朕也當用迎國賓之禮昭告天下禮爵相加讓你風光而來滿意而去。”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不是味兒呢?我答:“臣妾不敢臣妾已蒙受皇恩受寵若驚了。”


    他沒理我轉對文禾說:“文侍讀。”


    “臣在。”文禾揖手答。


    “今黃紹傑疏論溫體仁一事你於堂上所言何意?可是指責朕偏聽偏信閉目塞聽?”他語氣突然冷硬起來。


    文禾答:“臣並非此意。聖上乃以大旱求言臣隻就事論事。給事中黃大人所言非虛有理有據。臣以為凡臣子直言敢諫且有其擁者乃天下之福社稷之幸也。”


    真跟他爹一個語氣我心裏哀歎大公子你想死還是想活啊到底你老爸皇上要尊敬而你雖然是他哥他卻哪裏知道呢。皇上盯著他良久不開腔。整個室內其他人都緊緊屏住呼吸生怕皇帝突然飆。


    皇帝終究沒有飆。他緩緩立起身背著手踱到我的麵前看著文禾。


    “湯卿家你且回去吧。曆書之事改日再議。”皇上跟湯若望說話卻一直看著文禾。


    湯若望走了之後皇上又讓王承恩退了出去。屋裏隻剩下我們三個人了。他們兩個身高幾乎一樣都戳在我身前。皇上著絳紅紗皮弁頭戴十二縫五彩玉烏紗雙眸戾氣;文禾公服帶織錦大綬表情平和安靜身姿筆直目不斜視。我夾在中間感受這皇權和冰山的協同壓迫覺得皇帝不飆我快飆了。


    “文侍讀”皇上開口了“你被點為榜眼之時自身前途尚未穩定為何聯同令尊將宋掌籍薦入宮中?”


    文禾揖手:“宋掌籍是臣未婚之妻卻亦是海外之民來路曲折但居文府簷下難免受人猜忌。臣家父任少詹士業已年高臣新入翰林院又往鄖陽一去不知來路。去年二月十一流寇曾入河北;七月十四日後金兵取旅順。臣以為……”


    “所以你借朕之手保她?你倒是誠實有餘可惜謀心不足啊。朕送了你文家這個人情未嚐有一次拒絕。你又如何謝朕?”他淡笑著又看向我。


    “臣無以為報但憑陛下尊口。”文禾頓答。


    “既然你如此說朕便不得不獎勵文侍郎的誠實了。宋掌籍你心意如何?”他又問我。


    說這話明明就是要作惡的意思他懷疑我更懷疑文禾認為他不說實話。不說我的真實來曆亦不說擠進宮中到底什麽目的。我也跪下道:“臣妾但求陛下……”我停住了。求什麽?他又還沒說要怎麽樣我總不能說“求陛下讓文侍讀原地不動在翰林院繼續呆著”吧?


    “唔求朕什麽?”他促狹地望著我眼角狡黠揚起。


    真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抬眼望著他他卻好似真在期待我講出什麽來。我又看看文禾他站在一旁硬是不接我的目光。我心裏好冷文禾你忘了你說過的那些話麽?你真要如此下去麽?……那好。


    “臣妾但求陛下”我再度看著皇上“將臣妾削去內宮官職放出宮外。”


    “朕不會準你們此時成親。”他說。這是一句毫無道理的話可他硬是能把它說得似乎很有權威道理。


    “臣妾不成親但求離去。”我低下頭生硬道。


    “哦?離去去哪裏?”他問。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說完這句話我看見文禾的腿動了一下。


    “有意思。文侍讀宋掌籍似乎有棄夫之心呢你之前可覺察?”皇上又走到文禾跟前仿佛覺得這是一件級好玩的事。


    文禾緩緩轉過身來看著仍然跪在地下的我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那你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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