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神武英明如皇帝,他也依舊躲不過垂暮之年的無奈。自從六十大壽以後,太祖皇帝的身子已經一天不如一天,縱然用補藥撐著,太祖皇帝的身子也如風中殘燭一般,搖搖曳曳。終於,在一日黃昏迎來了他人生的最後一刻。


    葬禮舉辦的莊重而盛大,宮內外無不為失去這樣一位皇帝而痛心疾首。


    隻是,悲痛或許是長遠的,但人們不得不迎來新的主人,或許,人們也願意迎來新的主人。


    這個在曆史的長河裏看似再平常不過的日子,陽光依舊和煦,早春的風依舊清涼,躺在榻上的人依舊懶懶的不願意起床。


    “主兒,該起身了。”佩兒撩起門口的灰色紗簾進來。一邊將窗框已經有些歪斜的窗子打開,一邊輕聲喚著床上的人。床上的人蜷縮著身子喃喃地說了聲:“關門,冷。”又繼續拉緊了被子,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這時,一個年屆五旬的婆子也走了進來,她雖然衣著樸素,不過卻很整潔,一身派頭,有著宮裏老嬤嬤該有的氣派。老嬤嬤不由分說,將簾子掀開,挽著掛在床邊,又拉開被子,故作怒氣地說:“娘娘,該起了,今日是新皇登基大典。”


    榻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睡意全無,起身走到梳妝台前。鏡子前的女子一頭濃密烏黑的秀發,長長的如瀑布般垂在肩頭。眉清目秀,麵容姣好,二十五歲,卻仍是花朵般的容貌,哪怕身穿素服,在簡陋的屋子裏,依舊遮不住她的光輝。她已入宮十一年,卻有八年都在這掖幽庭之內,哪怕近日複了位份她依舊在這掖幽庭裏沒能出去。她隨手挽了下頭發。剛才還在拾掇窗子佩兒趕快有眼力地跑過來說:“主兒,我來。”


    坐在鏡前的女子冷眼看了她一眼說:“佩兒,從此以後喚我‘娘娘’。”


    “可是?”佩兒不明白,還想說些什麽,隻是她從小就跟著的小姐總是對的,便恭恭敬敬地換了聲:“是,娘娘。”


    接著,一旁立著的嬤嬤接過佩兒捧在手裏的發梳說:“娘娘,新君即位,您也該打算起來了。”


    說話的這位是張嬤嬤,是齊雅住進掖幽庭第三年的時候結識的。當年這位張嬤嬤的獨女在顏婕妤的宮裏當差,因為打碎了顏婕妤喜愛的花瓶而被亂棍打死,從此便記恨了顏婕妤。又因著她略通一些相麵之術,覺得齊雅是有福氣之人,便拜在了齊雅的門下。當年也有不少的消息是通過這位張嬤嬤傳遞的,如今她也算是齊雅身邊忠心之人了。


    “老奴一直感謝娘娘的再造之恩,替我那獨女報了血海深仇。”


    齊雅握住張嬤嬤的手說:“是我要感謝嬤嬤這些年的照顧才是。隻不過當年先皇隻廢了她的位份,仍讓她幽居芷蘭宮。”


    張嬤嬤一邊輕輕地梳著齊雅的頭發,一邊說:“若不是有娘娘,老奴的女兒至今死不瞑目,可如今一切都好了,新皇登基,娘娘必有出頭之日。老奴前陣子聽說,芷蘭宮那位怕日後新皇登基東窗事發,在得了先皇駕崩的消息後便自盡了。現在宮裏都傳她是感念先皇恩典,追隨而去,這不還得了個嫻妃的追封,以妃禮下葬了。這樣的人還能得追封,老奴真替娘娘不值。”


    “嬤嬤也說了,是追封。人死了便什麽都沒有了,什麽追封,不過是給活人看的。我們的新皇可是以仁孝治天下的。重要的是活著的人和以後的日子。”齊雅不緊不慢地說。


    “今日新皇登基,主兒可是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是。”佩兒在一旁說。


    齊雅見佩兒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欣慰地點點頭。接著從鏡中看著張嬤嬤說:“張嬤嬤,今天就束城盤雲髻。”張嬤嬤心裏有數,盤雲髻是宮裏嬪位以上的女子才可以梳的發式,自家主子才是美人,可如今身在掖幽庭卻梳著這樣的發髻是否會有些不妥,便小心翼翼地問:“娘娘,您平時都是隨意挽著頭發,並告誡我們要低調做人,韜光養晦,為何今天卻要梳起發髻?”


    齊雅微微笑著說:“張嬤嬤,就算我被廢的這些年,您也一直喚我‘娘娘’,豈能不知我的心意?”


    張嬤嬤聽後,會心一笑說:“老奴明白了,現在就為娘娘梳頭。”


    齊雅看著鏡中的自己,想起多年前自己剛入宮的時候,在家裏便是母親替自己梳頭。張嬤嬤手法嫻熟,動作敏捷,手指粗糙,卻很溫柔,像極了自己的母親。是啊,自己的母親,那個時候在齊家,有母親,也有家。


    待齊雅梳妝完畢,佩兒說:“主兒,外麵太子府,哦不,是新皇身邊的莊公公來了,說是有事要回稟,礙著您剛起,在外麵等了許久,小東子已經陪著吃了半天茶了。”


    “哦?快請。”


    這莊公公是王延的心腹之人,他過來定是有要事稟告。


    “給齊主兒請安。”這莊公公對著齊雅很是恭敬,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周身的派頭儼然一副大總管的樣子。


    齊雅見了,虛扶了一下說:“莊公公快起。佩兒,賜座。”


    佩兒趕緊搬了椅子過來,莊公公坐定後,方說:“謝齊主兒賜座。”接著,他見齊雅特意梳了盤雲集,又著一身嶄新的宮裝便心下有了幾分盤算。才說:“齊主兒折煞奴才了,喚奴才小莊子就行。陛下差奴才來稟齊主兒,礙著宮裏的規矩,陛下這些日子且會忙碌一陣子,不能來看齊主兒,請齊主兒稍安。另,宮裏的規矩,齊主兒怕是也要和那些人一起走一遭寺廟才行,陛下過些時日會迎齊主兒,齊主兒放心就是。”


    齊雅點了點頭,uu看書w.ukanshu 一揮手,佩兒走過去塞了些銀子到莊公公手裏,說道:“勞煩公公了。”


    莊公公見狀,起身作揖一番說:“沒什麽事,奴才就告退了。”


    齊雅點點頭,吩咐門外的小東子好生送了莊公公出去。


    待莊公公走後,佩兒有些惋惜地說:“咱們主今日打扮的這麽整齊,皇帝陛下也不來看一眼,真是枉費了主兒的心思。”


    齊雅笑著說:“剛剛莊公公不是來過了嗎?”


    張嬤嬤倒是有些焦慮地看著齊雅說:“娘娘,沒想到您還是要去和那些婦人一起到慈業寺裏修行。”


    “這沒什麽,我們還有什麽吃不了的苦了,去就是。隻是這次你留在宮裏,不必跟著,隻佩兒一同就行。”


    “娘娘,老奴願意一生侍奉娘娘啊。”張嬤嬤連忙跪地表達著自己的忠心。


    齊雅扶起她說:“您是宮裏的老人,辦事是老練的,事情想得也比佩兒周到。你留在宮裏與我也是個照應。佩兒同我一起便是。”


    張嬤嬤聽後,自覺受了重用,便說:“老奴明白,依娘娘吩咐行事。”


    皇帝的登基大典結束後,王廷立刻喚了莊公公來詢問齊雅那邊的情況。莊公公繪聲繪色地把他所見到的齊雅是如何雍容華貴,美豔絕倫給王廷描述了一番,王廷聽後隻覺得不能自持,隻是礙於後續還有多種儀式要做,便隻能暫時耐著性子。


    自然,王廷的發妻李氏被冊立為皇後,原來太子府裏頗為受寵的良人劉氏被封為德妃。而齊雅則隨著那些服侍過先皇且沒有生育過的妃妾一起被送到了慈業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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