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等複又落了座。見賈母喜歡,惜春因笑道:“往姐說你呢,卻直到如今才得一見。”


    秦鍾低頭赧然一笑,說道:“姐姐但凡家去,也時常說起姑姑來呢。”


    惜春笑道:“她可是抱怨我時常去叨撓她?”


    秦鍾忙說道:“斷無此事。姐姐說隻盼姑姑能這麽著,時常過去引她解悶,那才好呢。”


    他說得懇切,惜春卻偏要趣他,故意說道:“若隻是解悶呢,也不必是我。


    鳳姐姐不也時過去麽?我可比不得鳳姐姐能說會笑的。由此可知,你這是順口說的虛話兒,指不定她說什麽呢。”


    見她忽有嗔意,秦鍾一愣,知該如何接話才好。正為難間,隻見寶玉向惜春使個眼色,說道:“他素性靦腆,四妹妹的玩笑聽不懂呢。”


    這時賈母也道:“偏這四丫頭,但凡提起蓉哥兒媳婦來,興致便上來了,隻顧拿著親戚打趣兒。”遂令秦鍾吃了飯再走。又命人來引他到王夫人等處去見過。眼瞧秦鍾應之不迭的去了,惜春方才罷了,心中卻悄悄盤算著改日見到秦氏又有說辭可助談資。


    那邊秦鍾一一的去拜著,眾人因素喜秦氏,及又見了秦鍾這般人品,自是喜愛。溫言相囑一番,各有表禮相贈。


    過因寶玉急於要和秦鍾相遇,匆匆擇定了上學日子,時日一到兩個年歲差不多的叔侄便一道往家學去了。此後同窗讀書,意氣相投之事,也不必細表。


    ***


    再說薛姨媽。因聽了薛蟠之話。不免又多等了些日子。眼看時日漸過又聽聞說別家府裏地姑娘已經在打點著準備往大內去了。不免著急起來。重將薛蟠找來。又是一通盤問。


    薛蟠早備辭。見這番委實推脫不過了。不等他母親說完。便搶先唉聲歎氣一番。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瞞混母親了。隻是――唉!”一麵歎息搖頭。一麵負著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在屋內走來走去地打轉。


    見他麵色慌張薛姨媽自是被唬了一跳。連忙問他怎麽了。薛蟠欲言又止。臉上神色十分為難。薛姨媽不由更加焦心。迭聲兒說道:“到底是怎麽了?便是天要塌下來先告訴我一聲兒。這般不言不語。你還想獨個兒悶下不成?”


    薛蟠勉強說道:“這事、這事――唉皆是因我之過錯而起。我雖有心促成。卻人微力薄。總是不能夠做好。現下時機已過。縱然心焦。也是無可奈何地了。我心中自也煎熬著。但若說出來隻怕母親怪罪責罰下來。我心裏越發難過。”


    薛姨媽急得指著他道:“自小到大。你闖下地禍還少了?幾時見我動你一指頭了?如何說起這等話來!你若再不說出來隻管這麽吊著我著急。我可真要生氣了。”


    得了這句話薛蟠方才說道:“妹妹選侍一事,隻怕不成了。”


    薛姨媽聞言,立時瞪大了眼,追問是何緣故。薛蟠說道:“咱們先頭不是求的戴老內相麽?當初他老人家隻說再等一等,瞅準了空兒再將妹妹名字添進去。雖是耗費些時日,最終卻定能夠成事的。不想,近來出了一樁貪汙大案,聽聞惹得天子震怒。因今上原是最恨這些貪汙克扣、結黨專鑽的碩鼠。所以如今不獨要追究那罪首,更著專員去監察有司各署,看有無官吏也那罪首一般貪贓枉法。立意要一鼓作氣,拿幾個榜樣好警醒世人呢。”


    說至此處,薛姨媽已聽得不耐煩,打斷話頭說道:“要你說你妹妹的事,如何派了這一大堆?天家震怒,又與此事有甚麽相幹了?”


    薛蟠道:“母親莫急,還請細思:如今官署裏盤查得嚴厲起來,誰人敢不小心謹慎的行事?老內相說了,這一回,皇上是動了真怒,連他自家也要小心著。咱們這托情兒夾塞之事,已是不敢再行的了。”


    聽他說完,薛姨媽急得連連歎氣,猶有不甘,因又問道:“究竟是誰引得皇上如此震怒、甚而連老內相也束手束腳起來?”


    薛蟠見問,放低了聲音,說道:“是義忠親王壞了事。裏頭情形,我也不很清楚,隻知道他幹係著貪昧軍晌、忤逆矯詔等好幾樁大事呢,且又牽扯到一幫與他走得極近的大臥。故而才引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薛姨媽聽罷一驚,道:“義忠親王?是那位老千歲出事了?”見薛蟠點頭,直著眼睛出了一會兒神,撫著胸口說道:“阿彌陀佛,虧得你姨娘家同他們沒有來往。以前偶然說著,未免還有些憾意,如今看來,卻是幸事呢。若是平常有交情的,這會子還不也被牽連進去了!”


    薛蟠道:“人家原比咱們這幾家強勢,卻是說聲倒就倒了。可見這京裏瞬息風雲,萬事無常。”


    薛姨媽卻不在意這話兒,隻問道:“既是為這事裹攪了你妹子的事,你為甚麽方才又說怕惹我生氣?”


    薛蟠唉聲歎氣的說道:“若不是為我胡鬧耽擱了行程,這會子


    完事了帳了?原說咱們雖上來得晚了,究竟靠著姨路,也隻是說一聲兒的事。誰想又會再有這變故呢?”


    他邊說邊窺著薛姨神色,見她並未露出生氣的神情,便又添了幾句為自己開脫:“其實依我本來的意思,妹妹還是不去的好呢。投靠在那些大人物身邊,固然有些子機會、得些旁人想不到的好處,但究竟也是成天捏著一把汗。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為個莫名其妙的緣故栽進去了。現下咱們這樣,雖然少得些好處日卻安安心心的,豈不是好?”


    若在往常,薛姨媽聽了這話必要教導他不求上進,還隻管搜尋些歪理來傍證。但因方才得知義忠親王出事,心中便有些觸感。遙想一回當日他千歲大人威風赫赫的光景時誰又能想到如今觸怒天家的淒涼下場?想來定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故此感歎一番,聽了薛蟠的話也惱,隻說道:“你這話雖也有幾分道理,但究竟怎樣呢?家裏如今隻得你一個大的,但凡你撐得起來,你妹妹何苦又來愁著這些?”


    薛蟠忙說道:“我原本就不讓她上來的,何況而今我於生意上的事也慢慢順手起來了。往日我總說要母親和妹妹莫替我焦心,閑時頑一回、笑一回,想些歡喜的事情,也就罷了。難道這些話兒親都沒聽進去?”


    薛姨媽笑道:“我兒,你雖說了這些話,但我就能真個自此放心、不聞不問了不成?你近來行事雖漸漸有些模樣兒了,但到底是剛上來百般事情雖有你舅舅家、姨娘家幫襯著,到底還有些去不到的地方。我隻愁你料理不開呢。”


    薛蟠道:“媽該這麽想:既有舅家、姨爹家幫襯著我百般事情,哪裏還有料理不開的?若媽隻管往那壞處去想,這一輩子還不得舒心了呢。”


    因見兒子說有理,雖是被他駁斥了,薛姨媽非但沒生氣,反而喜悅起來笑著拍拍他的手臂,說道:“果然有些長進了。怎的在家裏時卻是懶懶散散的?上來倒好些了。早知如此幾年前就將你送上來倒好。


    薛蟠道:“在自個兒家裏,無甚大事需忙碌?若日日操勞不斷,反倒是我看人不得力的人太過無能,遇事盡要來請我拿主意,那我豈不白養著他們了?”


    薛媽聽了笑道:“你就隻管說嘴罷!人人都像你,天下就都是甩手掌櫃了。”


    薛蟠笑道:“這沒什麽不好,省下的空兒,還能多陪母親和妹妹說說話呢。”


    薛姨媽正他的話笑著,忽聽提起寶釵,頓時複又發起愁來:“你妹妹若知此事不得行,不知要怎麽樣呢。”


    薛蟠道:“妹妹又不是傻子,難道在家裏安安穩穩的不好?非要到人麵前去自降為奴才趁心?媽快別操心沒影兒的事了。”


    薛姨媽說道:“你又不是不曉得她那性子。既已拿定了主意,現兒事情不成,心裏肯定不自在。”


    見薛姨媽麵上深有憂色,薛蟠又寬慰了幾句,見她漸漸和緩了,方才止住。


    但他雖口中勸慰著薛姨媽,心中卻也知道,寶釵得知此事後,定然又要費好大一番唇舌來安撫。想起她口齒便給有理有據的模樣兒,薛蟠未免有些鬱悶。不由悄悄埋怨自己沒將妹妹養成明快開朗的性子,反倒令她小小年紀,便一心一意為家裏打算著,立誌要往“正道”上走。


    ***


    世家之間,縱是平時疏於往來之人,彼此間的消息總是不曾斷了的。這日,賈母自過來請安的賈珍口中得知了義忠親王倒台之事。因自家同他家並無交情,遂也如薛姨媽一般,歎息幾聲,感慨幾句,也就放心了。


    又問起他犯事後的情形,聽賈珍說起籍沒家產、家人奴仆充公發賣等語,不免生出些淒涼之感來,歎道:“前年節下,我去進香時恰在道上與他家女眷逢在一處,當下避讓著讓他家先行。當時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他家那些車馬幡蓋才一起一起的過完了。不想那般大的陣仗,也有清理幹淨的一日。”


    賈珍卻笑道:“老太太也莫白為他們愁了,他家精明著呢,早是防下一手了。”


    賈母聽了,不由十分詫異,問道:“這怎麽可能?他家若早知道,也不犯這些事惹天家動怒了。”


    賈珍微微一笑,放低了聲音說道:“他家防那一手,倒也不是全然為著預先曉得了今日之事。我聽同僚說,他家約摸是先聽到了些風聲,才做下那些布置來。若是無事,自然皆大歡喜;一旦有了事兒,也能留個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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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5至77這三章大修完畢,已重新上傳。餘下78後的幾章,隻是小修,會在明天重發。各位有空請回頭再看看吧,順道再給些意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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