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了個選項調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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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春病才好了些,一時不防,多說了會兒話,耗了些精神,不免又不濟起來。快大夫複來再診,又另開了一劑方子,多喝了兩天湯藥,方漸漸的好轉起來。


    卻說她病著這幾日,湘雲早同黛玉熟悉起來。彼此皆是青年姊妹,又相互讚賞取中對方才情。更兼二人身世有相似之處,不免更生出同氣之感。一時間親密無匹,日則同行,夜則同榻,倒暫將寶玉晾到了一邊。


    因欲多住幾日,便少不得往隔壁走動走動。這日,湘雲往寧府去向尤氏問好。不想剛走到正院子前兒,就瞧見堂屋裏頭黑壓壓跪了一屋的人。仔細一打量,不獨管家嫂子和小丫頭子們,更還有賈珍的一眾侍妾皆跪著,將賈珍與尤氏團團拱在中心。


    湘雲抬頭看見尤氏取帕拭淚的模樣,立即曉得他們是有家事了。便先不進去,悄悄往旁邊耳房裏來。這裏的丫頭婆子皆是伶俐的,見她進來,也不聲張,隻小聲兒請了安,默默上來伺候著讓坐,又過去取主子的茶來斟上。隻是手中雖作著事,心神卻皆放在外頭,悄悄留神著家主的動靜。


    等了半日,忽聽得一串靴子篤篤聲,打窗下過去,後頭又有幾個忙亂腳步,跟著出去了。聽得漸漸去遠了,一個婆子方長舒了一口氣:“阿彌陀佛,大爺今日總算不曾雷霆震怒的發作起來。”


    雖不大往這邊來,湘雲卻也曉得賈珍脾氣暴,火氣一上來,動鞭子下狠手皆是常事。但那多半是衝著賈蓉,或幾個管事並小廝們的發作,並不曾聽說也如此待過尤氏。卻不知,今日是為個甚麽緣故,竟向他素來敬重的尤氏發作起來。


    這邊湘雲又坐了一會兒,估摸著裏頭人都散了,尤氏也該打整好,方慢慢進去。


    屋中卻不見尤氏,隻有幾個丫頭在。其中銀蝶見了湘雲,忙過來請安,道:“姑娘來找我們奶奶說話兒的?”待湘雲應了,便高聲向裏麵說了一聲。又向湘雲笑道:“姑娘先坐著,我們奶奶正洗臉呢。”


    等了半晌,尤氏方出來,笑問湘雲好,又問她家叔叔嬸娘好。湘雲雖是直性子的人,但因曉得此是寧府家事,縱心中存疑,也不好多問的。故一字不提方才之事,隻笑嘻嘻同尤氏說些閑話兒,又佯嗔她設宴也不請自己。


    聽她提起宴請之事,尤氏神色一滯,立又堆起笑來,道:“恁冷的天兒,便是請了,你家人心疼你,也再不肯放你出來喝一路風的。況又不是得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兒果,值得人特特跑一趟。”


    說笑一回,湘雲便告辭去了。尤氏留之不住,送至角門處,命家裏兩個婆子好生跟著她主仆,送到那邊府裏再回來。


    這邊尤氏仍舊回來,銀蝶窺著臉色,過來問道:“眼看大節快到了呢,百般事情,也該打點起來。隻是爺方才那番話……依奶奶看,爺的意思,可是今年儉省些?”


    方才賈珍過來,尤氏先還當有甚麽事――近來賈珍總不往她房裏來,故不曾往那上麵想去。不料話未說上兩句,賈珍便拍起桌子來,派了一堆不是給她。總不外乎四字:花銷過大。以此責備她掌家無方,不知節儉。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才沉著臉離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底下人深知賈珍性喜奢華,府中除定例的大宗開銷外,餘者大項,盡讓他占了。吃穿用度不消說,自是上好的;更兼無事時又愛會個夜局,試個手氣,便單隻這一項,有時一夜便要砸出幾百兩銀子去。更不說那些追歡買俏的撒漫事情。倒是尤氏,自家並不大添買新鮮衣裳首飾,反還刻意百般儉省著些。


    現見賈珍忽反過來嗔怪尤氏大手大腳,不知艱難。眾人便皆以為,大爺不知在何處又惹了閑氣,這次卻發作到主母身上來了。


    尤氏卻知道,必是自己哪裏開罪了他,才惹來這場風波。因回想一番,便明白再無別事,定是那日搶白了他幾句。他積在心裏,卻留待今日才發作出來。


    一思及此,尤氏灰心之餘,又生出幾分後悔來:明知說之無益,何苦又要去頂撞?不是白給自己找不自在?


    她於女眷中雖算言語詼諧,爽利大方的,但於潑辣精明處,總不及鳳姐。因她想著自家身份,不過一個填房,娘家又漸漸的落敗了,比不得賈府權勢,說不得聲氣便要放低些。再者賈珍又是無法無天慣了,脾氣上來,任你是誰,說打便打。連他老子都不管他,自己作妻子的,從來也隻有勸的,沒有管的。既勸著不聽,也隻得罷了。


    故而諸般顧慮層層壓下來,尤氏早是打定主意,隻管操持好府中事務,凡事百般忍讓著些,順著賈珍性子,也就罷了。隻管自家盡到本份,於心無愧便好。那日也是忍無可忍,一時口快多說了幾句。然究竟於事無補,反給自家招來一場沒臉。今後還是少作這些無益之事的好。


    這個想頭既堅定下來,雖仍有些幽怨不甘,也隻得丟開不理。遂向銀蝶說道:“不消作那些沒用的打算,仍舊按著往年的例采買辦理便是。”


    聽她這麽吩咐,銀蝶未免要問:“那爺那邊,怎麽說?”


    尤氏歎道:“難道這麽些年,你還不曉得他脾氣?他若真肯用心算算帳,理理這一攤子事,我早慶幸著還願去了。你幾時見他理會這些小事了?不過又是借著這件,暗指另一件罷了。”


    銀蝶侍奉他多年,府裏事情也很知道一些。尤氏雖說得含糊,她卻漸漸聽出味道來了。便不再追問,隻道:“既奶奶瞧得明白,那我便去傳話兒,讓諸人明日上來聽訓,仍按舊便準備起來。”


    尤氏道:“正是如此。唉,單是為過個年,至少要從頭到尾奔忙三個月,也怪折騰人的。”


    因見探春好了,王夫人便想起賈環之事來。卻又聽說,賈環昨日下了學後,特意往寶玉處去了一趟,端茶陪罪,打恭作揖,又陪了一堆軟話兒。隻說自己前幾日心氣不順,白衝撞了他哥哥,請他擔待原諒。寶玉自是連忙推讓,說並無此事,何來寬囿之說。


    二人正謙讓間,恰巧賈母打發鴛鴦過來向寶玉說一句話。見他兩個這般模樣,便回去學說給賈母聽。賈母聽得歡喜,笑道:“兄友弟恭,作哥哥的肯讓著弟弟,當弟弟的肯敬著哥哥,正是大家公子有禮之處,也是我們家興旺之兆呢。”


    老人家高興勁兒一上來,當即便將他兄弟二人叫來,誇獎一番,又賞了些小頑意兒。寶玉並不在意這個,於賈環卻是難得的。因默想一番前日探春所說之話,果然如今應了,不由更加信服他姐姐。


    既知賈環認了錯,更又得了賈母嘉賞,王夫人自是不好再同他計較。正靜思間,恰鳳姐過來請安,便隨口問起她家計之事。


    聽她問起,鳳姐自是將近來動到的帳目色色報上,又恐說得不分明,還打發人去取了帳本子過來。王夫人原隻是隨口一問,見她認真,卻又不好推脫。隻得就著平兒的手,草草看過。一麵看,一麵誇獎鳳姐打理得清楚明白。


    正欲吩咐收起時,忽然翻到一頁上麵,見著個“趙”字。當即便看住了。因問道:“如今周姨娘和趙姨娘屋裏,每月開銷是多少?使幾個人?”


    鳳姐說了個數字。王夫人聽罷,沉吟道:“怎麽趙姨娘屋裏使喚的人,比周姨娘處要多?”


    鳳姐說道:“早先我也疑惑呢,後來查了當年的本子,才曉得是因她那年有了身子,老太太恐她人手不夠,特地吩咐多添的。後來環兄弟雖另辟院子去了,卻也沒有撤銷。”


    王夫人聽了不語。半晌,說道:“因事而添,事過了便該撤下。隻是這既是老太太親自吩咐的,倒又不好貿然撤下。但若不撤,卻又不合式。你聽我的話:且留神著,看甚麽時候有了機會,趁著開銷別的,也一並開銷那裏的才好。否則,算起來雖是小事,但若就此開了先例,重重疊疊一下去,日後不知得生出多少虧空來呢。”


    見王夫人吩咐,鳳姐自然應著。又略坐了一會兒,便說要往賈母那邊去請安。告辭出來,走至月洞門前,卻站住腳朝趙姨娘那邊的院子瞧了一眼,方一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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