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萱院,別了,李府,別了,晉陽……


    幸兒依偎在窗邊,一動不動的看著車窗外。


    “好在你讓瑞秋給我們都縫了這幃帽,不然不隻是我娘,連我也不會同意你就這麽掀著窗子,招了風沙不說,就這麽拋頭露臉總歸不大好。”靜++扶了扶頭上的幃帽,透過隱隱約約的紗幕,看著幸兒目不轉睛的樣子,靜琬有些奇怪,“幸兒,外頭有什麽好看的嗎?”見幸兒不回答,靜琬兀自推了推她的肩膀,“你渴不渴,我給你倒杯水喝吧。”


    幸兒搖搖頭,從離開李府開始,她已經拚命記路了,隻是對於一個不辨方向的路癡來說,看著車窗外不斷遠逝的道路,想記住它們無異於緣木求魚。幾個左右右左的轉彎下來,她已經完完全全的迷糊了……對了,原路回去的話,左右右左還得要反過來才行吧?ommg!


    “幸兒,你老是看自己的左右手幹什麽?”靜琬拿了杯水遞給幸兒,幸兒沒注意,一個不慎,水杯跌落在地上,靜琬嚇了一跳,“你沒燙著吧?”


    幸兒搖搖頭,看子上的一團團墨漬:剛才用雞毛筆偷偷記在袖子上的道路小抄大概全完蛋了……望天長歎……


    “你看你,這衣服都濕了,換件吧。”靜琬吩咐翠冰收了地上的茶杯,想幫幸兒換件衣服。幸兒看看袖子上幸存的一點點地圖,堅定的搖了搖頭,“不用換,我這不是坐在窗邊嘛,一會兒就吹幹了。”


    “小姐,看天有陰了不齊快要下雨了,還是把簾子放下來吧。”瑞秋輕聲勸道。


    幸兒瞥了眼越來越重烏雲,這才走了幾裏地,天就變得這麽快?


    “娘一重秋雨一重寒,幸兒你又吹了這麽久的冷風,瑞秋,拿件披風給她。”靜++吩咐道。


    幸兒依依不舍放下窗簾上披風。“琬姐。看天也不早了。今天也走了不近了。該投宿了吧?”


    靜琬笑道。“哪用你操心?每天走多路住哪裏都有管家他們操心呢。再說。還有我娘呢。放心。累不著你。就是晴姐活不和我們坐一輛車。不管了。等明日怎麽也把她拉來一起才好。”


    忽然間。滴滴答答地聲音打在車頂車壁上是真地下雨了。過不多久車子停了。靜++還待要問怎麽回事。就聽外麵車夫喊著。“小姐。客棧到了。”


    啊~~~~。幸兒心裏有些慶幸情形。因為下雨地緣故天倒沒趕多少路。那就意味著離晉陽城並不遙遠隻要偷偷地跑回去。換個裝束個客棧潛伏下來。等到林子來……隻要能跟他見上一麵。就主動回家投案自首。到時是家法也好。直接驅逐去京城也好。哪管它洪水滔天……


    “小姐。小心了!”瑞秋撐著傘。小心翼翼地扶著幸兒下車。“祥發客棧”雖然不大。倒算幹淨。幸兒神思不屬地吃了些東西。就說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瑞秋亦步亦趨地跟著幸兒。“小姐。您先坐著。我去打些熱水給你洗臉洗腳?”


    幸兒點點頭。瑞秋自去了。


    瑞冬已經先一步進房整理了床鋪,待幸兒進了房,因問道,“小姐,您看,可還幹淨?”


    幸兒滿意的笑笑,“嗯,我今兒也累了,洗漱了之後我就直接睡了,待會誰來問我就說我睡下了,不想起了。


    瑞冬點點頭,“好的,”拿了一個鋪蓋卷兒放在幸兒的腳邊。


    “你……”幸兒道,“不是要睡這兒吧?”


    瑞冬笑笑,“那是自然,小姐想喝口水什麽的也有人伺候啊。”


    見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幸兒無力的咽了幾下唾沫,把勸解的話吞了回去。這可怎麽好?


    瑞秋端了水進來,幸兒強裝鎮定的洗了臉洗了腳,等瑞秋又端著盆出了門,幸兒讓瑞冬把門:上,自己坐在床邊喝茶。


    看情形,隻能提前暴露殺手鐧了……幸兒背對著正打開鋪蓋卷的瑞冬,偷的從身上藏的若幹個荷包裏掏出一個,從裏麵輕輕的倒了些粉末在茶杯裏,用手指使勁攪了攪,唉……實在是太不衛生了,對不起你了瑞冬……


    “你也累了一天了,來,把這杯茶喝了,就把燈熄了,咱們早點睡,明日也好有精神。”幸兒若無其事的說。


    瑞冬不疑有他,喝了杯裏的水,先安排幸兒睡下,複又吹熄了燈,一陣之後,萬籟俱寂,想是她入睡了。


    幸兒悄悄的從床上爬起來,摸黑走到瑞冬身旁,“瑞冬瑞冬――”一連喊了好多聲都沒有反應,第一步:成功!


    幸兒又坐回床邊,摸到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袱,找出裏麵朝大哥要來的長衫,麻利的套在身上,把頭發隨意挽了個發髻在頭上,啊呀,發簪都沒辦法戴了,好在都不大,裝在隨身的荷包裏,摸摸渾身上下,裝錢的荷包,好多個,都在;裝生石灰的,在;裝火石的,在;裝蒙汗藥的,在,剛才可是立了大功了,鑒於草原流浪


    經曆,幸兒自打回了晉陽就日日帶著這些以防萬一,終於派上了用場……好吧,出發啦!


    顯然,從正門逃走是想都不用想了,幸兒打開窗子,一陣冷風吹過,幸兒打了個寒噤,外麵還在淅淅瀝瀝的下雨,雖說冷是冷了些,不過要是萬一被發現逃跑了,他們追起來也難了,沒有腳印了,哈,天助我也!


    看著窗下客棧的後院裏,李府的馬車排成一堆,幸兒不由暗火,唉,李震仲閔這倆幸運的小子,憑什麽他們住一樓,想跑的話乘上馬車分分鍾跑沒影了,而自己就得住二樓,雖說不算高,可就這麽跳下去分分鍾缺胳膊短腿的,隻能爬著逃了……


    幸兒把床上的床單搜刮在窗邊,瑞冬真太好了,居然鋪了好幾層,肯定是怕自己嫌外麵客棧不幹淨,看了一眼呼呼酣睡的瑞冬,幸兒生起一分不忍,等將來再回來的時候一定補償你冬同誌,您安睡吧!……


    幸兒把幾個床單頭尾相連,緊緊的係成一個長條,又拽了拽,確信夠結實了,一頭綁在窗框上,手抓著另一頭,抻抻細瘦的胳膊腿兒,不怕!她給自己催眠,我很輕很輕,身輕如燕!幸兒抓著床單,跨過窗戶,像考拉一樣把身體蜷在床單上滴滴答答的滴在她的頭發上,臉上身上……omg,傘還在屋裏!


    不幸的是沒有傘,幸運的是床單沒斷,幸兒的雙腳終於踏在了地上,馬車啊馬車,缺了馬這也不是車了?!幸兒有些喪氣兒們大概都被集體帶去馬廄了,縱是有馬在是自己所幸還沒忘了怎麽騎馬,可是這麽縱馬逃走不被發現都難……幸兒安慰著自己,從懷裏掏出塊大帕子覆在頭上淒風細雨中想找個出口,“後院應該都有出口的啊?不然要後院做什麽哩,”幸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盡量貼著牆壁想找個出口,啊~~~那不是個院門~~!啊~~~那不是――把守的護衛~!幸兒把自己躲在黑暗裏,糟了,這次走不成,等瑞冬醒來被大夥發現了,以後就更走不成了!!


    幸兒急的隻想跳腳,咦,感腳下怎麽有點不對勁,幸兒又使勁踢了一下,竟踢了個空!她慢慢蹲下身來,沒什麽更能讓她興奮的了,牆根下露出了年久失修的一個牆洞,被雜草擋的嚴嚴實實,外表很難看的出來,多虧了自己踢的那一腳!……幸兒掩住嘴,怕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彎著腰扒開雜草,一點點的爬出了牆洞……


    在雨夜裏奔了很久,幸兒隻覺得自己心髒的跳動比雨聲很要嘹亮的多,“可以了可以了,休息一下。”幸兒靠著棵大樹,使勁拍撫著胸膛,“我自由了!我能見林子了!”她心頭湧過一波一波的狂喜。


    不行,趁還有勁,跑,跑,離棧越遠越好!幸兒一手撫著胸口沒命的往前跑,要看到小河,對,看到小河,就順著水跑,總會碰到人家,碰到人家就說自己和家人走散了,然後慢慢想辦法回晉陽,對,小河,小河……


    雨……於停了,幸兒把自己的衣服盡量擰幹,繼續,找小河,她站在樹林中間,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會有小河,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來過這裏,怎麽看著哪兒都這麽眼熟?最終,她選定了一個方向,用地上的泥巴壘了一個箭頭形狀,以防自己再回到這裏再次鬼打牆……


    雨是不下了,但夜裏的冷風在樹林裏穿梭來回,吹得樹林沙沙作響,吹得幸兒縮緊了肩膀,冰冷的長衫,濕透的頭發,嗖嗖的冷風,幸兒不停的打著寒戰給自己鼓勁,我沒事我沒事,馬上會找到小河,找到人家……


    “阿嚏!”沒事沒事,這是林子在想我,幸兒阿q的告訴自己。


    “阿嚏阿嚏阿嚏……”林子你也太想我了?可不可以別這麽想我?!幸兒拿著濕濕的帕子擰著鼻子,偏這冷風像是如影隨形般,吹得裹著濕衣的幸兒越來越冷,要是有盆火就好了,不是帶了火石的嘛,真笨,幸兒縮在一棵茂盛的樹下,掏出荷包裏的幾塊火石,摩擦使勁摩擦,怎麽還沒火?沒有幹樹枝,濕樹枝也無妨吧??摩擦使勁摩擦,好像有點火星了,湊到樹枝上,啊~~~沒了……如是者無數次,幸兒無力的坐在樹旁,神呐,給我條幹柴吧!一條就好……


    “阿嚏阿嚏……”幸兒想罵天罵地罵自己,連無聊的碗架盤架都做出來了,怎麽沒想著做件雨衣?


    要是有件雨衣,對了,還是連帽子的,就不會淋得透濕了,最好,還有雙雨鞋,不對,那得有橡膠才行吧?再烤著熱騰騰的火,喝碗熱騰騰的百合蓮子羹,躺在又幹又軟和的被褥裏,那才是……幸兒有點管不住自己的意識了,她隻覺得身體觸手所及都那麽燙,偏偏又感覺那麽冷,隻想鑽到幾層的厚被褥裏,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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