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的天氣總是冷得快,一路向北而去,路上竟開始~~朝早換上了輕巧的夾祅,外麵是韓昭泠特意為她準備的狐毛披風,她很喜歡那毛茸茸的質地。不過一到住地,她便歡呼一聲把披風一丟,直接衝到雪地裏去了。


    韓洛庭的身子已經大好,卻非常畏寒,穿著裘袍還要裹著內襯虎皮的外衣,站在簷下看著沈吟朝玩鬧,眼神閃了閃,用肯定的語氣問道:“你不是北方人?”


    “是啊,我在南邊長大的,見過雪,不過不是年年都下的。”沈吟朝在雪地上踩來踩去,頗有些失望地說,“可惜這雪還不夠大,一腳下去就見地了。我小時候曾經有一次下雪,積雪都快到膝蓋這裏了。那雪可好玩了,在山上還可以滑雪。”


    沈吟朝一麵比劃著一麵說,倒真好像是小孩子一般。韓洛庭聽了隻是笑,卻在心裏回憶著過去幾年全國範圍內哪個不常下雪的地方下過大雪。


    “算了,這點雪也玩不起來,一踩就髒。”等把那雪白的積雪踩得滿是腳印之後,沈吟朝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從雪地裏跳回來,跺跺腳甩掉腳上的雪粒,韓洛庭這才現她竟然還穿著布鞋。


    “你這樣腳會受寒的,快回去用熱水泡泡腳,換雙幹的鞋子。”韓洛庭忍不住多管閑事。這沈吟朝就和小時候的韓洛伊一樣,愛闖愛鬧卻不會照顧自己。


    沈吟朝繼續跺腳,故意在韓洛庭麵前把鞋子踩得呲呲作響:“我的鞋子是我娘親手做的,襯裏是絲絨,中間有油布的夾層,底下有種叫橡膠地東西。你不懂的,反正不怕水就是了,也不會受寒。”


    從家裏打包帶來的東西,也就這鞋子沈吟朝最舍不得,穿慣了菲雅地鞋子,外麵的什麽千層底什麽鹿皮靴統統都是一種刑罰。


    韓洛庭眼睛不自主地眯了起來,這個重要的訊息在他腦中激出許多地火花來。他雖是皇子,不過在宮外結交了不少朋友,也聽過一些奇人異事。橡膠這種東西,出現在這世上不超過十年的時間,卻是非常難得的。一般人甚至不知道有它地存在,有本事的人花費千金萬金,才能幸運夠得一些使用橡膠製作的一些小玩意兒。


    但沈吟朝竟然穿著用橡膠為底的鞋子,而且聽她地口氣再平常不過。能用會用且有本事用橡膠的人,她母親到底是什麽人?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娘是什麽人啊?”


    沈吟朝突然問。韓洛庭來不及掩飾臉上地表情。看了沈吟朝一眼。幹脆並不掩飾。不冷不熱地道:“我好奇你就會說?”


    “當然不會。”沈吟朝搖搖頭。非常認真地說。“我隻想告訴你。能讓別人知道地事情。你都已經知道了。你不知道地。都是不能讓別人知道地事情。我不能告訴你。爹娘在我看來都隻是普通人而已。如果以後有機會地話。說定還能帶你見見他們。不過你最好不要再打他們地主意。”


    韓洛庭嘴角勾起:“我不能知道。但是皇帝他知道。不是嗎?”


    “皇帝認識我父母。他知道地比我還多呢。你有什麽可抱怨地。”沈吟朝沒好氣地說。看到韓洛庭眼光一閃。又道。“我給地提示隻有這麽多了。想到什麽是你地事。我不會給你確認什麽。你也不要來告訴我你知道什麽。關於我地身世。我希望以後你不要再追問了。我就是我。跟我是誰地女兒沒有關係。”


    “那是自然。”韓洛庭笑著應道。但是心中無數地猜想得不到最證實。也稱得上是一種煎熬。


    “洛公子,大帥請你過去。”兩個人正說著,有個士兵走過來,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對韓洛庭那道。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韓洛庭站著不動,是讓士兵先走,像是還有話要對沈吟朝說。


    “怎麽了?”沈吟朝把狐狸毛的披風捧在手上,披上嫌熱,卻喜歡它的手感。


    “這算是對伯父母的關心。覆巢之下無完卵,你的父母如果隻想要獨善其身,恐怕不太現實。”


    別的猜不到,不過有一點韓洛庭很確定,沈吟朝的父母絕對是有錢的主。有錢需經營,而經營則離不開太平二字。天下若是亂了,那麽讓他們能自持的東西也就沒了。


    “你什麽意思?”沈吟朝最近已經習慣了韓洛庭毫無顧忌毫無掩飾的諷刺語氣,可一旦提及她爹娘,她又氣急了。


    “沒什麽,世道要亂了,你也多加小心。”韓洛庭朝她擺擺手,往韓昭泠的房間走去。心中早有一計,就等韓昭泠來問,這天下,馬上就要亂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沈吟朝追了上去,揚起下巴看了韓洛庭一眼,說,“我現在也是這個陣營的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韓洛庭失笑,輕咳了好幾聲才蓋過去,帶著沈吟朝一起去。走在半路上,沈吟朝開始想,不會這韓洛庭從一開始就想要帶她去的吧。可是這整個過程看下來,又好像是她自己非要湊過去一樣。這個韓洛庭,時刻都在打小主意,真是片刻都不能鬆懈。


    韓昭泠房間裏還有他別的手下在,韓洛庭隻讓沈吟朝跟著他行禮之後便默默地退到角落,聽他的軍師和上將嘰嘰呱呱地跟他說事。


    吟朝聽了半天,悄悄拉了拉韓洛庭的衣服問道:“怎蒙國的軍隊並沒有壓境啊?”


    “大蒙國與我聖朝交好,百年前便已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又怎麽會冒然出兵?”韓洛庭沒有嘲笑沈吟朝的無知,耐心地跟她解釋。


    “怎麽會這樣,那五皇子說邊關吃緊要趕回來,那不是欺君?”沈吟朝睜大眼睛,差點驚叫起來。


    韓洛庭搖搖頭,笑道:“若真是邊關吃緊,你以為我們這一路會走得如此悠閑嗎?不過,說欺君倒也未必,聖朝和大蒙國雖然百年前就已修好,但是現在的大蒙國並不是百年前的大蒙國,聖朝也非當時那麽強盛。這些年來,軍隊雖然未曾來犯,但是冬日一到,總有些牧民流匪會過境來搶奪我們的糧食藥材和馬匹,讓皇帝甚是苦惱。現在這個時候,也是差不多快要來犯地時候了。”


    “原來是牧民啊,不過幾個百姓,五皇子這麽多年來都拿他們沒辦法嗎?軍隊都打不過人家百姓,聖朝的確挺丟人的。”沈吟朝說話地口氣,好像自己不是聖朝人一般。或許她生長的地方確是在聖朝境內,不過她從小就沒這歸屬的概念,好像他們一家就是遊離在這世外地。大蒙國或聖朝,就是兩個國家而已,對她來說都一樣。


    這麽說起來,做大蒙國的皇後……沈吟朝思維不由散了開去,馬背上的國家啊,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地地方,一到冬天就成了白雪世界,甚至於,甚至於百姓要到鄰國來搶食物才能過冬。還是算了吧,沈吟朝搖搖頭。


    沈吟朝這個轉瞬即逝的念頭不過在腦中稍稍溜了一下就過去了,這期間韓洛庭對她的疑問出了三聲諷刺意味甚濃的笑聲,道:“你還真當他們是普通地老百姓嗎?有哪裏的百姓會這麽有組織有規模還有能力洗劫一整個城鎮,不拿珠寶隻要糧草藥材和馬匹?”


    “是大蒙國的軍隊假扮的嗎?他們怎麽可以這樣!既然是軍隊的人,那就決不能姑息,抓到之後就向大蒙國去交涉,讓他們給個說法。”


    “說法,何來說法?兩國交好,他們的百姓過冬糧草不夠,不得已入我境內奪去。交涉地結果是一樣的,讓皇帝從國庫裏多拿些糧食出來救助而已。”


    “可是你不是說他們不是百姓,是軍人嗎?”


    “證據呢?我可從沒說過他們是軍隊。你沒有在證據,憑什麽說他們是軍隊?他們地確是大蒙國的百姓,有自己地草地自己的牛羊,隻是一旦開戰,他們就會成為軍人。”


    被韓洛庭繞得有點糊塗了,隻覺得韓洛庭又把自己當做白癡,聲音又大了起來:“說到底他們就是軍人偽裝地百姓嘛,既然他們可以這樣,我們為什麽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們也把東西搶回來便是。”


    韓洛庭隻是笑,對沈吟朝的提議不置可否,但是他們的竊竊私語,顯然遭到了屋內其他人的不滿。尤其是他們前麵一個虎背熊腰被選來當做他們遮蔽物的人,突然憤然回頭,瞪了他們一眼說:“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有話跟大帥說去!”


    那一刻,這位彪漢被沈吟朝和韓洛庭同時貼上了沒頭腦的標簽。不過沒頭腦這一吼,吸引了屋裏所有人的目光。韓昭泠身邊的第一軍師,也算是韓昭泠的心腹之人,從韓昭泠口中大致聽說了韓洛庭的事,把他定性為來和自己搶飯碗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落井下石的機會。


    “洛公子對大帥的決定有異議不妨直說,我們大帥向有容人之量,廣聽眾議。”


    韓昭泠早就看到他們兩人進來,叫韓洛庭是來是想讓他知道軍隊裏現在的狀況,也想讓他當眾提點建議,卻沒想到他和沈吟朝兩個人躲在角落咬耳朵。韓昭泠說不上生氣,或許是有些失望吧。這兩人可是他冒著很大風險花費很大力氣收歸帳下來的卻沒在人前顯示出應有的能耐來。


    “小八,你說說你的想法。”韓昭泠故意用了這個稱呼,是在提醒韓洛庭的身份。


    果然,一回到軍中,韓昭泠整個人又傲了起來,沈吟朝從韓洛庭那裏學習了看人之術,時不時拿來分析下周圍的人。她掃了韓昭泠和身邊那個小胡子軍師一眼,心中歸好了類,轉過頭去看韓洛庭的反應。


    韓洛庭換早就好了表情,用無奈的欲言又止的還有些小小不悅的表情恭敬地給韓昭泠行了躬身之禮,道:“回大帥,洛某聽了諸位的言論,深感自己才疏學淺,遺漏甚多,不敢在此胡言亂語。”


    韓昭泠皺起眉頭,韓洛庭的性子他還算有些了解,越是表現得這麽恭順,就越表明他的不屑。韓昭泠掃視了四周這些人的表情,忽然有些明了,便揮手讓韓洛庭和沈吟朝先下去,接著和屋裏的人說了一會兒之後,也把人都退了下去。


    韓洛庭裹著虎皮外套在院子裏跟沈吟朝說了沒幾句話,又有韓昭泠的親兵出現,說大帥要見他。韓洛庭這次沒怎麽拖延立刻就去了,沈吟朝見自己被丟在雪地裏,也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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