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瑪莉亞從學校回來,她一眼看見玄關的哥哥,最疼愛她的哥哥手上拿著一個紅蘋果,她歡喜地走上去向夏洛克討要。


    如果夏洛克還活著,他是不會拒絕妹妹的要求,可是在此時,他卻無法給出任何回答。


    沒要到蘋果的小瑪利亞很不開心,她噘著嘴跑進廚房,但海威斯夫人並沒有看她,隻是專心的攪動著鍋裏的湯。


    “媽媽。”瑪莉亞叫喚道。


    因為沒有看到母親的臉,所以不知道她的表情,在瑪莉亞看來,媽媽就和平常一樣,在廚房裏認真的做菜。


    瑪利亞走上前對母親說:“哥哥好奇怪,臉色發青的坐在椅子上,手上還拿著一個蘋果。我跟他要那個蘋果,可是他都不回答。”


    “是嗎,瑪莉亞?”


    海威斯夫人這才回頭看著瑪莉亞,她對自己的女兒溫柔地微笑,卻如何也藏不住眼底黑色的風暴,隻是單純的小女孩無法看懂。


    “你再去求他一次,如果他還是不給你,就打他一耳光!”海威斯夫人的眼神中不帶任何感情,隻是平淡的這麽說道。


    於是瑪莉亞照著媽媽的指示,走到哥哥身邊,對著夏洛克青白的麵容乞求道:“哥哥,我也想吃蘋果。”


    可是哥哥還是沒有反應,瑪莉亞並不敢真地去打哥哥耳光,便搖搖他的肩膀,結果夏洛克的頭竟噗咚地掉了下來,身子也歪倒在地上。


    瑪莉亞嚇了一大跳。尖叫著跑回了海威斯夫人身邊。哭著說:“媽媽。哥哥地頭……哥哥地頭掉下來了!”


    “那真是不得了啦。”海威斯夫人地語氣還是那樣地沉著。她盯著女兒地眼睛。微笑著說。“這件事可不能跟別人提哦。都已經這樣了。想挽救也來不及了!對了。趁別人沒有發現。我們把哥哥拿來煮湯吧。”


    說著。海威斯夫人就把女孩放到一邊。她將夏洛克屍體地衣服脫光。拿菜刀切下他地肉。把骨頭和內髒都放在一旁。就這樣從頭、胸、腹。一直處理到腳……


    她是個很盡責地家庭主婦。甚至有分割一整隻牛羊地經驗。這些動作做起來十分俐落。差別隻在於――她今天分割地是一個人。


    分割完畢之後。海威斯夫人把肉放在砧板上。一刀刀切成細絲。然後使勁剁碎。她地表情凶狠而怨毒。每一刀都帶著化不開地恨意。對這個孩子地憎恨讓她仿佛有了使不完地力氣……


    當她氣過之後。砧板上隻剩下爛得看不出原形地碎肉。


    然後,她麵色平靜,熟練地點燃爐火,把夏洛克染血的衣服扔進爐灶裏,燒得一幹二淨,又在熬湯的鍋中盛滿清水,把碎肉和切成塊的骨頭一起加進湯裏,放入八角、茴香、花椒、蒜頭……細細的烹煮,她花了很長的時間熬煮這鍋湯,香氣在廚房裏飄散,爐火和油煙熏得她一身熱汗,可是她是那麽專注著熬湯,根本沒注意到,任由汗水滴入鍋裏。


    也許,那不是一鍋湯,她是在烹熬她的憤恨,對男孩的,對丈夫的,對家庭和生活的不滿……湯裏麵融合了她的罪孽,沸騰的水泡骨碌碌地爆開,帶著香料浮沉,看著碎肉從鮮紅變粉白,海威斯夫人有種說不出的滿足,這樣的情感終於化成了嘴角的微笑。


    瑪莉亞一麵哭著一麵看,幼小的她其實還不懂事,她的性格有些懦弱,看著母親切下哥哥的肉,她察覺到母親內心的可怕,可她不敢說什麽,隻知道今後再也看不到哥哥了,心中感到茫然並且十分難過。


    當晚,海威斯先生回來得比平常早,他很快就發現家裏少了一個人,於是對妻子問:“我的兒子呢?他在哪裏?”


    聽父親說到哥哥,小瑪利亞又哭了起來,而海威斯先生想到往日妻子總是吵著要把夏洛克送走,不禁在心中有些著急,即使他現在隻迷戀外頭的女人,可是血濃於水,他的家業終究是要交給自己的兒子,兒子突然不見,海威斯先生再遲鈍也覺得不對勁。


    “我的兒子到底去了哪裏?”


    “哦,那孩子到鄉下去看他外婆了,可能要在那待上一段時間吧,你放心,他會過得很好。”


    聽她這麽說,海威斯先生鬆了口氣,心裏也知道妻子大概又虐待兒子,但隻要孩子沒事,他也不放在心上了,而且由於前妻的死和自己的再婚,他對前妻的家人多少有些愧疚,也就沒有繼續追究,想到兒子在他外婆那住一段時間轉換心情也好,他不用再看孩子和妻子的爭執。


    不過,嘴上少不得要抱怨幾句:“他怎麽不先告訴我一聲,說走就走,真是的!”


    “他忽然吵著要去,我也隻有答應他,說好一陣子都不會回來,我真不了解現在的小孩腦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海威斯夫人說著把肉湯盛進盤子裏,端到餐桌前。


    海威斯先生深吸了一口香氣,讚道:“哇,好香,好象很好吃呢,這是什麽肉?”


    喝了幾口,他又發現女兒仍舊哭個不停,不禁放慢了吞吃的動作,問:“怎麽回事?難道被老師罵了嗎?”


    因為女兒在學校的成績普通,海威斯先生也皺了皺眉,似乎感到煩惱,心中更是想念可愛又聰明的兒子。


    海威斯夫人瞪了女兒一眼,嘴上漫不經心地說:“好象是跟同學吵架了,真是拿她沒辦法,明明膽子這麽小,還要跟別人鬥嘴。”


    海威斯先生也沒有多疑,或者說他的心裏早就沒有這個家,他現在眷戀的是外麵的情婦。


    很快,他就把湯給喝完,又添了第二碗。


    海威斯夫人定睛看著丈夫津津有味的喝著,心中潛藏的憎恨又再度蘇醒。


    活該!誰叫你要在外麵養女人,這就是給你的懲罰,讓你失去最心愛的東西,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海威斯先生完全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專心地喝著湯:“話說回來,今天的湯還真好喝,再給我來一碗吧。”他又發現妻子和女兒都沒有喝肉湯,於是又問,“你們不喝嗎?”


    “不,我今天大概有點累,沒什麽食欲。”海威斯夫人這麽說。


    瑪利亞依然大聲地哭著。


    “那好,都給我吃吧,這肉怎麽這麽香啊!”


    一碗接著一碗,沒有再看見兒子和妻子吵架,妻子不再歇斯底裏纏著他要他把兒子送走,心情好的海威斯先生食欲極佳,很快就把肉湯喝得精光,而吃剩的碎骨則都丟在餐桌底下沒有收拾。


    等到吃完飯後,瑪莉亞回到臥房,從衣櫥裏找出一塊上等的絹布,然後到餐桌底下把哥哥的骨頭統統撿了起來,包在絹布裏拿到門外。


    很快,瑪莉亞的眼眶又充滿了淚水,一邊走一邊哭,心裏想著:這些大大小小的碎骨就是哥哥,難道再也沒辦法看見那心地善良的哥哥了嗎?


    她越想心裏越是難過,眼淚也一滴一滴的直往下掉,可是瑪莉亞還是強打起精神,把那包骨頭放在院子裏的杜鬆樹下,在上頭蓋上泥土,然後抬頭,出神地望著天空上皎潔的滿月。


    傳說,在滿月的晚上,把屍體埋在杜鬆子樹下,它就會重新獲得血肉骨骼,進而複活。


    這是前幾天鄰居家一個漂亮哥哥給她說的故事,瑪利亞心情突然開朗了起來,也停止了哭泣,她想,也許哥哥很快會複活,明天醒來她還可以見到疼愛她的哥哥。


    家裏傳來媽媽的喊聲,她依依不舍地看了埋骨的小土堆一眼,轉身跑了回去。


    瑪利亞走遠之後,拉芬彩兒從樹後走了出來,隨著他的動作,月光仿佛也在輕輕流動。


    “我的禮物啊,在腐爛的怨恨中蘇醒,複活吧!”


    雖然沒有風,但是杜鬆樹卻緩緩的搖動著,樹枝一下子分成兩股,一下子又再合並起來,簡直就像一個人在開心的拍手一樣,可是在月光之下,一切都是詭異而可怕。


    拉芬彩兒冷漠地看著煙霧從樹的中心湧出,煙霧中出現一股燃燒的火焰,一隻漂亮的小鳥從火焰中飛出,它一麵唱著好聽的歌,一麵往天空飛去。


    它消失在黑暗的夜幕中之前,拉芬彩兒伸出了手,小鳥仿佛被看不見的力量揪住,不管它如何掙紮也是徒勞,它終於從天空落到拉芬彩兒的手心。


    此時,拉芬彩兒的另一隻手拿出一個純金打造的鳥籠,他把小鳥放進鳥籠裏,冷眼看著它上躥下跳逃脫不得,他美麗的笑容在小鳥眼中顯得可怕,小鳥發現,眼前漂亮的哥哥正是前幾天對瑪利亞講故事的鄰居。


    作為一個合格的巫師,拉芬彩兒是極為出色的,完全超出斡德夫人的預料,他可以輕易將人們心中的負麵情緒巨大化,並且獲得他滿意的結果。


    然而,這不是他的錯,歸根究底,也是因為那個女人心中存在著怨恨,而他所做的不過是讓海威斯夫人發現她丈夫在外麵有情人,並且在適當的時候釋放她心中凶殘的野獸,如此而已。


    現在他很滿意,他終於得到自己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了,依鏡一定會喜歡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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