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席第二天回到醫院趁他母親不在的時候走進了父親秦世梵的病房帶著韻柳給他的那枚戒指。


    不過直到走進來麵對父親的那一刻瀟席卻還不能決定下來是不是要告訴他更不知道該如何來開口。畢竟不久之前父親才遭受過一次大的人生變故身體也大不如前了。眼下這個真相又將會是一顆釘子已經釘進了自己心裏對父親勢將帶來的打擊也可想而知。


    但是瀟席內心深處真得無法不去埋怨自己的父親是他造成了自己現在所有的痛苦。而且長久以來韻柳心裏不能示人的痛苦也都是他造成的。


    “聽你母親說你昨天一天都不在醫院是出去找蓉欣了嗎?”世梵剛吃完藥放下水杯一抬頭看見瀟席走了進來於是問他道“是不是蓉欣有消息了?”


    “今天的體溫已經量過了嗎?”瀟席沒去回答世梵的話他慢慢走到父親的病床前卻一直避免朝父親看。


    “不用麻煩了今早我感覺還可以。”世梵道。


    “瀟席”他看了看瀟席黯淡的臉色接著說“我知道你喜歡蓉欣蓉欣失蹤了這麽久的時間你也一直都在為她擔心。不過”他深歎了一口氣“蓉欣這孩子現在真的是讓人有些琢磨不透。雖然我和你母親之前都希望你和她能有個不錯的結果不過依現在的情況來看你最好還是不要讓自己陷得太深了。”


    世梵的話正戳中了瀟席心口上的那塊痛處他壓低著臉站在那裏隻覺得自己的半個身子都是涼的。現在想要抽身已經太晚了他早已經陷得太深太深。……瀟席忽然轉過身走到窗前去麵窗站著。


    窗外。初冬初生的太陽暖洋洋地照亮了院子裏的一切景致。那明媚的一切雖然就在眼麵前感覺上卻覺得很遙遠了。他更真切的感覺到的隻有玻璃窗上隱隱透過來的絲絲寒意。……瀟席的心裏忽然陣陣地酸楚著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他生命裏美好的一切。


    瀟席一手緩緩探進了衣兜裏摸出了那枚戒指。轉身走到病床前他慢慢把戒指擱在了床前的櫃子上。一直起身他不朝他父親臉上看一眼。立即背過了身去。他不能忍受看見父親的反應更不想讓父親看見他臉上此刻難以掩飾的痛苦。


    “這……”世梵怔怔瞅著那枚戒指半晌才吃力地說出話來“這是……”


    “是一個叫韻柳的女孩子讓我把它還給你的。”瀟席竭力壓製住自己身體裏紛雜的情感背對著自己的父親。緩緩說“她說她母親是六安林府地五姨太。”


    “六安林府……”世梵顫抖的手伸過去。拿起了戒指“淑嬡原來真的是你……”


    在父親沉痛地低吟聲裏。瀟席默默走出了父親的病房。


    他沒有告訴父親那個叫韻柳的女孩子其實就是他所愛的那個蓉欣這最難承受的一部分他還是決定讓自己一個人默默去承受吧。


    一個隱藏了兩年之久的真相揭開了有人覺得解脫了也有人才剛剛開始心靈的煎熬……


    在瀟席得知這個殘酷事實之後另一邊韻柳也即將得知另一個真相。


    韻柳為了避免和瀟席繼續牽扯下去。一路看暫時住到了沈公館。不過她同時也已經在暗地裏準備近期離開上海親自去找尋蓉欣的下落。這已經是眼下她必須要去做地一件事。入住沈公館的第二天韻柳就出去到她原來做事的幾個地方結算了薪金。


    當天下午當她辦完事。回到沈公館的時候卻有一個傭人立即迎上來告訴她。來了一位小姐已經等了她很長的時間。


    “好久不見。”韻柳走進客廳坐在那裏靜靜等她回來地那位小姐也正從沙上站了起來“不過現在我應該稱呼你林小姐了。”


    是傅雪卿。她就要離開上海回英國去了。她會決定離開也是情非得以的選擇。自從沈新南知道她喜歡他之後一直有意避著她這讓她很痛苦。本來她也沒有奢望能夠得到他地愛也隻是希望能伴在他身邊活在他的生活裏但是現在連這點都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繼續留下來對於她是痛苦對於新南是負擔她最好的選擇也隻有離開了。雖然她並不知道離開是不是就能夠結束自己的痛苦也不知道時間是不是就能讓她淡忘這段情緣。


    初冬的時候太陽過早的就西沉了花園裏卻還留有暖陽留下來的餘溫。


    冬天的花園顯得有些寂寞。原本青蔥一片的草坪也退色了一眼望出去黃黃綠綠稀稀落落的。


    韻柳和雪卿兩個人正坐在花園草坪上的一把靠背長椅上。


    “剪不斷理開亂。”傅雪卿默然望著花園裏蕭然的景致過了一會兒她忽然開口喃喃道。


    “是離愁嗎?”韻柳低聲問“那是什麽讓你放不下呢?既然放不下又為什麽要走呢?”


    傅雪卿輕輕歎息了一聲。


    “我認識沈先生是在七年前。”她忽然開口說“七年前我十五歲的那年也是冬天是他把我從兩個流氓手裏救了出來。如果沒有他也就沒有今天的我了。


    不過他早就已經忘了那件事甚至再見我的時候都已經完全認不出我了。我卻是整整記了他七年。這次瞞著家人回國也是為了找他。


    七年裏我設想過千、萬種和他再重逢的那一幕也設想過我會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麽。我更以為找到他就是我所有幸福的開始。可是事實卻恰恰相反是我所有痛苦的開始。”緊接著雪卿忽然暗淡的笑了笑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你說這些不過這些事一直憋在心裏真得很想找個人說說。”


    “難道這一切他都不知道?”沉默了一會兒韻柳低聲問她。


    傅雪卿輕搖了搖頭。


    “為什麽不告訴他呢?七年的等待真得很不容易。”韻柳說。


    雪卿微微一笑“大概因為明白即使讓他知道了也不會改變什麽隻會讓他心裏更有負擔罷了。倒不如不說。”她說。


    “不過”她忽然轉臉看著身旁的韻柳“他不也是在默默為你付出了很多卻都沒有告訴你。”


    韻柳一聽不由得怔了一怔聽她的口吻似乎是特有所指。韻柳轉過臉詢問的眼神直直看著傅雪卿。“我也是無意間從另一個知情人口中知道的”雪卿目光暗淡的望著遠處緩緩道:


    “從那位姓蘇的國民政府官員的事情開始到秦醫生父親徇私舞弊的事情被揭都是他一手操縱的。”


    韻柳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並不難懂的一句話她卻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完全明白。傅雪卿說出的這件真相打翻了韻柳心裏一直以來所既定的事實她還需要時間去完全接受下來。


    “這……怎麽會……”韻柳還是難以置信的緩緩搖了搖頭“原來我還以為是……”


    “你以為他們秦家遭到這一係列的變故是因為天意。”雪卿忽然淡淡的一笑道“老天爺可不會費心思為你周到的做這些事。”


    傅雪卿起身離開的時候韻柳還怔怔坐在那裏這件事對她來說真的太過意外在她沉寂的心裏激起的波瀾也久久難平。


    傅雪卿穿過花園在花園通往客廳的玻璃門前她停下了腳步。


    轉回身去她朝依然一個人坐在那裏的韻柳遠遠望了一眼。那一刻她在心裏默默說了一句話回過身去時她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現在她心裏再也沒有任何放不下的了。


    然後就見她徑直離開了沈公館。在離開上海之前她來找韻柳就是希望韻柳能夠明白沈新南是一個難得的好男人一個值得女人去愛、去珍惜的男人能夠擁有他的愛又是多麽幸福的事。剛才她在心裏默念的那一句話也是對他們倆人衷心的祝福語她知道新南心裏裝的女人是韻柳。她希望他們能最終有個完美的結局。


    這已經是她能為沈新南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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