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的醫生護士也亂作一團跑進跑出。


    “院長您回來了……”一個慌慌張張正要往外跑去的護士迎麵撞上了正走到門口的一個人一抬頭瞧見自己撞上的竟然是院長方承錦。


    “院長方小姐她……”這護士不知為何一看見方承錦她原本驚慌不定的臉上立即神色更複雜了幾分她忽然手指著一個正從方承錦身旁推過去的推床支支吾吾對承錦說“方小姐她……”


    承錦的目光已經被吸引了過去。


    推床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孩子月白色的薄綢旗袍被殷紅的鮮血浸濕了大片散亂開的烏黑的長襯著一張失血的蒼白臉龐


    當方承錦的目光落在那女孩子嬌小的臉上隻覺得頭上恍若被重重擊打了一下直衝頭頂的血潮在耳朵裏嗡!的一聲震響他僵立在那裏驟然間直感到渾身都涼下去了大半……是韻柳這渾身是血的女孩子竟然是韻柳……


    震驚不已的承錦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立即要求自己鎮定住。他隨即緊步奔了過去來不及詢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迅察看韻柳的傷勢吩咐立即準備手術。


    “院長您是要親自做這個手術?”原本負責要給韻柳做手術的一位外科醫生緊步趕上快步如飛正要去為手術做準備的方承錦一麵帶著幾分意外的口氣問道。


    “嗯。”腳步不停的承錦隻是沉定一聲。此刻他心裏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的意識到了韻柳在他心裏麵的分量。


    雖然就在幾個小時前在回來上海的火車上他還在猶豫現在知道真相了以後的日子裏該如何來麵對韻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尤其蓉欣現在又還沒能找到;不過到了這樣地生死關頭就在當下這短暫的片刻間對待這個問題他的心裏卻從未有過的明朗清晰。電腦小說站現在蓉欣下落不明他再也不能連這個女兒也沒有了。


    另外這其中還有一份情感的牽連:她和過世的晏慈那樣的相像。如果真地有輪回轉世他願意相信她會機緣巧合進入他的生活可能正是上天安排的一段再世緣分吧。十多年前對於晏慈的死。他束手無策也一直成為了他內心深處再難解開的一段心結。十多年後地今天他一定要親手把韻柳救回來。


    手術結束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黑透了。


    “唉”秦太太一回到世梵的病房就長長歎了一口氣。“手術做了幾個小時這會兒才結束出來你沒看見方院長累的那個樣子。才趕火車回來就又趕上給女兒做手術。”


    “人救回來了?”病床上地世梵身子往前略微一探問向正走來的秦太太。他原來也去手術室外等消息等了幾個小時最後身體支撐不住就先回病房來了。


    秦太太搖了搖頭歎息道:“還不知道呢。身上那顆子彈是取出來了不過失血太多了就不知道人能不能挺的過去今晚。”說著。忍不住滴了幾滴心酸地眼淚一麵拿手帕抹著眼角一麵又說“這孩子這幾年也沒少在我們眼麵前晃我們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要真是……唉偏偏瀟席這會兒又不在。”


    “你去給南京那邊掛個電話。”世梵立即說“把蓉欣的事告訴瀟席一聲。那邊的事讓他能放就放一放不管怎樣蓉欣出了這樣大的事讓他趕快回來要緊。”


    “我已經給南京通過消息了”秦太太說“瀟席得到消息後應該就會趕回來的。”


    “不過現在的蓉欣也真是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秦太太忽然放低了聲音坐在她丈夫麵前嘀咕道:


    “居然會和那種大舞場裏的女人攪和在一起還被一幫江湖混子被綁了去現在弄得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秦世梵隻是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聽著神情中若有所思。


    窗外夜色幽沉。


    韻柳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輕飄起來慢慢的從病床上那個蒼白的女孩身體裏出來了驟然間她感覺自己從未有過的輕鬆塵世間沉重地一切都不再屬於她了。


    “媽你是來帶我走的嗎?”韻柳又看見了母親熟悉地身影遠遠的立在那裏還和從前一樣的溫暖可親。“別哭媽你別哭”她微笑著慢慢朝母親走過去“以後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


    “韻柳韻柳你不能走。”


    耳邊忽然聽見那一個熟悉的聲音韻柳不由得停下了腳步“這聲音……希源是你真的是你嗎?……”她轉了一個身四處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為什麽我看不見你?你在哪兒?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出來?……”冰涼的眼淚滑落冰涼的臉龐韻柳流著眼淚說“在離開之前我真得很想再看你一眼……”


    “韻柳你不能走你要活下去等著我一定堅持活下去等到我們再見的那一天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


    希源猛然從夢裏驚醒了過來四周漆黑一片。


    剛才那個夢太可怕了。


    後脊背上衣服濕了一大片是被汗浸濕的。這會兒汗已經涼透了冰涼的貼在脊背上隻感覺到嗖嗖的寒意。


    希源怔怔回想著剛才那個夢夢裏的情形太可怕了夢裏他又看見韻柳渾身是血……難道是韻柳出了什麽意外?


    這個念頭一在希源的腦子閃過他騰的一下就從木板床上立了起來三兩步奔過去拚命的搖撼著牢門衝著牢門上開著的鐵窗朝外厲聲叫嚷起來:


    “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你們這群渾蛋!不去趕走日本人隻會抓中國人關在這裏!放我出去我沒做過一件愧對自己良心、枉為中國人的事憑什麽把我關在這裏!你們這群渾蛋!隻會窩裏鬥一群渾蛋!渾蛋!”希源歇斯底裏的叫嚷著聲音漸漸嘶啞了。


    “老弟多忍耐些吧。”隔壁牢房裏忽然傳來了那個被免職的師長深深的一聲歎息。


    希源精疲力竭的垂下了頭。忍耐?到底要忍耐到什麽時候?上天為什麽要這樣折磨他?……他把額頭重重的磕在了牢門上緊抓在牢門上的手死死的攥緊著極力壓製著身體裏劇烈翻滾著的情緒心裏一遍遍默念著:


    “韻柳你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不管多苦多難都要堅持活下去堅持活下去。……”


    天一點點亮了。


    手術室外的過道上沈新南立在敞開著的玻璃窗前浸在清晨潮濕的霧氣裏。


    這一夜是他度過的最為漫長、最為難熬的一個長夜。


    聽見身後的手術室的門緩緩開啟了新南霍的轉過了身去看見走出來的方承錦他目光焦灼的直瞅著承錦想開口嗓子裏卻一陣陣梗塞著再難開口吐出一個字。


    “她還好嗎?”竭力張開嘴時聲音卻低啞的厲害。


    “昨天晚上”承錦摘下臉上的口罩低聲道“差一點她就沒能挺過去。不過”說到這裏嗓子忽然間哽住了竭力忍了一會兒承錦才勉強又開口道:


    “這孩子她真得很堅強。”


    沈新南靜靜的立在病床前看著安靜的躺在那裏的韻柳。


    親眼看見她還在輕輕的呼吸著他紛亂不定的心才能稍稍停歇一會兒。


    身後有人推門放輕腳步走了進來。緊接著就見方承錦走了過來。


    “沈先生”方承錦默默看了一會兒病床上的韻柳轉而忽然放輕聲音叫了一聲沈新南。


    沈新南看出承錦像是有話要和自己說輕腳跟他走了出去。


    “做手術的時候我意外現她的背上原來就有了一處傷疤。”


    兩人緩緩走在薄霧彌漫的醫院後花園裏方承錦忽然低聲開口對身旁的沈新南說。


    沈新南慢慢停下了腳步轉身立在道旁望著花壇裏被露水打濕的一叢花。他極深的歎了一口氣。


    “是槍傷?”他低聲問。


    “是槍傷。”承錦說。


    “她和蓉欣一樣才隻有十八歲”方承錦在新南身旁站定了下來他低低歎了一聲“不過她年輕的生命裏一定經曆過很多我們很難想象得到的苦難。”


    沈新南沒有作聲良久他隻是沉默著。


    “其實”他忽然緩緩開口低沉道“她會冒充你的女兒是為了接近秦世梵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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