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懌將楊白花帶到曲廊的一角楊白花不知道這個向來對自己愛理不理的四王爺今天怎麽會特地找他也沉默著不一語。


    “白花你最近有沒有回過家?”元懌硬著頭皮問道。


    這是什麽意思?楊白花揚了揚眉毛冷淡地道:“末將一向是每個月的休浴日回府探望母親。”


    “你……你的父親和母親關係還好嗎?家中和睦嗎?”元懌一向是個不理細事的大丈夫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問題有幾分可笑。


    四王爺怎麽打聽起人家的閨房隱私來了還是楊大眼這對老夫老妻的家庭隱私讓楊白花覺得不可思議。


    是的楊大眼這個北朝一代名將臨老入花叢身邊歌姬舞姬成群在荊州城擁紅倚翠樂不思蜀把潘夫人晾在京城裏享盡淒涼寂寞。


    這半年多來楊白花的三弟楊曾鋒也在荊州娶了親二弟楊秋原剛添了孩兒都無法趕回京城隻有楊白花可以在潘夫人膝前承歡稍慰寂寞可宮裏頭畢竟門禁森嚴楊白花也不能三天兩頭回家隻能一個月回去兩天陪潘夫人說說話解悶。


    四王爺關心這個幹什麽?楊白花心裏盡管不悅仍然老實答道:“家父這些年性情大變貪戀年輕美人將家母冷落在一邊家母本來是個無羈無束的性子這些年被家父遺棄在洛陽城孤獨無依。總是鬱鬱不樂。”


    “這就是了”元懌見他直言家中秘事勸慰道“潘夫人有你這個孝順兒子心疼總算沒有白疼你一場。隻是。白花……”


    楊白花見他說半句留半句吞吞吐吐心下厭煩不客氣地打斷了他道:“多謝四王爺關心末將酒席將開末將還有不少事情要辦四王爺請了。”


    元懌一把扯住楊白花的袖子急切地道:“白花。我的確有事要說最近是不是有個叫大凡法師地經常在你家中出


    “那又怎麽樣?”楊白花不明所以。


    說起來他還有幾分感激這個大凡法師自從趙遠寶把大凡法師請到鎮南將軍府後潘夫人整個人都開朗了很多顯得心平氣和了。


    她每天讀經參禪心性清明再加上大凡法師講解得透徹竟讓這個從前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猛將曾經手持大槊陣前衝鋒的先鋒官。變成了個一心向佛的在家比丘尼。潘夫人特地在鎮南將軍府裏布置了佛堂每天一早就起來誦佛每五天請大凡法師來宣講一次每十天赴洛陽城中的有名寺院去聽經一次。生活過得充實多了。


    這又礙著元懌什麽事了?


    “這……”元懌覺得地確很難啟齒雖說北朝的男女大防不如南朝那麽森嚴但與一個名聲敗壞的風流和尚來往不但會令潘夫人蒙羞將來更會令她的兒子楊白花感覺恥辱“白花你一直住在宮裏頭外麵的流言蜚語。你都沒有聽到嗎?”


    他果然話中有刺楊白花勃然大怒怎麽這個四王爺是不是嫉妒自己和胡太後的這段私情啊?


    是雖然他足不出宮但是外麵人怎麽議論他。。。楊白花早聽聞了一二。從前被人們呼為“楊白花拾於”、被宣武帝禦口親封“大魏第一勇士”的楊白花現在則成了眾人所看不起的小白臉。


    甚至有人說楊白花是靠了床第之功。才被晉升為荊山太守又進一步成為永樂宮總衛地那些總是想巴結他的人更是以為隻要討討楊白花的歡心讓他在胡太後耳邊吹吹枕頭風就能夠升官財。


    可他不是啊!有時候安靜下來楊白花也難免惆悵雖說他並不是一個誌大心高的人但他也身負絕世勇力是無愧於秦州武都王楊家的子孫啊!


    “四王爺到底想說什麽?”楊白花眼中噴火怒視著元懌“末將知道別人看不起我可我沒想到四王爺也會看不起我是白花的這份感情有逾常禮可四王爺最應該知道太後陛下表麵風光內裏寂寥與白花的這份情摯真無比毫無雜念……”


    “行了白花!”元懌沒想到他會誤會如此不過楊白花的話也深深刺痛了元懌心底一個極為隱秘的角落“你胡說些什麽!你知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大凡法師是洛陽城裏一個有名地淫賊他經常出入大戶人家和一些風流的官眷、小姐們都有染名聲極為難聽你怎麽能讓這樣的人給你娘去講經?”


    楊白花不禁愣住了他來了洛陽城八年其中六年是住在城外的建樂宮一年多住在永樂宮裏他素性寧靜淡泊平常又不喜歡和那些浮浪子弟來往所以竟沒有聽到過“大凡法師”地糟糕名聲更想不到趙遠寶為潘夫人請來的師父會是個采花大盜。


    “有這種事?”楊白花似信非信。


    他見過那位大凡法師一麵覺得這位法師雖然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可長得麵如冠玉清秀文雅看起來絕對是個得道高僧怎麽可能是采花賊呢?


    “信不信由你我看你那個妹夫也不是什麽好人有時間要多防著他們一點。”元懌匆匆交代幾句就轉身離去今天晚上元順等剛剛新晉秀才都需要他的激勵和訓誡這批青年官員經過這次恩科將成為胡太後的心腹。


    如果朝廷能不斷通過考試和各州舉薦引入有才有識之士像崔光、於忠、劉騰這些倚老賣老的權臣家族才不至於盤踞住洛陽城官場跟從前的鹹陽王元禧和大司徒高肇那樣濫賣官職擾亂朝政。


    楊白花怔在曲廊邊一個胡太後身邊的女官正好過來找他笑吟吟道:“楊統領陛下找不著你正在火呢快趕緊準備好長簫宮宴上已經熄了蠟燭正等楊統領的簫聲好讓那些新晉秀才們欣賞。”


    不知何故這句從前聽起來很平常地話今天讓楊白花一下子覺得十分刺耳他將腰上懸著的長簫用力扔在地下白玉洞簫刹那間在青石地上跌得粉碎映著宴席上黯淡的燭光顯得很清冷。


    第二天一早楊白花告假的時候胡太後還是頗有微詞她半真半假地說道:“白花都是朕寵你太過了昨天晚上的宮宴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讓朕難堪你是不是嫌朕年老色衰再也配不上你了?”


    “不是臣絕無此意。”楊白花忙誠惶誠恐地解釋“臣昨天聽清河王說了一點臣地家事心下鬱悶。”


    “哦?四王爺可是個不多事地人他怎麽管起你的家事來了?”胡綠珠在鏡子裏看著自己地妝容糟糕三十歲一過她再也找不到從前那種能讓自己容顏閃閃光的色澤了那種閃動著說不出來的魅惑力的東西就是青春嗎?


    如今鉛粉再白胭脂再紅都修飾不出一個豔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視的洛陽第一美人了前幾天中山王的女兒春柳郡主元朗兒入宮晉見胡綠珠竟然有些嫉妒起她來了那才是一朵正當好時令的鮮花呢也不見她多作打扮已是風姿無限而自己充其量是個妝容出色的宮廷貴婦罷了。


    “這……太後陛下臣想請假出宮兩天料理好家事再回來。”楊白花不想將家醜外揚。


    “也好別去太久了”胡綠珠愛憐地望著他與他相守的每個日夜她都很珍惜如今楊白花身上背負的壓力她其實很了解卻無法為他排解楊白花並非平庸之士可從現在開始他想得到跟楊大眼一樣的北朝第一名將的美譽就會付出幾倍的辛苦這都是她牽連了楊白花啊“對了白花朕已經曉諭崔太尉今年秋天京兆尹出缺就調你去當京兆尹由你為朕守衛京師。”


    “不!不要!”楊白花的聲音猛然變得有些冷厲他不要這樣的恩賞京兆尹是方麵大員從來沒有二十多歲的年青人能當上京兆尹更別說他這些年來沒立下什麽戰功也沒有什麽地方吏治的經驗如果他真的接受這個任命不論是民間還是官場都會議論紛紛“太後臣不能無功受賞!”


    胡綠珠明白他的想法她站起身來將臉貼住楊白花的前胸喃喃道:“白花對不起!對不起!”


    楊白花能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和她言語中的歉意可是此刻的楊白花有一點茫然了他太年輕了雖然嘴上說著會“不畏流言”但事實上一年下來他已經被四麵八方的奚落壓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這半年來他連兩個兄弟的家書都沒有收到一封楊白花知道這兩個兄弟是為他這個大哥感到不值感到恥辱身為鎮南將軍的世子身負絕世將才楊白花居然二十多歲了還寸功未建隻和一個人到中年的太後整天廝守成了一個被洛陽人看不起的美男麵。


    當然他知道事實並非如此胡綠珠隻癡心於他一個人從來沒將他視為玩物。


    八年了他仍然像初見那天一樣仰視著她可是他畢竟還是長大了長成了一個魁梧英偉的漢子他愛著她可他更想堂堂正正、昂挺胸地走在洛陽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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