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亂動!”


    畢五舉著一柄月芽刀,對怒睜雙目的於景蓮叮囑道,“隻要你忍一下,我一刀就完事!”


    於景蓮青荕暴起,兩個眼球像要炸出來一樣,此時的他隻覺得耳邊蜂鳴聲不斷,畢五的話他根本聽不清楚。他感覺自己在吼,卻又聽不到自己的吼聲;他感覺自己在掙紮,但全身似乎又癱軟在那裏,絲毫無法動彈。


    畢五長吸了一口氣,舉刀彎下腰去。


    潭林實在不願看到這血腥的一幕,當畢五舉著那把冰冷的刀開始行刑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將頭垂下,但是,身旁的執事太監正托著他的腦袋,無法躲開這一切的他,隻好讓目光遊離在於景蓮四周,盡量避開這慘烈的場景。


    “呼——”


    這時,潭林看到於景蓮身後的窗縫裏突然閃出一道亮光,接著,一條火蛇如電掣般竄入屋裏,那火蛇在空中旋轉了一圈,正落在畢五徒弟身旁的小桌案上,而桌案上正擺著適才畢五飲酒的酒壇。


    酒壇沒有封口,火蛇撞倒了酒壇,壇中的烈酒傾倒出來,遇火而燃,隻聽“轟”地一聲,畢五的徒弟和那桌案頓時燃燒起來。


    屋內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直到那畢五的徒弟大聲嘶叫:“火!火!”眾人方才醒悟,經驗豐富的陳勝文大聲叫道:“快救火!快!”


    眾執事太監都抄起手中之物,上前去為那畢五徒弟撲火,不料,那燃燒的酒壇突然從桌案上跌落在地,壇中的烈酒已經開始燃燒,這一跌落,火苗便四下飛濺。由於這間密室是準備給於景蓮養傷而用,所以屋裏放置了一些幹草、玉米骨等物,這些易燃品遇火便燒了起來,頃刻間,整個屋內火光四起,濃煙大作。


    畢五徒弟身上的火越燒越旺,他如同火人一樣在屋裏一邊慘叫一邊亂竄,所經之處,必定點燃腳下的火源。撲救的太監們都解下衣物,四處撲火,就連押著潭林的幾名太監也加入救火的行列。


    屋裏整個亂作一團。


    潭林在湖北經曆過戰場,此時倒顯得冷靜一些,他緩緩站起來,望了望那竄出火蛇的後窗,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向後退了兩步,用力推開緊閉的房門,隨著急速而出濃煙奔了出來。


    他疾步向後窗跑去,在拐角處看到了毅然而立的悅珺,悅珺的手裏還舉著一件燃燒著的衣服,正要往窗子裏拋去。


    火,原來來自悅珺,潭林明白了一切,當悅珺把手中帶火的衣服繼續拋入窗戶後,也回身看到了潭林。


    悅珺見潭林衣著完整,不禁又驚又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潭林疾步奔上前去,緊緊地抱住悅珺,喟然道:“你何苦冒這麽大的險啊!”


    這久違的懷抱讓悅珺心裏稍稍有了一絲劫後生還的寬慰,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表的悲涼,她長長地吸了口氣:“你冒的險還不夠大嗎?”


    潭林把臉貼著她的發絲,他很懷念這種溫暖,但眼前的危急時刻卻容不得他去細細感受,這個殘局怎麽收場,潭林此時完全理不清頭緒,他有些愧然地說道:“我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故,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康慈太妃的懿旨並非是指向潭林,悅珺此時並不知曉,她原本以為潭林在宮中披禍,所以冒險放火救人。但是,懿旨的矛頭針對的是於景蓮,潭林暫時並沒有危險,可是,悅珺這把火已然放了出去。潭林設定的“逃宮”計劃,本來全是暗中操作,可是,這把火讓悅珺顯露了出來,如果被人發現的話,那麽悅珺可能會麵臨不可預料的處境,到時“逃宮”計劃該怎麽施行呢?


    “如果你出了事,”悅珺感慨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潭林把臉緊緊地貼著她的頭,他多麽希望在這一刻,這個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不必去麵對這高牆深鎖的皇宮,也不必去麵對生離死別的痛苦,可是,這一刻的相擁如同幻境一般,瞬間便會煙銷雲散,潭林依依不舍地說道:“馬上就會有人來了,我們得離開這!”


    “走水啦!走水啦!”


    這時,排房前麵傳出那些執事太監們的叫聲,緊緊相擁的潭林和悅珺又回到了難以麵對、卻又不得不麵對的現實之中。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悅珺長舒一口氣,“咱們還能躲得過去嗎?”


    “我正在想。”潭林一邊四下張望,一邊在想下一步該怎麽做。


    這時,收納衣物的庫房那邊也傳來了“走水”的呼救聲,潭林心想;“如果那邊的太監們前來救火,必然會把我們夾在中間,到時就更不易躲藏了。”


    “我們得走了。”潭林鬆開雙臂,對悅珺道,“那邊是庫房,他們看到濃煙,一定會提水來救火,到時會從這個方向來。”他指了指悅珺的身後。


    “現在,”潭林望了望自己身後,“前麵的屋子裏正亂成一團,並且火勢越來越旺,煙也越來越大,我們從前麵跑出去,應該不會被發現。”


    “可是,”悅珺此時也冷靜了下來,“咱們跑出這一片排房後,又該怎麽辦呢?著火的排房前就是敬事房,那裏麵也有不少人的。”


    潭林的腦海裏飛速著搜索著“紫禁城墨線圖”中這一區域的位置,此處是處於外宮的內務府,庫房的方向是北麵,向北的話,過了南天門是造辦處,那裏會有更多的太監,不能向那裏跑;南麵,也就是目前著火的密室方向,那裏的內務府的正衙,算是官廳,也有內務府大臣和太監們在那裏,同樣聚集著許多人;東麵是高牆,高牆還不止一道,高牆之上依稀可以看到太和殿和保和殿的高簷;那就隻有西麵了,越過內務府敬事房的這一片排房,那裏有什麽呢?


    那幅墨線圖此刻清晰地顯現在潭林的眼前,他嘴角微微一揚,對悅珺道:“我們趁亂從敬事房逃出去,然後到西麵的方向去。”


    “西麵?”悅珺也在搜索著東麵的建築和路徑,“西麵有什麽呢?”


    潭林來不及向她細細解釋,他抱起地上悅珺適才沒來得及點燃的衣物,在那竄出火苗的窗戶上引燃,然後一邊高高地提著那些帶火的衣服,一邊拉起悅珺的手,由西邊的小道向前麵的著火的密室而去。


    悅珺隨著潭林一邊跑一邊茫然地問道:“內務府往西就是西華門,難道我們現在就要逃出西華門嗎?”


    潭林對她微微一笑,自信的神情又回到了他的臉上,他用輕鬆的語氣說道:“穿過西華門就是‘三海’,我們或許能到北海去逛一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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