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未正時分,湛藍的天空幽遠遼闊,淡淡的雲彩是絲絲縷縷的輕紗,初秋的陽光輕瀉下來,融融一片。[看小說上]


    湯河入海口的沙灘上,金的細沙踩在李賢齊腳下軟軟綿綿,每日都在海邊遊上幾千米,袒露的上半身,皮膚曬成了小麥色,流線型的身材更顯敏捷有力,陽光落在他俊朗的臉上,有了明暗光影的層次,他排在陌刀軍陣陣首,身邊是營虞候張念黎,狄虎頭……


    李賢齊斜舉著一把改進過的重斧陌刀:刀長六尺二寸,其中刃尖為三棱錐,長八寸,下麵是開山斧形狀,斧刃寬,斧背彎曲如勾,專門用來對付胡騎,陌刀尾部有鐵鐏,長三寸。改進後的陌刀輕了十多斤,省了不少鋼鐵,斜劈的力道更猛,招式也就六招,斜劈、橫抹、斜挑、擊刺、回勾,下頓。


    如牆推進的陌刀戰陣,不需那麽多花俏的東西。


    簡單的招式每日練習上千次,力量速度加上熟能生巧,誰能抵擋?


    耳邊傳來轟隆隆的巨響,未見潮影,先聞潮聲,遼闊的海麵平靜無波。


    陽光曬得李賢齊鐵鑄般的身子棕黑發亮,他扯開嗓子猛吼一聲:“山!”


    陌刀戰陣響起整齊的呼應:“不動如山!”


    海天之間湧起一道白線,潮聲如擂起千麵戰鼓,震耳欲聾,白線變成了素練,橫在河海交匯之處。


    “斜劈!”前排重斧陌刀高舉,陽光下刀光閃閃,從右向左斜劈下去,後排軍士從右邊弓步上前,重斧陌刀用力刺出,幾乎在同一條線上。


    第三排軍士作為預備隊,隨時補充。


    素練變成了人高的水牆,像一群野馬,狂野地朝岸上奔來,潮聲也越來越大。


    張念黎的心如麵鼓猛敲起來,血液流動得越來越快,全身激動的微微顫抖,李賢齊的吼聲穿透了雷鳴般的潮聲,“牆!”


    張念黎聽得清清楚楚,戰意滔天,跟著陣中軍士大吼:“陌刀如牆!”


    仿佛吼出那一嗓子,張念黎父母被害後鬱結在心中的塊壘被搬開,說不出酣暢淋漓。


    迅猛的潮頭湧來,張念黎手中的重斧陌刀會將它劈個粉碎。{純文字更新超快小說}


    小山高的潮頭氣勢磅礴,潮如千軍萬馬來,銳不可擋。


    陌刀陣中不少軍士麵容失色,身體發抖,要不是有軍令約束,早已棄刀跑回岸邊。


    一個如山高的潮頭下來,雷霆萬鈞之力,將軍士砸昏,還有可能卷入大海,陌刀軍陣,還有幾人能在灘頭站立?


    “山!”李賢齊雙腳陷在沙裏,太玄真氣下沉丹田,貫注雙腿,凜然大喝。


    “不動如山!”陽光下,一排陌刀發出懾人的光芒,勇敢地迎著潮頭劈去。


    那是堵牆,牆塌,那是座山,山垮,那是連天蔽日而來的胡騎,腥膻的血肉也如這浪花橫飛四濺。


    海天之間,唯有一腔子熱血可與這天地造化的潮頭相抗!


    一個潮頭迎著刀光打下來,張念黎陌刀斜劈下去,潮頭的力量弱了幾分,呼吸受到,幾乎透不過氣來,潮頭重重一擊,張念黎被砸得眼前發黑,腳下一軟,眨眼就被海水吞沒……


    陌刀軍士有一半人不會水,即使會水,能在幾米高的浪頭下遊回岸邊?


    少年遊騎將軍練兵的法子就這麽殘酷?


    小山高的潮頭下來,陌刀軍士被卷走不少,軍陣變得殘缺,那些倒地的軍士都被海浪卷進了大海……


    “張念黎,狄虎頭!”李賢齊轉頭看見身邊的夥伴不見了,滿臉焦急,一邊大聲喚道,一邊拉腰間的繩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嘩啦!”一聲,張念黎躍出海麵,“活著呢,剛才差一點丟了陌刀。”


    “狄虎頭呢?”李賢齊焦灼之色未減。


    “嘩——”浪花洶湧而起,一顆大頭浮出水麵,狄虎頭哇啦哇啦吐水。


    “,這海水又苦又鹹!”狄虎頭大聲罵道。


    水聲嘩然,更多的軍士站了起來。李賢齊大聲喝道:“瞧瞧自己左右,有兄弟受傷昏厥的沒有。”


    “沒有,一個個活蹦亂跳的!”眾軍士大聲答道。


    “好,趁著這幾日的秋潮好好練練陌刀步戰!”


    “樁要穩,手不抖,心不慌,憋著氣迎著潮頭劈下!”李賢齊站在隊首凜然喝道。免費小說


    眾軍呼道:“樁要穩,手不抖,心不慌!”


    鳴雷般的潮聲又起,海天間又起了一道白線。


    ……


    昏,海麵一輪紅日無比碩大,海天壯美遼闊,白色的鷗鳥開始晚歸,沙灘上是一群筋疲力盡的漢子。


    “休息夠了嗎,起來整隊,教你們唱首軍歌!”李賢齊上去踢了張念黎一腳。


    “舉好你們的陌刀,眼看那胡虜又殺過來了!”李賢齊沉聲喝令。


    “傲氣傲笑萬重浪熱血熱勝紅日光,膽似鐵打骨似精鋼襟百千丈……”


    身後是滔天的潮頭,浪花飛濺,落日在海天之間尤為壯美,軍士扛著重斧陌刀,吼著軍歌,大踏著步子回到軍營。


    大營中軍軍衙。


    沐浴後換了綢衣皮甲的李賢齊,在素白的蟬翼箋上,用衣紋筆勾勒出星鐵弓,在弓稍位置畫了兩個水滴狀的東西,在下麵畫了偏心輪的剖麵圖,將大概尺寸標注出來。


    加了偏心輪的反曲弓,可省七成力,弓張成滿月後,箭矢的穩定和準頭比步弓都強,李賢齊以前在楊誌誠眼皮下求生存,自然不敢弄這改良利器,現在就是到了山海,也得攢足上千付,一舉裝配狼牙騎,才對各方勢力有威懾力。


    “念黎,待墨幹了,你將這幾幅圖收起來,送到山海港去,這樣吧,我們一起去,順便去你姐。”李賢齊道。


    “嗯!”可以順道去姐姐,不知她住的地方可好,張念黎收拾畫稿的時候,不經意發現了幾張廢畫稿,看了兩眼,心道,姐姐會喜歡吧,順手將它卷了起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暮色漸起,山海港漁舟唱晚,炊煙嫋嫋,李賢齊帶著張念黎等一隊血刺衛到軍衙見過劉蕡,交待好偏心輪的事,穿過一條街,來到山海醫署。


    唐朝中、下州有醫署這樣的機構,設從九品下階醫博士一名,配有幾名流外二等醫師,醫博士是個老中醫,就住在醫署內院,聞聽遊騎將軍李賢齊來了,慌忙迎了出來,李賢齊也認得他,從海津鎮延請的舊人,笑著與他寒暄幾句,又問起籌設醫院的事,末了才道:“你們這兒來了位女醫官,姓張,住在那兒?”


    “李遊騎莫不是說張莫州的千金,那姑娘醫術不錯,心地善良,生得花容月貌——”


    聽到這兒,李賢齊眉目帶笑:“醫博士,你帶我們去好了,話那麽多幹嗎?難不成你想做月下老兒。免費小說”


    醫博士嘿嘿幹笑兩聲,忽地皺眉道:“不巧,她下午就到山海堡出診,恐怕明日才會回來。”


    笑容凝住了,李賢齊隱隱有些失望,“博士把她一人安置在何處?我們去。”


    “眼下醫署初設,房屋緊張,張姑娘與下官住在醫署後院。”醫博士道。


    “念黎,醫署離軍衙後院隻隔了一條街,我們把你姐的東西搬過去,撥個清幽小院讓她住下,我們回軍衙,也有個家的感覺,免得與博士一家擠在這小院。”


    看來我這月下老兒做定了,兩家門當戶對,一個未娶,一個待嫁,天作之和地配一雙,醫博士滿麵笑容,點頭道:“那是,那是”


    閨房清雅整潔,給李賢齊的印象蠻好的。


    一間書房兼臥室收拾得一塵不染,櫸木書架上放滿了醫書和詩詞曲譜。小軒窗旁的高幾上是盆淡雅的雛菊,曲足書案上有一張未完的畫稿。


    看李賢齊拿起畫稿,坐在曲足書案後,張念黎取出火褶子,取下帽頭,迎風一晃,那上麵浸著磷,遇著空氣一下子點亮了。


    畫稿上是平湖秋月的景致,湖岸大片大片的荻花柔美低垂,兩隻鴛鴦正在湖中戲水。


    李賢齊提起狼毫小楷,幾筆勾畫了一個身著皮甲的紅巾少年,牽著一匹馬兒,在湖岸邊悵然若失的樣子。想了片刻,又在左上角題了首詩。寫了序,太和五年秋,燕哥兒見畫心喜,胡亂塗鴉雲雲。


    十裏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


    對月形單望相互,隻羨鴛鴦不羨仙。


    “念黎,我們就暫時不動你姐的東西,待她回來後,再派人幫她搬遷過去,對了,府上還有仆從奴婢跟隨嗎?”李賢齊問。


    “有倒是有,可初來山海,還未尋著落腳之地,暫時將她們遣散了。[看小說上]”張念黎答道。


    “唉,張伯父為了莫州百姓捐軀赴難,伯母也隨他而去,唉,能留下來的都是忠仆,將她們尋回來,住在軍衙後院,照顧你們姐弟吧。”李賢齊歎了一聲,眼中隱隱有淚。


    “我們既然進了城,就去桃花酒肆吃頓飯,醫博士,張小姐初來乍到蒙你照顧,你又是她的頂頭上司,日後少不得給你添麻煩,一道去。”李賢齊熱情地邀請醫博士。&電腦站.1&6&.


    看來這個月下老兒做定了,張小姐爹娘都去了,我就是她的長輩,醫博士笑嗬嗬地欣然前往。


    一群人在桃花酒肆用了酒飯,李賢齊臨走吩咐酒肆,每日午時變著花樣送六菜一湯到軍衙後院給張醫官。


    送花送禮物討女孩歡心的手段,燕哥兒又不是不懂,開輛眨眼睛的蘭博基尼跑車,明飛翼那種,飛車來到約會地點,一片煙柳水岸,開了車門,大步過來,趕時間的樣子,粗魯地打開車尾箱,箱裏放滿了叫做“冰藍之戀”的藍色玫瑰,臉上沒有職業的禮貌微笑,也不吭聲,讓她看,待幸福宛若飛霞落在她臉頰,溢滿她心間,徹底陶醉……燕哥兒才板著臉說:“我就是一開車跑腿送花的,你看過了我還趕著給花店客人送去……在唐朝弄輛馬車……眼下有能力卻沒時間,自然要找人代勞。


    翌日清晨,一輪紅日從海麵噴薄而出,漫天流霞,歐鳥歡快地鳴叫翻飛。


    晨練完後,李賢齊騎著神駿的墨龍駒在陣前訓話:“這幾日秋潮泛起,各團輪流到海邊訓新陌刀軍陣,練練膽兒,醜話說在前頭,一個潮頭打下來,有雷霆萬鈞之力,受不了的可申請轉為輔兵。”


    “某親自手舉陌刀,將與兄弟們並肩站在一起,共抗海潮!”李賢齊在馬上大聲喝道。


    逐北左營指揮使張簡至出列,振臂呼道:“狼牙騎,逐北營各級軍校,是條漢子的,站在陌刀軍陣前,共抗潮頭。”


    榆關守捉使劉從善和幾個榆關軍校變了臉色,硬著頭皮隨眾軍一齊呼道:“陌刀軍陣,共抗潮頭!”


    大海碧波蕩漾,溶溶耀金,海岸金的沙丘起伏,湯河入海口,一團軍士著上身,手舉重斧陌刀,站在沙灘上,正等著萬馬奔騰般洶湧而來的潮頭。


    “頂著潮頭練習陌刀軍陣,李遊騎太瘋狂了,軍士被潮頭擊打,容易受傷昏厥!”一位校尉咕噥了幾句牢。


    榆關守捉使劉從善站在海水中,鐵青著臉一言不發,李遊騎,你如此逼我,我老胳臂老腿的,能在這海潮中站上半天嗎?不站在這兒,威信掃地,慢慢就失去對軍士的統禦力,你倒是好算計。


    潮聲如雷,震耳欲聾,海潮從素練變成千軍萬馬,如山倒來。


    陌刀軍陣中有軍士恐慌地大叫,轉身向沙丘逃去,無奈身子被繩索連在一起,連帶幾人一齊逃回岸邊,軍陣大亂。


    劉從善也跟著軍士逃回沙丘,喘息未定,聽得李賢齊大吼:“山!”


    “不動如山!”身邊的一排虞侯、血刺衛齊齊大吼,聲裂雲霄。


    在劉從善眼中,如山高的潮頭與一排閃亮的陌刀互撞,浪花飛濺,淹沒了殘缺的陌刀軍陣。


    潮頭過去,少年遊騎將軍和他身邊的袍澤兄弟像堅強的岸礁一般露了出來。


    “兄弟們,潮頭有何懼?我們不是站在這兒好好的,這幾日大夥兒幸苦了,餐餐有魚有肉,訓練好的軍士還有獎勵和升職。”李賢齊朝逃上沙丘的軍士喊道。


    ,虎死不倒威,劉從善拖著陌刀,帶著一幫軍士步入海中。


    又一道千軍萬馬般的潮頭逼來,這次劉從善打定主意,潮頭下來,裝著被擊暈,看少年遊騎將軍怎麽應付……借機可回榆關,昨日不是榆關家中的親衛來報,府中來了平州的親戚嗎?


    潮頭如潰敗的亂軍,逃得遠遠的,李賢齊半轉身子,轉目左顧,海潮過處的沙灘上,稀稀拉拉地站了一群軍士。


    “劉遊騎!”一個校尉驚呼,手忙腳亂地把劉從善抬到沙灘上,掐人中,壓幫助呼吸,忙得個不亦樂乎。


    連著抬上沙灘的有好幾位受傷昏厥的軍士,沙丘上還有一群逃跑軍士,驚懼地望著海灘。


    眼中寒光迸濺,李賢齊提著陌刀,一步一步走上沙丘,到了沙丘最高處,森寒的目光緩緩地掃過逃跑軍士,冷冷喝道:“某為你們潰逃的行為感到羞愧,戰場上,你們隻會把後背交給敵人戮砍,沒有勇氣迎敵!不過是群懦夫膽小鬼,張振威,對逃軍該作何處理?”


    逐北左營指揮使張簡至赤身上前,橫臂擊,朗聲答道:“有令不行,在按律當罰!一人二十鞭。”


    那群逃軍紛紛下跪求饒,李賢齊眺望著碧藍的海麵,神色冷漠,“站在陣中,抗擊潮頭的兄弟,一人賞錢一貫,至於你們——”


    劉從善這會兒蘇醒過來,見沙丘上跪了一大片,大多是出自榆關的軍士,忙高聲求情:“李遊騎,潮頭凶險,軍士動輒有命之危,可否饒他們這一遭?”


    本還想給他們一次機會戴罪立功,李賢齊臉色更冷,“戰場比這還凶險!軍士是不是可以丟盔棄甲,爭先恐後逃竄?”


    “戰場之上,遇此等情狀,早已斬首示眾!”李賢齊已不是剛穿越那會兒,殺個人都還想著法律的製裁,連番大戰已鑄成一付鐵石心腸。


    號令三軍,令出如山,與官場的中庸和諧,商場的爾虞我詐那是兩碼事。


    “一人二十鞭,行刑!”李賢齊言語如刀,一刀劈下,再無回旋餘地。


    劉從善坐在沙灘上,眼中閃過一絲恨色,不知是急怒攻心還是裝的,身子往後一倒,又昏了過去。


    接連幾日,逐北四營輪番到潮頭練習陌刀,劉從善和幾名出自榆關的校尉開始告病,李賢齊也準了,劉從善索回到了榆關自個兒府中養病。


    昔日的榆關守捉使軍衙後院。


    桂花星星點點藏在枝頭綠葉間綻放幽香,閑下來的日子讓人發愁,劉從善眉頭緊皺,在桂花樹下坐了很久,鼻子都將香味聞成了臭味,方才吩咐身邊的虎賁親衛,“將平州來的親戚請到書房,我要問問那邊幾位親人的起居飲食和身體狀況。”


    書房門緊緊關著,連軒窗都放了下來,一火對劉從善忠心耿耿的虎賁親衛散落在院子裏,警惕的眼神掃視著周圍。


    平州來的親戚一直呆在軍衙後院,幾乎就不出門,每日與劉從善差不多是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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