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總管黃興接過玉帛,遞給司禮官。司禮官“唰”的抖開,高聲念道:“從明後而嬉遊兮,登新宮以娛情。見太府之廣開兮,觀聖德之所營。建高門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臨汴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立雙宮於左右兮,有玉英與懸圃。連二橋於東西兮,若長空之蝦蠑。覽皇都之宏麗兮,瞰雲霞之浮動。欣群才之來萃兮,協飛熊之吉夢。仰春風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悲鳴。雲天亙其既立兮,家願得而獲逞。揚仁化於宇內兮,盡肅恭於上京。惟桓文之為盛兮,豈足方乎聖明!休矣美矣!惠澤遠揚。翼佐我皇家兮,寧此彼於四方。同天地之規量兮,齊日月之暉光。永貴尊而無極兮,等君壽於東皇。禦龍旗以遨遊兮,驂鸞駕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願斯宮之永固兮,樂終古而未央。”


    “好!好辭!文采佳妙,天下一絕!”高木端搖頭晃腦的讚道:“‘永貴尊而無極兮,等君壽於東皇。禦龍旗以遨遊兮,驂鸞駕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願斯宮之永固兮,樂終古而未央。’妙,妙啊!”


    尤銘微微一笑道:“多謝高木大人誇讚。不過,這隻是我這篇《瓊華宮賦》的上半部分,更精彩的還在下麵,大人不妨聽全之後再做評述。”


    司禮官繼續念道:“諸王畢,四海一。豫山兀,新宮出。覆壓三百餘裏,隔離天日。嵩山北構而西折,直走洛陽。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雲何龍?複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台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司禮官驀地愣住了,下麵的內容已是讓他不敢再念下去了。


    群臣無不低咦,紛紛望向了他,昭武帝尤燁也盯著他道:“為何不念了?”


    司禮官麵有難色,道:“陛下,這,這篇賦他,這……”


    “這篇賦怎麽了?”尤燁不豫道:“呈上來朕看!”


    司禮官急忙恭恭敬敬的將玉帛遞了上去。尤燁才看了兩眼,勃然變色:“還舞什麽!都給朕退下!宋王!這篇《瓊華宮賦》果真是你寫的嗎?”


    養心殿內的氣氛急轉直下,可尤銘卻好似沒有感覺到,依舊不緊不慢的飲盡杯中美酒,微笑道:“父皇,這篇《瓊華宮賦》自然是兒臣所作。既然司禮官不敢念,那兒臣便親自念出來敬獻父皇,亦供諸位博學鴻儒品評。”


    他一振衣襟,高聲念道:“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康。朝歌夜弦,為康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汴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濠衛之收藏,周鄭之經營,齊梁之精英,幾世幾年,剽掠其人,倚疊如山。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康人視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康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使負棟之柱,多於南畝之農夫;架梁之椽,多於機上之工女;釘頭磷磷,多於在庾之粟粒;瓦縫參差,多於周身之帛縷;直欄橫檻,多於九土之城郭;管弦嘔啞,多於市人之言語。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獨夫之心,日益驕固。戍卒叫,荊襄舉,胡馬度,群雄去,秦人一炬,可憐焦土!


    嗚呼!滅諸國者諸國也,非康也;族康者康也,非大明也。嗟夫!使諸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康;使康複愛天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康人不暇自哀,而明人哀之;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明人也。”


    等到尤銘念畢,群臣都已是大驚失色。他們沒想到尤銘居然會如此大膽的指桑罵槐


    尤燁和胡雲二人的臉色已經是難看到了極點,尤銘卻渾似未覺:“父皇,前康以天下之富強而遽敗亡,蓋因驕奢淫逸而無所節製也。今我大明初建,江山殘破,百廢待興,國力不及前康十分之一。可我們卻修建了遠遠超過任何一個王朝的瓊華宮,這豈非亡國敗家嗎?父皇,兒臣還聽聞瓊華新宮建造之時,因為逼迫百姓太急,曾經爆發了動亂,父皇派出了禦林軍前去鎮壓,老百姓是死傷枕籍。這座瓊華宮可以說是用百姓的累累白骨建成的。住在這樣的宮殿裏麵,難道就感覺不到森森寒意嗎?父皇,兒臣擅作主張,已經派人將那肇事的禦林軍官和五千禦林軍給抓來了。兒臣懇請父王下旨,將此等罪魁明正典刑,給百姓一個交代。”


    一聲令下,那群人被左右千牛衛五花大綁的押到養心殿廣場前跪下。尤銘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繼續奏道:“請皇上下旨,將這些惡賊梟首示眾!”


    尤燁如何肯下這樣的命令?可是現在左右千牛衛將他們繳械捆綁,顯然禦林軍早已被自己這個手握兵權的兒子製服。更可能他已經陳兵瓊華宮外,倘若自己不答應了他,說不定他就會逼宮兵諫,甚至趁機奪權,自己當皇帝也說不定。


    那五千禦林軍不算什麽,死了就死了,還可以再招,反正大明兵源充足,不缺這一點。可那個禦林軍將領就不同了,他與自己關係匪淺,自己又如何下得了這個手去殺他?隻得哼道:“宋王,今日大喜,群臣盡歡,就不要動刀兵,見血光了吧?”


    尤燁這樣說,已是放下了架子來求他。稍微懂些人事的,都會順水推舟,賣皇帝一個麵子。可尤銘今天卻似乎極不上道:“皇上,此獠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請皇上下旨誅之,切不可怙惡不悛!”


    尤燁卻也是怒了,冷聲道:“朕若是不下旨呢?!”


    尤銘冷笑道:“若是皇上不忍下旨,那兒臣便要行使神威天將軍之權,下達諭令,將之誅戮了。來呀!”尤銘喝道:“將這幫屠戮百姓,濫殺無辜的混蛋拖出去砍了!曝屍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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